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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裝、打臉

靖王的馬車漸漸遠去,長街上又有行人往來走過,人聲嘈雜起來,將剛才的寂靜打了個粉碎。

王小六低頭思量靖王的想法,片刻後緩步邁入角門,憑藉著剛才的記憶,大步向高陽公主所在的院落行去。

尚未走進院中,低垂的拱門下站立一人,手持拂塵,面目白淨,原來是李公公。

見他走來,李公公緊走幾步,聲音略有些焦急:“小六兄弟,你去哪了?詩會已經開始了,快隨咱家走吧。”

“有勞李公公久侯了。”王小六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不動聲色塞到李公公手中。

“小六兄弟客氣了。”

李公公悄然將銀子收入懷中,眉眼眯成一條細縫,他伸手虛引,在前面帶路,王小六跟在他身後向崇文閣主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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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六支稜著耳朵聽了聽四周的動靜,雙眼如電掃過周遭,輕聲低語:“李公公可知太子此人?”

“咱家不過是服侍公主的一名太監,如何敢議論東宮太子。”

李公公停下腳步,隨著王小六的目光環視四周,才小心翼翼附耳說道:“咱家聽說太子雖賢名遠播,但宮中有傳言說他有些刻薄。”

“太子有限刻薄?”

王小六眼珠輕輕轉動,若有所思,隨即又輕聲問道:“靖王此人如何。”

“靖王十年前已搬出宮中,咱家不太清楚。”李公公輕輕搖頭。

見他面有愧色,王小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知道了,多謝李公公指點。”

隨即他二人不再言語,向主樓疾行而去。

尚未走進主樓,一股喧華之氣夾雜著陣陣幽香撲面而來,王小六整了整衣衫,神態自若邁步走進主樓。

一進主樓,迎面的是一個碩大的雕花香爐,此刻青煙嫋嫋,暗香撲鼻,令人神清氣爽;主樓中分開左右,中間是一條過道,放眼瞧去,過道盡頭的正中主座上端坐著二人,一人是那劍眉鷹眼的晉王世子熊俊傑,另一個卻是面帶輕紗的高陽公主;過道的右手皆是文人墨客、青年才俊,各個神采飛揚、衣帶飄拂,不時搖頭晃頭吟詩作對,又或呼朋引伴高談闊論;過道的左手有一道輕紗幔帳隔斷,裡面看得不太真切,鶯鶯雀雀之聲此起彼伏,如同百鳥齊歌,想必是那小姐才女在討論詩句。

主座前設了一張小小的坐塌,上面的小幾擺放有紙墨筆硯,一張潔白無比的宣紙擺放在上面,隱約有些字跡。

此時,那三角眼的鄭經得意洋洋的負手身後,傲立在坐榻前,他剛剛揮毫潑墨作詩一首,引得眾人連聲稱讚,頗有一番意氣奮發的感覺。

見王小六邁步進入主樓,鄭經斜眼撇去,冷言嘲諷:“喲,這不是王公子嗎?剛才不見王捕快大作,鄭某還以為你偷偷溜走了呢。”

“常言道‘人有三急’,你鄭公子管天管地,還要管我拉屎放屁嗎?”王小六這一句話分外粗痞,引得眾人紛紛皺眉,那輕紗幔帳後的才女小姐更是冷哼不已。

鄭經勃然變色,大聲叱喝:“在座的都是文人名士,官宦才女,王捕快不覺自己格格不入嗎?”

“哦,原來會寫字就算文人了。”王小六大步走到他身前,斜眼望了一眼小幾上的筆墨,輕聲說道,使得鄭經面色微紅。

他剛要出口駁斥,哪知王小六理都不理,向高陽公主二人躬身行禮:“王小六見過公主,見過世子。”

隔著面紗,高陽公主雙眸彎成星月,她強忍笑意,輕啟朱唇:“王公子來了?詩會已經開始了,我等靜候公子大作。”

“不知今日詩會已何為題?”王小六直起身來,看了看一旁的晉王世子,輕輕點頭,隨即輕聲問道。

熊俊傑笑容可掬,緩緩站起身來:“如今已是深秋,將近冬日,便以冬日為題。”

聞言,王小六扭過身去,輕輕踱出幾步,沉吟片刻後緩緩詠誦:“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

他一首詩作緩緩道出,暗含少許內力,隱約之中壓住場中眾人的議論聲,遠遠傳出。

場中的文人才俊搖頭晃腦,低聲沉吟詩句,細細體味其中意境;隔著輕紗幔帳的小姐才女,一道道熱切的目光直直望來,令王小六喜笑顏開。

鄭經口不能言,呆滯在原地,臉色變來變去,時青時紅。

王小六卻不管許多,踱步輕挪,抑揚頓挫:“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上一首詩眾人還意猶未盡,王小六又作一首詠梅詩句,聲音雖然平和,在眾人耳中卻宛如平地驚雷,陡然炸裂,震盪心扉。

鄭經面色愈發陰沉,暗自咬牙切齒,雙拳緊握。

王小六回身撇了他一眼,目光中盡是輕蔑之色,聲音有些高亢:“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鄭經苦費十餘日,絞盡腦汁才寫出一首詩來,自以為道盡冬日的景色,他剛剛滿懷深情,飽沾筆墨,也算得是技壓群芳,頗有一分“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如今王小六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詠梅三首,道盡梅花的孤高絕俗,素雅高潔,淡淡香氣之中蘊含著錚錚氣韻,瞬間便將鄭經所作比了下去。

他自然不肯輕易罷休,三角眼快速轉動,隨即站直身子,走到王小六身前,環顧四周,緩緩說道:“王公子大才,只是王公子除了梅花不會再寫別的了嗎?”

見鄭經又跳出來挑釁,主動把臉伸過來,王小六也不會辜負他一番好意。

他沉吟數息,緩緩開口:“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溼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楚國身在南方,眾人自然沒有見過北國邊塞的景色,只是王小六此詩開篇就很奇特,未及白雪而先傳風聲,可謂“筆所未至氣已吞”。

全詩不斷變換著白雪畫面,化景為情,慷慨悲壯,渾然雄勁;其中暗含對友人的依依惜別之情,令眾人不由沉醉在其意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