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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劍問北燕 257.前世今生(三)

華延商號,是以販售草藥、皮毛起家的山貨行;但由於來自建康城的《藥材黃》,門口掛著一塊百年老匾,又早在多年前就壟斷了大半遊方郎中與內外醫館,所以儘管藥材生意的利潤非常豐厚,但華延商號卻也只能跟在黃家身後,吃上一點殘羹剩飯而已。

所以華延商號利潤率最高的主銷貨物,便是產自各種珍禽猛獸身上的稀罕物,尤以皮毛為甚。

不過最近一段時間,華延商號正急著與幽北三路徹底分割開來,所以來自於幽北三路的那條穩定貨源渠道,也就算徹底斷了。不過在經過多年的歷練與摔打之後,今時今日的周疏同,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沒見過什麼大世面的小薩滿了;早在他宣佈正式脫離薩滿教掌控以前,便著手聯絡好了諸如西疆、漠北、甚至大食等多家皮毛貨源,作為華延商號的備用供貨商。

不過這源頭一換,皮毛的品相也自然會發生波動與變化。所以眼下的周疏同,正迫切希望能與壟斷了衣飾布料生意的豪門望族——姑蘇沈家,展開全方面的深入合作,藉此來開闢一條完全屬於周家人的商業渠道。

某日清早,用阿芙蓉膏鞏固了“療效”的周疏同,正如同身墜雲霧之中,享受著飄飄欲仙的滋味。他聽到耳邊傳來下人的回報之後睜眼一看:只見自己盤算了多日的沈家二公子,竟然真從腦海當中跳了出來!面對貴客長驅四百餘裡,親自登門拜訪的這份殊榮,立刻讓周疏同心中生出了天命所歸的錯覺!

南康王朝的生意場中人盡皆知,姑蘇沈家的這一代嫡系,共有三位少爺。小三爺尚在讀書識字階段,並不主事;而沈家大爺自幼飽讀詩書,弱冠之年便已進入朝廷內閣為官,對於生意的事本就毫無興趣;所以,姑蘇沈家的所有生意往來,歷來是由眼前這位二爺沈昂,全權做主!

周疏同被他心中那位仁慈而懂事的天父感動,只覺腦中出現陣陣幸福眩暈,眼淚與鼻涕齊下,雙唇也止不住開始顫抖;他懷著一顆虔誠的朝聖之心,敞開懷抱揮舞雙臂,直奔他心目當中的聖使——沈二爺飛撲而去;而對面的沈二爺,臉上也寫滿了慈祥與仁愛,同樣朝著自己敞開臂膀,並且在雙方即將相擁而泣的一剎那、使出了一招幹淨利落、功架十足草原跤法——牽鼻!

周疏同已經提前把自己抽的手腳發軟、步履虛浮;如今又被沈家二爺的草原摔跤術,一推一送之下,立刻彷彿脫手的扎槍一般、向前躥了出去,摔出了一個結結實實的狗啃泥!

直到周疏同頭暈目眩、口鼻噴血的摔在地上,還未來得及開口問話,便感覺腳腕彷彿被一顆千鈞巨石從天而降、連帶著脆弱的踝骨一起,砸了一個支離破碎!

疼到頭皮發麻、渾身顫抖的周疏同,在陷入昏迷之前,彷彿還聽見了沈家二爺小聲嘀咕了一句:

“嘿,沒想到齊兄弟教的這套草原跤絆,還真挺管用的……”

雖然踝骨粉碎並不涉及神智問題,可由於最近一段時間,那種五毒俱

全的墮落生活,仍然還是把他早年健碩的體魄徹底掏空。他先是因為深入骨髓的劇痛,而昏迷了整整三日;醒來之後,躺在床上又養了近半年光景的傷,這才勉強能夠獨立行走!

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儘管周疏同的踝骨,已經徹底碎成了骨頭渣子;但他卻也因為這場無妄之災,找到了一位後半生與他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忠誠伴侶——柺棍。

從此之後,華延商號便失去了一個開朗熱情,精明能幹的東家;取而代之的則是一位眼神陰鬱、性格古怪的跛子。時間一長,就連周疏同這個頗為好聽的名字,都已經被南康人逐漸淡忘了;自家商號的夥計,都稱呼他為東家;而宅子裡的下人,則一直他老爺;而那些因為他性情大變、而逐漸疏遠的朋友與生意夥伴,則都在背後稱呼他為周柺子;隨著他越來越不修邊幅之後,周柺子這個稱號,也就慢慢變成了更加順口的老拐……

其實這個世界上先天有殘的人很多、後天受傷的人也不在少數,誰都不會比他周疏同的日子過的舒坦,卻為何只有他會墮落的這麼徹底呢?

坡腳這檔子事雖然有礙觀瞻,但對於一位出門就是車轎的大財主來說,影響真的不算太大;所以真正另老拐耿耿於懷、厭世憤懣的理由,說穿了就是心裡憋著的一口氣罷了。

在床上養傷的那一段時間中,老拐也反覆分析過整件事情的始末因由。他曾經聽到沈昂提了一句“齊兄弟”,所以他猜測沈二爺的這次莫名其妙的行為,就是由十二薩滿衛的隊長齊格奇所指使!

畢竟,他一輩子也只結下了一位姓齊的仇家!

不過,沈二爺是什麼身份?他齊格奇又是什麼身份?這兩個人之間存在無比巨大的鴻溝,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算只把二人的名字擺在一起,都會辱沒了姑蘇沈家的名頭!像齊格奇這樣的窮鬼,不僅沒權沒勢沒銀子,甚至連爹孃都沒有,又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草原蠻子,又怎麼可能攀上沈二公子呢?即便是天靈脈者李玄魚親自出馬,為了向自己復仇而促成的一筆交易;可那個窮的叮噹亂響的幽北三路,又能開出怎樣價碼、還要令沈二公子這樣的出身,都無法抵抗誘惑呢?

看吧,此時此刻的老拐,已經不相信任何與情感有關的故事了!那些所謂的信仰與理想,那些不計回報的付出與贈予,他全都不屑一顧;因為周疏同、或者說純粹意義上的商人,只願意相信純粹的利益、以及公平利益交換,這兩種生意關係而已。

捨得,舍在先,而得在後。如此簡單的一個常用詞彙,他們卻永遠都無法理解其中真意。

照理來說,既然自己抓破了頭皮也沒想通其中的關鍵所在;不如索性就直接去姑蘇沈家拍門罵街,拼得一死也要為自己這無辜落殘的腿腳,討回一個合理說法來啊!

所以在他養好了腳傷之後,還真的鼓起了勇氣,僱傭了一票江湖高手,大張旗鼓的去過一次姑蘇城;然而拍了半天門環,沈家也

只出現了一位手執寶劍的俊秀少年;別看這孩子年紀輕輕,卻厲害的緊!他先是隨手舞出幾劍、便輕鬆解決了自己高價僱傭的一票護衛;隨後又“砰”的一聲撞上了院門,隔著高牆扔給了自己一個乾巴巴的“滾”字……這是哪門子的書香門第啊!

按照周疏同年輕時候的脾氣,雖然我打不過你,但死也得死在你們沈家人手裡啊!不過如今的他,已經變成了老拐,所以真就被小沈遊的一個滾字,從哪來的,轟回了哪去!直到多年以後、由沈昂的兒子沈歸,親手結束他生命的那一刻為止,老拐也無法確定當年沈二爺,毫無理由便對自己施以毒手的真正原因……

如此看來,這個周疏同不僅沒活明白,死也死了一個糊里糊塗。

直待老拐拖著一條殘腿,灰溜溜的回到廣陵城之後,才發現原來沈家宅邸的大門,也不是隨便就能敲的!還未等他把一路上遭受的疲憊消化完全,沈家衣帽行的掌櫃,便已經寫下了一紙訴狀,把他華延商號告到衙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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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狀紙邏輯清晰、條理清楚、筆力十足,洋洋灑灑;說他們華延商幫做生意不規矩,以次充好耍手段!說他們用極品冬皮蓋頂,掩著下面滿滿一筐筐的次品下腳料出貨,詐騙沈家衣帽行的貨款!

廣陵城的知府老爺與站堂陪審的鄉親團,當眾聽完了卷宗之後,都感覺此案不存在任何爭議,可謂是事實清晰、理據充分,人證物證旁證也是一樣不缺一樣不少;甚至整套證據與訟狀,顯然還經過了分門別類的整理標註,待此案了結之後,都無需師爺親自動手,直接送到卷宗庫存檔即可。

而雙方聘請的訟師團,更是存在著肉眼可見的實力差距。人家沈家商行的訟師團,個頂個都是年過六旬開外、經驗異常豐富的老訟棍!在這些老頭當中,最差的一位,那是二榜出身的進士老爺,個頂個都稱得上是天子門生;其中領頭的這位老者,更是前朝大燕的內閣重臣、出書立傳的博學鴻儒;就連南康王朝的律條法典、人家都參與過起草與編纂的工作!

此人才剛在府衙露面,那位負責審案的知府大人,便當著眾人的面取下了頭頂官帽,端端正正地跪在他老人家面前叩了三個響頭,口口聲聲說的都是座師長、座師短,態度與措辭都謙虛極了。

而華延商號雖然也僱傭了廣陵城最頂尖的訟師團,可當知府大人拍響了驚堂木、宣告開庭審案之後,這些位平時趾高氣昂的本地訟師們,竟然連一個語氣助詞都插不進去,被人家那密不透風、滴水不漏的話,堵的是臉紅脖子粗,叨叨咕咕的小聲罵起了村街,就差當堂蹦起來咬人了!

實力如此懸殊,這場官司他華延商號還能怎麼贏呢?

商人畢竟是商人,與講究點到為止、殺人不過頭點地的江湖人不同;像是打虎不死、反被虎傷的事,永遠都不可能出現在他們身上!

眼下姑蘇沈家既然已經亮出了獠牙,就沒有放老拐一馬的可能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