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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劍問北燕 245.血濃於水(一)

躺在壽材當中的霓虹,身穿一襲精美華貴的蘇繡侍女服,臉上還描了淡淡妝容,看上去前所未有的光彩動人;看她臉上那恬靜安然的神情,彷彿只是恰好睡在了棺木當中、隨時都有可能甦醒一般……

頭暈目眩、悲痛難當的沈歸,彷彿被一柄大錘敲在了後腦勺上一般眩暈,身形一栽、便無力地靠在了棺木之上;他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繼續支撐自己的身體,只能隨著滑落腮邊的淚水,一起癱在了泥濘的官道之上……

耳邊那些吹鼓手奏出的哀樂震耳欲聾、漫天飛舞的白色紙錢,彷彿也真的化作了一片片冰冷鋒利的雪花,重重地刺入了沈歸的心頭……

從理智的角度來看,這十六名薩滿衛與沈歸之間,並不存在極其深厚的個人感情,但他們卻真的是因為沈歸而死;儘管站在沈歸的角度來看,他大可以把這件事的責任,歸咎於輕舉妄動的齊格奇與齊靈煙夫婦身上;但烈炎他們這批新一代的十二薩滿衛,卻是因為遵從了自己這個大護法的法旨,才會前來南康王朝的。

至少在這一點上,沈歸責無旁貸。

沈歸之所以會把十二薩滿衛,安排在海鯊幫的船隊上;又把那些冬至殺手,安排在建康城中,一來是因為郭雲松雖然是位戎馬一生的武將出身,但畢竟如今年老體衰,跟著海鯊幫出海幹的又是刀口舔血的買賣,若是能有一夥護衛的話,要遠比冬至殺手來的更加合適。二來,則是沈歸認為林思憂定然留有後手、起碼足以自保;加之她又常年在朗朗乾坤、太平盛世的建康城中懸壺濟世,起碼人身安全還是可以得到保障的。

自以為是的沈歸,給一個這輩子都沒跟人吵過架的老婆婆,派去了一票訓練有素的殺手;又給一位這輩子都沒有背對過敵人的驍勇戰將,派去了一票以防守見長的護衛……往往正是這種看似不疼不癢的風格與磨合問題,放在太平年間還並不顯眼;可一旦時局有變,就成了四面漏風的一個空架子!

也正是由於沈歸的想當然,導致了墨門的殺手組織——冬至;薩滿教兩代、共計二十四名薩滿衛,除了齊格奇一人僥倖生還之外,已然全軍覆沒。

追魂鑼與嗩吶的聲音仍然震耳欲聾,沈歸也靠在霓虹的棺材邊上、陷入了無盡的痛苦與自責之中;自認為將帥無能、累死三軍的齊格奇,才剛剛開啟了兩個木匣蓋子,便一屁股癱在了泥濘的官道上,瞪大了眼睛發起了呆……

唯有眼圈微微泛紅的齊雁,此時還能勉強保持清醒的頭腦!

他迅速活動了一下僵硬的五官,隨後扯出了一張悲痛中帶著歉意的笑臉,走到那位正在指揮樂隊的“大了”身邊,連拉帶拽地把他攬到了一個相對安靜一些的角落:

“謝謝先生和弟兄們了,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們哥仨這心裡一時間也……哎,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這位大了的年紀雖然談不上老邁二字,但從他那一手撒紙錢的絕活當中就能看得出來,這也顯然是位家學淵源、專業承接紅白之事為生的業界魁首

果不其然,這位大了推回了齊雁暗中遞來的一錠金子說道:

“小兄弟,你這可是要折我的壽啊!我們做紅事的時候雖然一手託兩家,但也是為了沾雙方本家的喜氣而已,銀錢都還在其次;可今天咱們這趟出的可是白活啊!按規矩來說,就只能挑一份銀子拿!今日的這趟白事,陽間的銀子貴府上已經給過了;若是再收了你這份銀子嘛……那我們這些黑了心的人,還不得叫判官小鬼把魂給勾走了嗎?”

齊雁聽了他這一番說辭之後,有些奇怪的挑了挑眉梢,但也並沒就這件小事深究下去:

“是了是了!這家中出事,一時間我也是昏了頭!府上一脈的諸位先生們,歷來做事都是謹守規矩的!在咱這十裡八鄉的老百姓們,又有誰不知道先生的大名啊!”

“那是!”

齊雁這一句話,直接誇到了對方的心縫裡。凡是這種家學淵源、自己又能力出眾的高人,脾氣大多都有些古怪;所以對這樣的人來說,若是給他帶上幾頂高帽子,沒準會直接捧翻了車!可如果換個方式、改為吹捧他家中先祖的話,那就變成了百試百靈的切入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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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位被齊雁開啟了話匣子的風水先生,便從天上到地下吹了個遍;反正雙方捧得都是死人,誰也不會覺得誇張肉麻。然而,正當他說道自家玄祖,曾經口噴“煉魔真火”這段神話故事的當口,齊雁及時出言打斷了他談興:

“哎對了先生,我們家到底是誰託付您來了事的呢?回去我可得把銀子補給人家,可不能叫人家幫著墊錢!”

先生正說在興頭上,也沒心思琢磨齊雁意思,就隨口帶了那麼一句:

“不就是你們沈家的那位女總管嗎?……哦,好像是叫青梅吧…嗨,你們沈家可是大門大戶,誰還擔心你們欠銀子呢?不說她了,咱還是繼續說那個白骨魔的事…”

不知不覺撂出了乾貨之後,他便繼續嘰嘰喳喳地說起了自家先祖除魔衛道的英勇事蹟;而此時的沈歸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竟然止住了心中的悲痛欲絕,更扶著四敞大開的棺材沿,勉強站直了身子!

他先是走到神情呆滯的齊格奇身邊,揚手扇了他三個耳光;只待對方眼神清醒之後,便附耳上去小聲說了幾句,聽的齊格奇連連點頭;隨即,他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應付神仙後裔的齊雁身上……只見齊雁在連吹帶捧的同時,偷偷向他比出了三根手指……

半刻之後,姑蘇城南一個專做生煎、餛飩的小食檔口,坐下了一位滿身泥汙、腰間佩劍的少年郎君。儘管他周身上下被泥水汙漬所覆蓋,但從他周身上下穿戴的布料與紋繡、以及整個人所瀰漫出的氣度與姿態,落在見多識廣的南康百姓眼中,仍然沒人會小瞧於他。

那位正在油鍋上忙碌的掌故一見沈歸坐下,立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漬,殷勤招待起來:

“少爺辛苦了,昨夜這場雨來的不是時候

,路上可是不大好走吧?今天打算吃點什麼啊?小人這檔口的吃食不多,只有生煎和小餛飩;當然,對您這樣的貴人來說,用料難免粗鄙了一些,卻也稱得上是紮實、暖和……”

沈歸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銀子塞到對方的手裡,輕聲說了一個“儘管上”,便開始閉目養神。

江南氣候溫暖溼潤,百姓生活水平也相對富庶一些,繁重的體力工作也不算太多,所以南人無論是食量還是吃相,也都不比北人那般粗獷豪邁。在今日的早集之上,肚腹空空的沈歸,便當眾表演了一出鯨吞虎噬,可算讓姑蘇城的鄉親街坊們,大開了一番眼界。

之所以進城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吃飯,完全是因為一句俗話的教誨:

不做餓死鬼!

沈歸不知自己因何而來,所以對於死亡這種大事,也自然就少了一些恐懼感。他知道這次的仇人沈遊,曾親手擊敗、並殺害了實力還更勝自己一籌的師孃烏爾熱,想必以自己現在的能力,也很難從這位三叔手中討回半點便宜……

這世上的大路有千百條,東邊不亮西邊亮。按照沈歸以往的思路來說,好像今日這種明知必敗的戰鬥,只有腦子進水的憨貨,才會去自尋死路;不過就是殺個人而已,什麼套麻袋、打悶棍、下毒、偷襲、挖陷阱,哪條大陸還走不通了?

不過,興許昨夜的那場春雨,還真的灌進了沈歸的腦袋裡……

足足吃了四十幾只生煎、又連喝了三碗小餛飩的沈歸,滿足的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隨即又拍出了一錠銀子,朝著目瞪口呆的老闆比出了一個大拇指,贊了一聲“味道不錯”,便拎著那把濺滿了泥點的春雨劍,一步三搖的向沈家大宅走去……

譁啦啦!

一陣碎石落地的巨響過後,掛在門樓上那具沈宅石刻,便被沈歸劈成了無數的碎片;而遠遠站在門樓後方的沈宅大管家,如今卻笑眯眯的看著這只上門鬧事的泥猴子,始終未發一言。

“老梆……老頭!你過來!”

沈歸剛到沈宅之時,便立刻踹翻了門樓前的石鼓與石龕;可饒是如此無禮,那位聞訊而來的老管家、卻既未阻止呵斥、也未發一言;沈歸見一計不成、又揮劍劈碎了高懸的石刻,對方仍然保持著原來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如此一來,沈歸自己也覺得有些沒勁,只好與這位異常淡定的老管家開始對起話來。

“沈遊那個王八蛋呢?趕緊叫他出來受死,小爺我今天是來摘他腦袋的!”

方才那陣舞刀弄槍、連砸帶罵的土匪行徑,都沒令這位老管家產生任何情感上的變化;可如今他聽到沈歸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之後,卻立刻把自己那雙灰白色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大疙瘩:

“小少爺啊,今日雖是你我主僕二人第一次相見,但老朽也不得不說句以下犯上的大話!無論您與三爺之間有多大的誤會,叫他一聲叔父,總還是情理之中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