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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劍問北燕 282.骨灰級地主

望著方才還意氣風發的朝廷捕快、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失魂落魄的瘋子,沈歸心中的那口氣也消去了一大半;他回頭望去,只見齊雁早已爬起了身子,正在彆扭地扯著褲子拍打著尾椎骨上的塵土;而齊格奇也剛剛把車廂中的四人拽了出來,正在一起望著地上那匹苟延殘喘的老馬發呆……

如此看來,這位呂捕快應該也沒有什麼惡意啊……

沈歸回過頭來剛想說他幾句,卻只見對方臉上的神情比剛才更加扭曲,僅有右側的牙關緊咬,臉部的肌肉極不協調,嘴角也開始不住地抽動起來!沈歸唯恐對方驚懼交加之下中風、立刻上前狠命抽了他一個響亮大耳光!

到底是這種土辦法真的管用,還是呂方本人的八字太硬,這一點沈歸也說不好。總之隨著臉上傳出的一聲脆響,處於中風邊緣的小呂捕頭,還真就被這一巴掌給抽了回來!恢復正常神色的呂方受力不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仰頭凝視著沈歸,也不知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沈歸看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嘆了一口氣,隨即抓起他的右手,放在光禿禿的頭頂心上安慰道:

“你自己摸摸看,腦袋還在的,只是頭髮和帽子沒了。”

剛剛三旬開外就“被動謝頂”的呂方,仍然呆滯的對沈歸連連點頭,卻還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沈歸努著嘴又想了想,帶著商量的口吻說道:

“要不然……我再給你重新設計一個髮式怎麼樣?”

天光大亮,郯城城門開放。

頭頂禿了一大片的呂方,在沈歸的幫助下重新束好了髮髻,除了被頭皮拉扯得有些吊眼梢之外,還算是勉強能看。

神智回覆正常,進城又飽餐了一頓之後,呂方終於對沈歸表明了自己此番的真正來意。

原來他此次前來尋釁,與信安侯周長風沒有半點干係;而是受直屬上司——自家老子呂原之命,前去魯東路的首府——濟水城查案。案子本身倒是不大,只是一個外放出宮去的魯東籍女官,離京之時偷著夾帶了一些御用之物罷了;根據老呂收到的訊息,這一批御用之物最後一次出現,就是在濟水城。派自己兒子來把贓物一繳、案犯鎖住再往濟水城大牢裡一關,就算是結案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剛剛上任的小呂捕快本以為這是一次大展拳腳的機會;然而到了濟水城之後才發現,從衙門到地面,早已經把這樁案子給擺平了,人犯已經關入了大牢、贓物也如數收繳封箱,就等自己在結案卷宗上籤個字,這比功勞就算在自己頭上了!

然而,就在“京城神捕呂方”即將返京完差之時,卻突然生出了另外一樁怪事。

濟水城的知府邱大人,親自給他送去了一道旨意,說是京中八百裡加急傳過來的密旨。旨意上說,西林府的孔知府日前有案上呈刑部,說在他管轄的西林城中,捉到了三名幽北探子。經他嚴加審訊之後,三名案犯對自己在北燕犯下的罪行

供認不諱,並已簽字畫押。自此,此案已然被辦成了鐵案,人證物證供狀一應俱全,所以孔知府便照例上呈刑部、等待京中對於此案予以批覆。

手札只有寥寥數語,但陛下的意思卻已經十分明顯。呂方接旨之後也沒多想,便當即改道、直奔西林府而去。這呂方雖然是個江湖上的新手,但畢竟也生於京官世家,上兩輩都是皇帝身邊的近人,對於朝堂上那些個彎彎繞,他可一點都不陌生。

站在天佑帝的角度來看,無論這三個探子是真是假,顧忌兩北眼下正處於結盟時期,對於這種事的處理一定要格外的謹慎。所以他在密旨上命令呂方暗中查清此案前因後果,並在刑部正式的批覆、送抵西林府之前,設法保住三位北燕案犯的性命周全。

是的,不光是周元慶不相信這樁案子有這麼單純,就連初出茅廬的呂方,都對這樁所謂的“鐵案”嗤之以鼻。

世人皆知,歷朝歷代的青年俊才,四成出自於江南道、四成出自於魯東路,餘下的兩成、為各地共享。所以自古至今,歷任君主組建朝廷班底之時,都絕少不了江南才子與魯東大儒的身影。

而此案三名幽北探子落網的西林府,更是魯西儒府學派的核心聖地,也是他們孔家鐵打不動的基本盤。常理而言,這樣一股盤踞魯東千百年的地方學閥勢力,就算遇見一個再開明的君主,也至少得受到與閩江人同樣的冷遇與桎梏;然而可能是由於學術理念的原因所致,歷朝歷代的股肱首臣,八成以上皆出自於魯東兩家學派!

因為縱觀千百年歷史,根本沒有一位興兵為禍的亂世梟雄、或是定鼎華禹大陸的開國之尊,是魯東人出身。套句民間的俗話來說,魯東這一方水土種什麼就長什麼,唯獨不產皇帝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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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東路雖然歷來歸於王化,但實際上真正意義的掌舵人,就只有當地學閥豪紳勢力而已。凡是能與當地名門望族沾上邊的人家,平日是既不交稅、也不納糧,眼裡除了家主,根本就沒有朝廷。周家歷任皇帝每每提及稅收之事,次日便會在承天門外湧來無數北燕學子、不吵不鬧的席地而坐;而那些同出於儒府學派的朝廷重臣,更會穿著白衣素服、扛著哭喪棒和引靈幡已死覲見、或哭殿罵君。他們也會與各地學子及京中百姓“講學說法”,痛斥本朝陛下是位只知貪圖享樂、肆無忌憚地橫徵暴斂、敲骨吸髓搜刮民脂的無道昏君,自己要以這一腔熱血和鐵骨錚錚、罵醒這個無道的昏君,否則愧對歷代先王、愧對自家祖宗…

這樣的情況,也不只是本朝才有的獨特風景;千百年來一向如此,從未因為君王更迭、朝代變幻而休止。

這些個掌握話語權的豪紳學閥,天佑帝即便難以忍受,又能將人家如之何呢?要稅銀,反正人家是一個銅板都不可能給你;想要徹底翻臉、屠戮聖人子嗣後裔?那就在後世史書上落定了古往今來第一暴君的批語,這輩子如何的勵精圖治、如何的嘔心瀝血,後人也就全都不知道了。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魯西儒林學派縱然樹大根深、盤踞魯東一隅;但人家既不養私兵,也不與行伍的粗坯私下結交

。也就是說這些人歷來都把刀柄放在皇帝的手裡,更可以幫著朝廷搭建與培養一整套生生不息、無窮無盡的文官體系!

這其中利害孰重孰輕,皇上就自己琢磨去唄。

這棵大樹的根已經紮下了成百上千個年頭,哪怕是用鐵板一塊來形容、都是一種莫大的侮辱!

歷朝歷代尚且如此,周元慶也並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所以他歷來都是採取敬而遠之的態度,處理朝廷與儒府學派之間的關係。各項稅銀朝廷都不要了,面上的名頭、封號也是有求必應。反正你們就在魯東這一畝三分隨便折騰,只要離我遠點就行!

可眼下西林府聲稱抓住了三個幽北探子,還定了斬罪並上報刑部,此事雖然合理合法,但也不能由著你們的意思了呀!

畢竟現在的北燕王朝,樂觀的說法,都已經是三面受敵的絕境了!北線漠北草原的戰火,隨時都有可能燒過長城以南;而西線周長風那個逆子,最近與西疆的兩位金童佛也是眉來眼去;南康的那些奸商雖然還沒有什麼大動作,但歷來他們都是等著渾水摸魚,一手託兩家的發戰爭財。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自己一個問題處理不當,整個北燕王朝立刻就會土崩瓦解!

且不論互派探子這種事,根本就是公開的秘密;就算真的抓住了三個幽北探子,在如今這個檔口上,也只能悄無聲息地給人家顏青鴻送回去!理由也很簡單:以北燕王朝現在的國力與處境來看,連兩線作戰的能力都不具備;如果皆時幽北一動,引得其他三線同時開花,那他周元慶就可以直接開城獻降了!

不過好在三人尚未處決,而此案也尚有迴轉餘地,再加上呂方這個新任的金刀捕快身在魯東腹地,給他派一個實打實的差事,也好看看此人的辦事能力。於是,周元慶就命令刑部暫時拖延批覆,待呂方調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後,再另行定奪。

可對於呂方來說,此案卻沒有那麼容易了。

他這位四品京官、陛下心腹,大搖大擺的憑著自己的御賜腰牌,提審了三位幽北人犯。可待他搞清楚了其中來龍去脈之後,尿都差點被嚇出來!他本以為此次奉命,就是來西林府掏一掏老鼠洞、順道鍍金罷了;結果自己這手才剛伸進洞裡,竟然拽出來了一頭老虎!

敢情所謂的三名幽北探子,其中一人竟是幽北三駕馬車當中的一位——幽北中山路總督,傅憶!

儘管呂方這個四品官身只是待遇等級,並沒有具體的職位,更不屬於文武官員序列;然而傅憶這個名字,他還是聽說過的。

如果說北燕王朝的鐵三角,是陛下與左右丞相的話,那麼幽北三路的鐵三角,就是萬長寧、李子麟與自己眼前的傅憶了。到底幽北三路的人會瘋成什麼樣子,才能把傅憶這種封疆大吏、派到魯東來刺探什麼訊息呢?

這明擺著就是一件冤案,可西林知府也明知道這一點,為什麼又允許自己這個天子近臣單獨提審人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