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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烽火卷長空 166.吳楚有佳人(二)

大疫過後,回春醫館多出了一位“藥菩薩”坐堂。如果單從生意的角度來看,這無疑是一件好事;可對於賀星海個人來說,簡直就是每日在本鄉本土的百姓面前,上演一出公開處刑;而且負責掌刑的劊子手,還是他自己的女人!

醫藥行業雖然不缺客源、收入也非常可觀;但說起工作的辛勞程度、比起下田種地、碼頭卸貨這種苦力工,也毫不遜色。賀家祖上三代行醫,從來不知缺銀子花是個什麼滋味;而賀星海本人,還是正經八百的狀元郎,單憑他有官不作、有福不享、仍然固執地承襲祖業懸壺濟世這一點來看,就定不會是個心狹量窄、貪圖享樂的小人。

當然,賀星海如果是那樣的人,也不可能得到幼薇姑娘的垂青。

然而這次的事,並不僅僅是夫綱不振之類的小問題,更關乎到一個男人的尊嚴、一個醫藥世家的體面。雖說學無先後、達者為先,技不如人這種事,並沒有什麼可恥的;但自家夫人幼薇,不但是個女流之輩、更只跟著他學了一年的醫術、連入門還遠遠談不到呢!

如果當時的賀星海,已是個垂垂老朽的話、還可以用青出於藍之類的話來寬慰自己;可他畢竟正值盛年、又被自己的女人、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裡、當著建康百姓的面狠狠抽了一巴掌;憑著賀星海當時的肚量與心胸,根本無法消化這份恥辱與羞愧。

其實對於建康城裡的官員、以及普通百姓來說,這二位都是妙手仁心的好大夫,活菩薩,並不需要分出什麼高下。何況他們又是一對結髮夫妻,無論兩口子誰輸誰贏,只要能趕走疫病,都是一樁天大的功德。

這個道理,每個建康百姓都心知肚明;然而疫病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無論誰在街上遇見了垂頭喪氣的賀星海,總會守不住自己的口德、自以為心中不帶惡意的開他幾句玩笑話:

“哎?這不是賀先生嗎?尊夫人的醫術果真高明啊!看來您以後在家裡夫綱難振不說;在醫館裡行醫問診的時候,也難免要受些悶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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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賀先生!我正琢磨著怎麼感謝您呢!你還記得嗎?您給我爹開那個老方子啊,吃了足有三年多、可一直都反反覆覆的不見好!前天我拿著底方,去問了您家裡的那尊藥菩薩,人家只改了兩味藥材,您猜怎麼樣?三副藥喝下去,愣是把咳嗽給止住了!再有半個月,就能把根給去了!託尊夫人的福,三年多啊……我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賀先生,我想求您幫個忙啊!街上的人都說,你的醫術不如藥菩薩高明,那是他們沒見過世面!我的這個忙啊,她管不了事,只有您能幫!這不是嘛,我們家的大牲口該騸了,您是個爺們,能耐雖然不如夫人,可好歹您有一膀子力氣啊!這活要是換成尊夫人來,能按不住那口肥豬嗎?反正您現在也沒活幹,跟我走一趟吧?”

賀星海是土生土長的建康人、這些前來揶揄他的人,也都是本鄉本土的老熟人!都是父一輩

子一輩的交情、說是看著他長起來的,也一點都不為過。當然,平日裡沒這檔子事的時候,這幾位的嘴裡、也沒說出過半句人話!

但今時卻不同往日,不再意氣風發的賀星海,心裡的彆扭勁正在節骨眼上、自己都沒邁過去這道坎呢,哪能聽得了外人的閒話呢?說者本無心,聽者卻有意,挨了街坊鄰居幾天的明褒暗貶,陰陽怪氣之後,賀星海那顆驕傲玻璃心,算是徹底炸開了!

他首先辭了建康府官醫的差事、又回家摘了堂上懸掛的老匾、劈碎扔到了廚房的爐灶之中;隨後一腳踹碎了祖傳的藥王葫蘆,發誓此生永不行醫;之後便白紙黑字的寫出了一紙休書,不由分說便將急忙趕回府來的幼薇姑娘,推推搡搡地趕出了賀家大門。

幼薇姑娘雖然萬分錯愕、但仔細一想,也明白了其中因由。然而她一沒吵二沒鬧,反而又回到了鋪子裡、給剩下的病患診完了病,並分門別類地配好了幾十個病患的二方,還分別寫好了姓名與煎服方式。忙完之後,她又仔細地打掃了回春醫館的鋪面、上板落鎖之後,這才懷揣著一紙休書,離開了建康城。

其實按照朝廷律法來講,凡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不可以無故休妻的。可幼薇姑娘的出身卑賤,所以作為贖主的賀星海,只要一個不高興,隨時都可以將她趕出家門;就算是棒殺了幼薇,也不過就是責備幾句、罰些銀錢而已……

賀星海做出這個決定雖然愚蠢、卻並不衝動;雖然痛苦、卻並不後悔。

建康賀家,家學淵源、祖上不但出過數位岐黃聖手,更不乏宣告顯赫、位極人臣之輩;而賀星海本人風流瀟灑、少年得志,更高中天佑十七年的恩科狀元,一身賀家祖傳醫術也是出神入化、名聲響徹吳楚之地,堪稱彼時少年郎君之典範!

所以無論是比學識還是比相貌、比家世還是比才華;賀星海他這輩子就沒輸過!反過來看的話,似他這般順風順水的人,也往往連一次都輸不起!

至於說幼薇姑娘,原本只是個被賣入畫舫的窮家女而已,連字都認不得幾個!就算天賦極高,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年時間之內、就完勝了家學淵源、醫道資質同屬上乘的賀星海啊!

原來幼薇姑娘與白衡二人,在船上共處的半年時間,並沒有發生過外人所想的那般風流韻事。白衡這個老騙子,沒什麼道德觀念不假,但當時的他,其實也正處於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換句俗話,就是他根本有心無力。

原來早在踏上幼薇姑娘的花船以前,白衡才剛剛從幽北三路逃亡歸來。他本想從一個名叫李玄魚的薩滿巫婆手裡,搶奪一位友人的“魂扎”,助其脫離李玄魚的掌控……

然後就受傷了。

自打白衡體內的天靈脈覺醒之後,正面與人放對無數,可從來就沒有敗過!可天靈脈者向來都是一劍破萬法、根本不需要瞭解各家術法的門道;所以他那一

次北上盤道,連李玄魚的面都沒見著,就隔空敗下陣來。也不知道那李玄魚到底是如何進入自己的夢中,並贈了自己一道不算嚴重、卻十分棘手的內傷。

這夢中受傷雖然詭異,可令白衡最為顧忌的是,他究竟是如何睡死過去的!在沒搞清楚這一點之前,見了李玄魚又能怎樣?表演猝死嗎?

白衡的天靈脈性質親水,所以將養這道內傷,最怕接了地氣;而白衡的性子又飛灑陽脫,遠遁俗事凡塵的日子,他一天都過不下去;所以,他便將自己的養傷地,落在了秦淮河的金粉畫舫之上。

當時的幼薇,還是個專業技巧極其生疏的煙花女子;無論是舞姿曲調還是風花雪月,就沒有她搞不砸的事;不過好在白衡也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來,這紅塵老恩客、遇見了枝頭剛掛的新花苞,難免有些驢唇不對馬嘴。所以在相處的半年之內,他們二人每日溝通不超過十句話,其正經程度、也可以用“潔白勝雪”來形容了;而幼薇這好端端的一個風月女子、生生變成了白衡的貼身丫鬟!家務活的水平、與操舟弄槳的技術,倒是呈直線上升。

老恩客果然有老恩客的風骨,散盡千金、身體力行,也要勸煙花女子從良!

在幼薇的精心照料之下,半年之後,白衡徹底傷愈。臨走之前,他給幼薇提出了兩個選擇:要麼,就給她留下一大筆銀子,贖身之後置辦一間小院,再買幾頭小豬養養,反正他的那些銀子,也不是打正路來的,怎麼花都不用心疼;要麼,就給她留下一樁“本事”,反正自己也是光棍一人,也沒個親朋好友的,能耐給誰都是給……

幼薇年紀雖輕,但也懂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的道理。花容月貌終將老去,但一門好手藝,卻可以讓她這個弱女子,在這個混亂的世道安身立命;所以她果斷的選擇了長一樣本事,而放棄了那一大筆銀子!

白衡離開以後,幼薇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就依舊維持著原本的生活軌跡。在那一段時間之中,聲名鵲起、身價倍增的幼薇,見識了各式各樣的風雅客人,聽過了各種各樣的奇聞異事;這社交圈子提升之後,整個人的思想境界,與看待世界的角度,也就完全不同了;當然,原本一片混沌晦暗的腦袋,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幼薇見過了金山銀海,也聽過了俠骨柔腸;她不再是那個被爛賭鬼父親典賣的笨丫頭,而是逐漸誕生了自己的獨立人格、並孕育出了實現自我價值的渴求。至於這層清倌人的身份,已經是她的渭水河邊;而幼薇姑娘色藝雙絕的名聲,也就成了他垂釣的一柄直鉤。

不久之後,一名有官不作、只想仿照先祖懸壺濟世的俏郎君賀星海,出現在幼薇的生命之中。幾番交流下來,志趣相投的二人,便自然結合在了一起。夫君行醫、妻子見習,這也算是夫唱婦隨,琴瑟和鳴的典範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白衡的偶然施為,竟改變了賀星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