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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5】茫然

21點10分,江虹走出辰州鐵路乘警支隊大門。

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看院子裡的那座藍白色的小樓,心裡一片茫然、失落……

都說人生路上總有溝溝坎坎,跌倒要爬起來。話說起來容易,那是沒有遇到,真要自己遇到,心情大不一樣。

走吧!回家。

辰州的夜是藍色的,撲朔迷離,站前大街一片燈紅酒綠。隨著夜色漸深,車輛漸漸稀少,行人寥寥。

迎著初秋十月微風,江虹默默走在街頭,心裡空落落的。偶爾遇到一、兩個返乘歸來同事,也是心不在焉打個招呼,點頭一笑,擦肩而過。

這個時間,高鐵動車都在密集返回。

吳方嘴巴上說沒有幫助江虹說話,但是江虹知道,他是專門去找過何處的。否則,這次處分更重,他的人生履歷更慘。當然,鐵的紀律誰也無法更改,只是在有限的空間裡適當的應用。不管怎樣,這事就讓它過去了,只是身上揹著一個行政警告處分,今後從警的路更加艱難,需要自己加倍努力,更多付出。

不知不覺,怎麼來到漢堡店了?他再次停下了腳步。

站前廣場的人流比較稠,大多是進進出出的旅客。

街邊,二樓的漢堡店依然燈光明亮,食客不多,三三兩兩,畢竟過了飯點時間。

江虹抬頭望著,心裡很痛。角落裡的那個座位是空著的,那個倩影已經不再。

如果不是穿著警服,戴著警帽,他一定會上樓,坐在斯雨蘭曾經坐過的位子,重溫那往日的美好時光。他很想她,不由自主的想,刻骨銘心的想,可是一切已經改變,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面對她的困境,她的灰色未來,自己無能為力,愛莫能助。

往事如煙。峽山山區,他能冒著生命危險,獨自一人從列車上跳下,戰狼群,鬥黑夜,周旋殺人逃犯,兩次解救了她。回到辰州,他好好的安頓她的生活,盡心竭力幫她尋找失散哥哥,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萬萬沒有料到,她的哥哥死在自己槍下,事情竟然會是這麼一種結局,充滿悲劇色彩,令人唏噓不已。

這就是結局嗎?不是,絕對不是。

雨蘭太可憐了,她生在了一個不幸家庭。曾經擁有幸福童年,但苦難更長久,這不是她的錯,她錯的是不該對我隱瞞真相。當然,她不想牽連我,畢竟我倆相識才一個月。她的哥哥是個重案逃犯,我又是個警察,這麼隱秘的事,她當然不會隨隨便便告訴我。因此,即便她犯了包庇罪,我也不會生她的氣,我選擇原諒她。

遠方,夜幕之下的鳳凰山一片漆黑。

那個山腳之下,一間小小的牢房裡,關著江虹最心愛的姑娘,可他無法靠近。

雨蘭,你還好嗎?

我希望你好好活著,我倆都跌倒了。沒事,我們可以再爬起來,繼續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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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虹抬起右手,揉乾淨了眼睛裡的淚水,低頭回家。

明天還要出車,新的列車,新的任務擺在他的面前,肩上責任重大。

本來想在吳方的辦公室多坐一會,結果吳方生生轟他出來。說是明天出車,要他早點回家休息,可是明天的車中午才走,時間並不緊張。

師傅是怎麼了?他是因為我的錯誤,對我有了看法?不是,師傅不是那樣的人,他很正直,非常理性,善於對待成績以及挫折。

江虹隱隱覺得,吳方還保留了很多的話,他是不願意說,還是沒辦法說?

三天之前,吳方就告訴他有新任務,但是含糊其辭,語焉不詳。今天晚上,江虹過去接受任務,吳方依然態度模糊,留有餘地。江虹有一系列問題想問,結果被他找個理由轟出了門,可見,吳方知道他有疑問,但又不想回答,由他自己決斷。

雲冬河夫妻倆尋女未果,坐火車回貴州,辰州市救助站已給他們買好車票。因為人手緊張,沒法派人護送,所以求助鐵路警察路上關照一下。這個事情並不難辦,隨便哪個乘警都能做到,師傅為啥專門調我上車執行這個任務?

還有,他又臨時決定:明天商川跟我出車,輔助我的工作。

護送一對旅客,用得著這麼大的動靜嗎?江虹百思不得其解。

最近一週,雲冬河夫妻的尋女故事成為辰州熱門新聞,街談巷議。

為了尋找22年前被人販子抱走的三歲女兒雲娜,他們利用農閒時節,已經走遍中國一百多個城市,毫無結果。這次來到辰州兩個多月,露宿街頭,乞討為生,走遍大街小巷,沒有結果不說,田貴珍的眼睛突然失明。這對一個尋女心切的人來說,無異雪上加霜。所以,她一時想不開,趁著夜深人靜,循著水聲跳入了柳葉河。雲冬河發現後也不想活命了,跟著妻子投河自盡,幸虧路人及時發現,把他倆救上來。

明天就要送他們回去了。聽師傅說,他們在救助站生活穩定,站裡專門請了心理醫生過來診治,他倆情緒已經好轉,不太可能再出意外。

只是田貴珍的眼睛無法治癒,僅剩0.02視力。

辰州市救助站也是怕路上出問題,所以才會求助鐵路警察。他們連列車長都信不過,因為高鐵列車的列車長多數是女孩子,應對緊急情況能力欠缺。他們更加信任鐵路警察,畢竟,如果雲冬河夫妻倆在路上出了事,社會輿論的口水會淹死人的。

單從這個意義上說,吳方很重視這件事,不敢掉以輕心。

但是,高鐵列車都是全封閉的,車門開關也是自動化的,你想跳車自殺都找不到出口。車內還有旅客以及列車工作人員,大庭廣眾之下更沒辦法自尋短見。只有小小的衛生間比較隱秘,可以躲在裡面自我瞭解,只是如果有人關照,照樣也幹不成。

路上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江虹心想。他們夫妻若再次想不開,尋短見的方法很多,何必在火車上自我瞭解?

思來想去,師傅調我上去是啥意思?難道他希望我破這個案?不可能吧!

其一,這個案件過去22年,已經過了法律追溯時效兩年。當然,如果真有線索也是不能放棄,畢竟找人是最重要的事,哪怕法律不再追究人販子的罪惡。

其二,它的案發地在貴州黔西南的納谷鄉雲家寨。當地縣公安局早已立案,這麼多年一無所獲,幾乎成了死案。辰州鐵路乘警支隊不是立案單位,跟當地的縣公安局沒有任何對接,這個案怎麼破?

最後,雲娜還活著嗎?如果活著,人在哪裡?中國如此遼闊,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塞外高原,江南水鄉。沒有可靠線索你怎麼找?你知道人販子把她帶到哪裡去了?

當然,辰州不能排除在外,問題在於,沒有一點證據顯示她在辰州。

師傅到底什麼意思?他給我出了一道題,沒有標準答案。

江虹一路思考。

前方,鐵路新村大門遙遙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