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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千鈞一髮

一個拄著柺杖的老爺爺慢吞吞的步出九號包廂。

老人滿臉乾巴巴的皺紋,白毛鬍子拉碴,穿著一件白色格子長袍睡衣,腳上一雙拖鞋。一副飽經滄桑模樣,年紀應在八十左右。看見江虹鄺霞,他先一愣,然後操著武漢口音問道:“姑娘,我嚇著你了吧?”

鄺霞驚魂未定,不住點頭,一臉茫然。

江虹站了起來,敬了個禮:“老伯,您好!”

老人點頭:“好!好!乘警同志,沒啥事吧?”

江虹往旁邊一閃身,讓開過道:“沒事,不好意思,打攪您睡覺了。”

老人笑了:“哎呀!我是年紀大了,睡眠很淺。這次是跟老伴一快出來,去辰州看女兒。這不,剛才聽見外面有點響動,我就醒了,乾脆起來上一次衛生間。”

說完,老人繼續拄著柺杖,顫巍巍的向衛生間走去。

看著這位老年旅客一手扶著車廂板壁,一手拄著柺杖,慢騰騰的向衛生間走去,江虹猛然醒悟:糟糕!剛才可能有個青年女子也跟這個老人一樣,起來上衛生間,進去以後沒有出來,而是掉下了車。若是這樣,鄺霞看到的那一幕可能就是真的。

是這樣嗎?如果不是就是虛驚一場,啥事沒有。

萬一是真的呢?那就非同小可!她在衛生間裡遇到什麼?扒在車窗外的那個女鬼會是她嗎?她為什麼扒在車窗外面?她跟半個月前發生的715謀殺案有關係嗎?看來,鄺霞所看到的驚恐一幕並非虛幻,可能確有其事,否則,鄺霞不會嚇成那樣。

吳方不愧是老警察,又有偵察兵的敏感,他的預感以及判斷不是空穴來風。他帶特勤10號有備而來,就是要唱一出大戲,等蛇出洞,關門打狗,一舉生擒715謀殺案的元兇。如果不是乘務員黃老炮不明就裡攪一棍子,抓了巴仔,導致吳方失去唯一的觀察哨,結果已經水落石出。現在,吳方計劃眼看要失敗了,怎麼辦啊?

一剎那間,江虹做出一個大膽決定:不管是真是假,我要下去看看,尋找那個掉下車的女子。是鬼捉鬼,是人抓人,解開715謀殺案的真相,破解羅雁死亡之謎。

事不遲疑,必須立即下車,否則列車越開越遠,下去就沒有意義了。還有,馬上把這個衛生間隔離起來,它是一個重要現場,裡面肯定留有一些關鍵資訊。

江虹迅速上前攔住剛剛走到衛生間門口的老者:“老伯,真對不起!這個衛生間有一點故障,暫時要關閉了。麻煩多走幾步,去車廂那一頭的衛生間好嗎?”

“哦!好好,沒有問題,謝謝!”老人滿口答應,轉身慢慢走了。

“鄺霞,你去清點一下旅客人數,每個包廂核對清楚,看有沒有少人。還有,這個衛生間要即刻停止使用,貼上封條,等待刑事技術鑑定。另外,夏冰冰還沒有出來,估計她又睡過去了,你要趕緊叫她出來,你倆一起堅守軟臥車廂,我下車了。”

“啊?下車?下什麼車?沒到站呢!”

“我要在這下車。”江虹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車門鑰匙,走向列車車門。時間緊迫,每耽誤一分鐘,就是半公裡的距離。

“黑哥。”鄺霞還沒明白,急忙跟了過來,睜大眼睛看著江虹。只見江虹手腳麻利的開啟了衛生間一側的列車車門,頓時,除了涼嗖嗖的山風撲面而來,還有列車下面空調壓縮機發出的“噠噠噠噠”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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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哥,你要幹嘛?”鄺霞懵了。

“下車。”江虹斬釘截鐵,迅速收起門口踏板,下面是三級小鐵梯,他抬起腿。

“危險!”鄺霞大驚失色。

站在列車門口,眺望山裡的夜,寂寞,荒涼,茫茫黑色一望無邊。那連綿起伏的黛色高山望而生畏,滿目世界,唯有天上一彎明月和滿天的繁星充滿燦爛生機……

這個時候,時間應在凌晨1點30分左右。k4505次旅客列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行駛,已經艱難爬過了新茂嶺的上坡道,進入了下坡道。一長串的龐大列車自上而下,由高向低,出現慣性俯衝,車速迅速加快。列車晃動加劇,左搖右擺,頻頻出現剎車動作,火車司機正在努力控制車速。

江虹抬起的腿又放下了。他很清楚,這時跳車就是搏命,就是孤注一擲。幹了五年鐵路警察,他並沒有經過跳車訓練。一是沒有這方面的專業要求,二是上級也不鼓勵跳車,畢竟太危險了,摔死致殘的機率相當高。

但他畢竟是個列車乘警。

因為職業關係,在慢速情況下,比如列車剛剛啟動或者即將停車,他倒是跳過幾次車,知道一些跳車要領以及如何避免危險。看眼下的車速,火車司機正在努力將其控制在45公里/小時之內,這是辰州鐵路排程中心所規定的限速要求。超過這個速度,這麼大的坡度以及長度,列車容易脫軌掉道,引發車毀人亡事故。

即便如此,這也到了每秒十多米的滑行速度,就是鐵路編組站的調車人員,也不敢在這種速度盲目跳車。怎麼辦?要不要跳下去?列車繼續下滑,江虹心急如焚……

站在列車門口,迎著刮進來的嗖嗖山風,望著外面黑乎乎的山嶺和茂密的原始森林徐徐向後掠過,江虹猶豫不決。哎呀!這裡不僅是車速快,地勢也不平坦,一路凹凸不平,陡坡、溝渠、亂石、懸崖、荊棘叢生……這樣下去非死即傷。

真要下去,需要一個較平緩的地面。

江虹猶豫的那一刻,鄺霞不顧一切從後面緊緊抱住他:“黑哥,你幹嘛呀?不要命啦?你下車幹什麼?”

“鄺霞,你聽我說,你看到的肯定不是什麼女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子,一個旅客。她一定是遭遇到了什麼危險,從衛生間視窗掉下了車。”

“什麼?你可不要亂說。”

“我沒亂說,我要下車尋找真相。”

“你這不是下車,你是跳車,會摔死的。”

“不會!”

“什麼不會?即便不死,也會摔成一個殘廢,斷胳膊折腿的,變成一個癱子,永遠站不起來。我不讓你下車,我不想你一輩子坐輪椅,一輩子都躺在床上,黑哥!”鄺霞大哭起來。

江虹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他也知道,鄺霞對她是真的好!可是,想到有個女子可能掉下了車,原因不明,生死未卜,他就覺得自己責任重大。此刻,那個女子也許獨自一人躺在鐵路旁邊,深受重傷,奄奄一息;或者落入一個惡魔手裡,遭受蹂躪摧殘,性命不保。

他要下去,義無反顧。這不僅是他的職責,更是他的使命,因為他是一名列車乘警,保護旅客就是他的天職,他的道義。不能猶豫,不能退縮,不能逃避,只能勇往直前,否則就是瀆職,對不起這一身警服。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列車繼續疾速滑行……

不能等了,江虹抓住鄺霞的手,急的高喊:“鄺霞,快鬆手呀!你快鬆手!”

鄺霞死命抱住江虹:“我不鬆手,我不讓你跳車!黑哥,我看錯了,我剛才迷迷糊糊的,我沒有看見鬼,真的!什麼都沒看見。你別下去,千萬不要下去!”

突然,車門下面出現一段平坦路基,正是跳車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