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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相會在今宵

20點一刻,一輛黑色轎車,八輛警車和防暴車離開了石灣村,踏上回城之路。

一同往回走的,還有傍晚奉命才趕到的警犬支隊,支隊長孫永浩和他的訓導員帶著幾條警犬,本想配合連夜搜山尋找雲娜,因為雲娜被江虹找到了,他們白跑一趟。

所有犯罪嫌疑人已經提前押回辰州,移交給市公安局梅姨團伙專案組併案偵察。這一特大拐賣人口案件案情複雜,時間長,跨度大,涉及的犯罪嫌疑人眾多,還有十幾名受害者等待查詢解救,還有眾多父母妻兒翹首以盼,段鵬組長他們任重道遠。

關沙鎮派出所所長劉展和副所長烏廣揮手送別吳方他們,包括唐亮帶著村委會的幹部一起。劉展他們還要留下處理一些遺留問題,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紫菱大嫂已經送往鎮醫院了,她被打破了頭,有輕微腦震盪症狀,需要住院治療一段時間。

夜幕之下,大地沉寂。黑色轎車跑在前面,一長列的警車和防暴車亮著一溜白色的燈,在峽山山區的北部邊緣地帶蜿蜒向前……

夜空,繁星燦爛,熠熠生輝。一輪明月已經悄悄爬上天邊,跟著這個車隊默默移動,不離不棄。車窗外面是連綿起伏的黛色群山,高低錯落,黑黝黝的一片。因為這是山區公路,路上汽車稀少,所以一路通暢。

吳方和江虹已經換上了警服,戴著警帽,坐在黑色轎車裡面。吳方開車,江虹坐在旁邊,雲娜獨自一人坐在後面,眼圈紅腫,看著車窗外面默默無言。

她還是那一身裝束,粉紅色的花格長袖襯衣,藏色長褲。衣服曾經被溪水溼透了,但是從青峰嶺上一路走下來,回到烏家小院已經幹了。雲娜急於聽江虹講述她和父母的故事,沒心思換衣服。唯獨腳上那雙紅色的運動鞋是嶄新的,那是吳方自己掏錢,在石灣村小超市裡給她買的,說是喜事臨門,紅紅火火,穿新鞋走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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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虹已經給雲娜講完了她的故事。現在,這支隊伍正在返回辰州,雲娜即將見到她的親生父母。她很激動,從她20歲知道自己只是一個養女,養她只是為了嫁給患有痴呆症的烏海開始,她就一直充滿煩惱,但又無可奈何。

從感情上來說,她愛哥哥烏海,從小到大一直照顧著他,但這不是愛情,她無法去承受這門婚姻之重。她也知道烏海是無辜的,他什麼都不知道。正是如此,她並不記恨他,而是一如既往的照顧她,無怨無悔。對她來說,哪怕這一輩子沒有婚姻,她也願意陪伴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痴呆哥哥一起走向人生的終點。

原來她不痛恨她的養父養母,甚至感激他們。從小到大,她都認為自己是他們唯一的親生女兒,掌上明珠。直到20歲的那一天,這個謊言終於被戳破了,養父母說她是抱養來的。說她三歲之時,被親生父母狠心的遺棄在了路邊,哇哇大哭。是他們看見了,把她領了回來。現在她長大了,希望她能嫁給烏海,報答養育之恩。

現在她從心底痛恨養父養母,因為他們編造了一個天大的謊言。

今天傍晚,就在下山路上,江虹一五一十告訴她的真正身世。她的家在西南的大山裡,她是一個貴州女孩,三歲的時候在家門口失蹤了,被人販子偷偷劫持,然後賣到辰州,買主就是她的養父養母。

說實在的,養父養母經過這麼多年打拼,早已擺脫貧困。他們家裡經濟條件不錯,既是宗族首領,又是石灣村的首富。當然,今天東窗事發,烏家已經走向毀滅。

不管怎樣,這些年來,她除了內心的煎熬,生活過得還算優越,足不出戶,衣食無憂。相比自己親生父母,相比自己千里之外大山裡的那個家,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可是,只要能夠找到自己真正的家,找到自己親生父母,哪怕生活多麼艱難,她願意跟他們從頭開始,相濡以沫,患難與共,一起創造美好明天。

回頭看看,五年過去,她一直想尋找一個答案,無奈她走不出小小的石灣村。她也曾經想去鎮派出所抽血尋親,可是被養父母無情阻止,她惶恐,她害怕,只能委曲求全。可是,她的心裡始終有一團火,忽明忽暗,一直不滅。

今天,這一團火在她最黑暗的時刻,在她最無助的時刻,在她最絕望的時刻,終於照亮她人生的前行之路,令她豁然開朗,無比激動。

聽江虹說,昨天上午,他們在烏家小院的門口一看見她,就認定她是雲娜,因為她太像她媽媽田貴珍了。為了取得法律所認可的科學證據,今天凌晨,他們派人悄悄摸進她的臥室,從她頭上拔走一根頭髮。難怪她在夢中覺得頭上像是突然被針輕輕扎了一下,只是自己太困,也沒什麼警覺,急需睡覺。

我像媽媽,爸爸長的什麼樣啊?雲娜天真的想。

前方,星星點點的燈光是越來越多,黑黝黝的山嶺已被遠遠拋在後面,成為一段歷史。前後穿梭的汽車也越來越多,高樓大廈的輝煌燈火正映入眼簾。

警方車隊已經進入市區。雲娜開始緊張起來,不時看看窗外繁華街市,左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裡忐忑不安。

21點50分,車隊終於到達站前大街,警車和防暴車直奔特警支隊駐地而去,黑色轎車駛入辰州鐵路乘警支隊,在院子裡停下,邵雪正在樓下等候。

雲娜跟著吳方、江虹下車,她只覺得兩腿發軟,心裡怦怦直跳。

吳方關上車門:“邵雪,人到了嗎?”

邵雪點頭:“到了,樓上小會議室,張支和政委陪著呢!這就是雲娜嗎?”

雲娜點了點頭:“嗯!”

邵雪徑直上樓:“請跟我來!”

雲娜跟著邵雪上樓,江虹正想上去,被吳方一把拉住了,他搖搖頭。江虹知道師傅害怕看見這種場景,怕心臟受不了,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跟著流淚。

很快,樓上傳來一家三口的抱頭痛哭聲:“女兒,我可憐的女兒,我們終於見到你了!你都這麼大了。”“爸爸,媽媽,我很想念你們……”

江虹看見吳方眼裡滿是淚水:“師傅。”

吳方緩過神來,抬起雙手揉揉眼睛,拍拍江虹肩膀,嘆了口氣:“唉!不容易啊!這次打拐行動我們沒有白乾,該結束了。黑子,去車後拿東西,我們回家。”

兩天以後,10月27日,正午12點13分。

發車鈴響,停在一號站臺的g1628次“復興號”高鐵列車即將啟動。

今天又是辰貴3組出乘。

5號餐車門口,乘警長江虹和見習乘警夏冰冰陪同雲冬河一家三口,揮手向前來站臺送行的張志偉支隊長、安冉政委、吳方副支隊長以及邵雪告別,車長李鈺和乘務員鄺霞笑眯眯的站在雲娜身後。

鈴聲停止,車門“嘟嘟嘟嘟”關閉。

“嗚……”一聲汽笛響過。12點15分,由辰州開往貴陽北站的g1628次列車緩緩駛出車站,拉著滿車旅客,包括雲冬河的一家,載著歡聲笑語,車輪滾滾,加速向前,直向西南方向而去,再次奔向那遙遠美麗的雲貴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