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一日清晨，泰山頂的晨陽正散出縷縷金光。大片大片的雪花飛舞著，陽光穿透過白色的雪，灑在一位身著黃袍，身材細長的身軀上。
厚厚的泥牆，狹窄的門。籬笆旁坐著一條皮毛被雪覆蓋的黑獒。它望著這位老主人，露出了巴結的眼光。
黃袍人在仰望著高高的泰山，張開昏黃的雙眼祈禱著。一些雪正在仰望著的那張刻了皺紋的臉上融化，成了水滴，溜進了他的胸膛。是乎並不冷，他沒有露出一點兒受冷的表情。
他雕塑般地朝山祈禱著，是為陽光是為雪？還是為了實現心中那不能言語的願望。
過了好久，環視了自己這間處在半山之間的小屋。他留戀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入掩上了小門，領著那條黑獒朝山下走去。
他走的很快，像飛似的，像一個在雪世界裡跳動的，一身黃毛的狐狸。
黑獒跟他在身後，雪被抖落後露出烏黑亮麗的皮毛。它跳躍著，拖著長長的尾巴，一跟一停緊隨其後。偶爾嘶吼一聲，震垮擋路的雪峰後又繼續前行。
討了主人的歡心，當然會得到賞賜。幾塊指頭般大小的碎肉會從雪中飛來，在黃衣人騰空飛身之間，碎肉已投進了黑獒的嘴裡。
“‘兇殘’！”黃袍人喚著黑獒的諢名說，“此時的兜裡沒有多的食物了，必須在天黑前趕到潼關寨。那裡才有我們需要的，紅色的，充滿腥味的食物。”
黑獒彷彿嗅到了誘惑的腥味。急躁地狂暴了起來，嘶吼著，順滑的身子在雪地裡翻滾，狂奔。
“哈哈哈～小畜牲！”黃袍人趕著黑獒繼續飛跑，專進一片被雪覆蓋其表的林子裡。
初入森林時四周靜悄悄的，被人走出來的一條小路被厚雪已經掩蓋。偶爾會見到一些在小路上留下的大獸的足跡。成梅花形的圖案印在厚厚的積雪上，看上去別有一番趣味。以深淺的程度，黃袍人已猜到是一隻大豹曾經從這裡走過。
黃袍人行不多時停了下來，撣了撣潮溼的袍子。又要邁腿時被不遠處簌落的雪聲止住了剛剛抬起來的腳步。遙遙嗅出了凶氣，不抬頭，張眼望出去，看見一隻成年大公豹正隱藏在幾棵雪松之間。它畢竟是一隻動物，身上花黃皮實在是在白雪裡顯得那麼突出。晶亮的眼睛發出令人感到驚駭無比的兇光。大嘴支張著，血紅的口腔裡正露出錯亂的，白森森的利牙。匍匐著，拱起高高的背，尾巴翹得老高。兩隻粗壯的前腿緊緊地抓在腦門前的雪地上。
看似緊張的氣氛卻被黃袍人的微笑化散了。俯下身子拍著黑獒的腦門：“收留你已有多年，望你不負多年的教練，那畜牲看你能否敵得過。記住，”這次把黑獒的腦門拍得重了一些，接著道，“它死你便生！”
黃袍人說完把身子一飄，去了一棵雪松上坐著，欣賞即將開始的獸鬥。
主人已經離去，黑獒仰著脖子朝天嘶吼了起來。令人寒駭的聲音響便了整個林子，震得蓋在樹上的覆雪紛紛墜下。
黑獒顯得緊張，但全神貫注。眼睛一刻也沒有鬆懈過那幾棵雪松下的黃物。太大了，那龐大的身軀，厚厚的皮毛該從哪兒下嘴呢？今兒可別在主人面前丟臉了，失去狗命倒無所謂，最不願想到的是主人那張晦氣的臉。
“嗷嗷！”黑獒一聲怪叫朝大公豹發出了挑戰。
大公豹拖著尾巴露了出來，把龐大的身軀橫在黑獒的眼前。
突然，黑獒一縱，趁大公豹松神之際飛到它的尾後便猛地一口朝那肥厚的跨下咬去。
“嗷嗷～”大公豹幾番折騰也扯脫不開。猛地一震，震脫了襠物逃去了。殷紅的血在大公豹的跨下一路灑著，把白雪染得緋紅。然而，沒逃多遠被撲來的黑獒襲擊而亡。
“哈哈哈～”黃袍人爽笑著從樹上飄了下來。用刀剝了豹皮扎在身上。待黑獒飽吃一頓後又向林子深處走去。
出了林子，行至暮色時間時才遙遙望見一片寨子。
寨子不大，但人多繁華，地處三鎮交界處。一條被凍的半流動的小河繞半個寨子而過。雖是寒氣逼人，但已經遠離了泰山在冬天的那種冰天雪地。
到了潼關寨的寨門前，黃袍人一聲哨響便把黑獒打發了。黑獒隱藏了起來，拖著長長的尾巴去了適合它的地方。那裡可能是一個廢棄的小廟，也可能是一個強奪而來的狗窩。反正是能困下的地方，又能夠聽見主人使喚的地方。
進了寨門，步行在人流中。當欣賞著街上的繁華，當聽著那些從茶莊或酒樓處傳來的小曲，黃袍人有些陶醉了！
漸漸，寨中點起燈火，闌珊的讓人是乎已處在星空中。飄醉，飄醉的讓他停下了腳步。一座戲樓的樓臺上，戲子們正在那兒傳唱著經典。鼓手，鑼手，琵琶手配合的天衣無縫。
嘴裡和著臺上的曲兒時又嗅到了一股飄來的羊湯味。太美味了，已有數年不曾沾染。勾引著，他順著湯香進了一家羊肉館。店家待人不錯，沒有放出一種異樣的眼光去瞅他那身充滿了腥味的豹皮。
堂子裡人很多，都是潼關寨附近的鄉民，穿著厚厚的袍子，有的喝著冒煙的羊湯，有的舔著碗。
沒有空位，黃袍人立在櫃檯前等待了起來。一位從酒罈中正舀酒的小二見他臉色露出餓相，好心地為他舀了一杯黃酒解讒。
暮色很快沉了下來，堂中的燈火把黃袍人扎在身上的豹皮照耀得更加燦爛，顯眼。有識貨的食客見到時即生出了羨慕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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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狼豹的皮，能抵一座豪宅！”
一位頭戴皮帽的半老人朝同席的一位身著華袍的斯文先生說。
那斯文先生回道：“若能便宜買來，還能將那皮貨換來一個縣官兒當。又不出三年，又會撈到許多銀兩。”
好半天才有了一處掛角的空位。黃袍人端著那杯未吃完的黃酒貼壁坐了下來。因剛才吃酒暖了身，臉色變得更加紅潤了起來。
見他坐下，小二哥屁顛屁顛兒的布了兩碟小菜和一碗雪白的羊雜湯。
“先生慢吃！”
小兒在臨走時才注意到了他身上扎著的那張華美的豹皮。
黃袍人哪裡曉得在自己貪羊湯的時候斯文先生領著兩人離席而去了。
又在吃湯最香的時候那些離席不久的斯文先生又返回來了。他們領來了同夥，他們抬著顯得沉重的箱子，順便還露出了佩在身上的殺人的家當。
食客們見店內來了兇人，攀巴結著，為一夥兇人作了好詞，誇了好話後才離席而去。
店家臉顯驚駭，停了手中的廚活，親自為兇人們布上了金酒好菜。又應了他們的要求，請來了一位會唱曲兒的歌女。
兇人們霸佔了堂子，露著形狀各異的猥瑣相把歌女推上了用幾張桌子拼起來的高臺上。
歌女極不情願地抱著琵琶，在淫威之下，在高臺上吟唱了起來。因曲意不達兇人們的意境，那歌女未得報酬卻遭了一身的髒茶。
“小娘子換首歡心的曲兒，要喚起春心崩發的。倘同剛才依舊，便把你抱去樓上了。”一位挖鼻大漢翹著二郎腿，左手搓著一對晶亮的鐵蛋。
曾經坐過席的斯文先生立於挖鼻大漢的旁邊。他哪裡對歌女的曲兒生興趣，眼珠轉動著，一直瞄著掛角處正吃黃酒的黃袍人。
黃袍人吃酒正歡，除了在一夥兇人進門時抬過眼之外，再也未曾瞧過他們在此處的鬧場。現在，宛如是生在自己的，隻身一人的家中那般的，神情自若，身體休閒。
斯文先生倒有些精明，瞧出了一些蹊蹺。對那挖鼻大漢悄悄道：“我觀此人不凡，那副泰然處一般人不顯。若買不來，便以此歌女為挾。若他天生了一副好心腸便會把皮毛來送。若天生一副壞心腸，我等眾人怕是鬥他不過了。”
“咳！”挖鼻大漢對斯文先生的看法露出不滿，他道：“先生怎能滅了自己人的威風，一老小兒怕他甚。你儘管前去搭話，看他依還是不依。依了好，若不依，先生那時再看我等的顯露。”
斯文先生終於生了一點兒信心，吩咐人把沉重的箱子抬在身後跟著，自己上來搭話。
“啊！”斯文先生拱手道，“不問老先生來自何處了？也不問先生姓甚名字。先生身著的皮貨中殘留的皮肉乃是一味古藥。我兒病了，須此古藥配方方能還命。望先生心生憐憫之心！”說罷，令人開啟箱子，把銀閃閃的大銀子擺在黃袍人的眼下。
黃袍人不抬眼，搖晃著喝空的酒壺朝那位呆在櫃前的小二喝道：“再拿些酒來，再一壺。”
小二不敢前往，呆在櫃檯處盯著兇人們的臉色。
“哈哈哈～”挖鼻大漢笑著起了身，去櫃檯處親自捧了壺酒。邁著響步，轉露兇相沉聲道：“圖親自為老先生倒酒，先生若依，圖陪先生醉去。”
姓圖的挖鼻大漢臨了桌，高舉酒壺，卻不見壺把兒的酒水流出。正納悶時，壺裡的酒水卻生了煙。一股燒燙感傳來，慌忙地棄壺嚷道：“酒怎自燃了，酒怎自燃了？”嚷後一想才明白過來，哪裡是酒水自燃，是黃袍人露了武功。
斯文先生見狀悄悄藏於櫃檯。
姓圖的挖鼻大漢大驚後自然明白鬥他不過。一閃身，把彈琵琶的歌女挾在手。喝道：“老先生好不知禮，圖家人為先生斟酒，卻露武功燙傷了我。先生留下皮貨自己離去，若不依，此女必死！”
黃袍人過了好久才吐出了一夥兇人們認為十分金貴的字來。他道：“爾等伎倆不僅低賤，還落笑於別人。一歌女同我何干？要殺你等只管殺去。”
那歌女在黃袍人顯了武功時心裡還生了一絲兒希望，本以為他會以超然之功救下自己。現在，聽如此無情之言後，瞬間簌簌地落起了淚來。更埋冤店家，也不觀來人的好壞，便把自己請過來賣唱。白辛苦一場不說，恐連命兒也控制在兇人之手了。
歌女正傷感之時黃袍人留下銀子起身離席了。
姓圖的挖鼻漢子小心著，舉著晶亮的鐵蛋正對著歌女的腦門。
兇人們露著兇相操起了兵器，卻無緣無故地讓出了一條專供黃袍人步行的道兒來。
黃袍人走來了，倒背著手，頭也不抬地，若無其事地要從那幾張桌子拼出來的臺子下過去。
姓圖的挖鼻漢子見黃袍人天生一副壞心腸，心裡洩了氣。又覺得歌女對自己的生命太過於麻木，如果她向黃袍人呼救定不會是這種結果。想到這裡，姓圖的便生了一副要將歌女砸傷的心腸。以此讓她驚呼出來，達到那種讓人憐憫的效果。
雪狼豹的皮毛太稀少了，金貴的何止是一座豪宅或一縣官兒的價值。若是拿去朝供，皇帝定能大賞。
“去死吧！”姓圖的掄起鐵蛋朝歌女的腦門砸去。然而，在舉蛋朝砸時手被莫名其妙地被定住了。一股猛來的力量像磁石般地吸住了自己，連心臟也被定的停止了跳動。沒了心跳，臉色頓時煞白。眼前如布影一晃，心跳恢復了。不過，自己卻被一陣狂風扇去了店外。窗戶被撞開了一個大洞，重重地摔在地上，落在熬羊湯的大鍋旁。打翻了鍋，被滾燙的羊湯燙得呼天搶地吆喝起來了。
兇人們見狀哪裡敢操刀作勇，紛紛逃出店子，借救人之名將姓圖的揹著逃乾淨了去。
歌女連忙朝黃袍人謝恩，在訴自己的苦楚時，抹了一把眼淚後卻暈了過去。
斯文先生藏在櫃檯處，被擋了身，終究沒比那夥兇人逃得快。墊腳剛繞出櫃檯卻被黃袍人喚了去。
“姑娘怕是患了心病，雲老漢現修一藥方。你若將藥買來煎服於她，這皮貨自然送你。若逃去，再逢你時把你喂了黑獒去。”
斯文先生一聽黃袍人口中提到的黑獒便驚呼道：“原來先生是天下五絕之一的東嶽大帝——東生雲先生！”
黃袍人未理他的大呼之詞，怕耽誤了救人的時間。一揮手，讓斯文先生速速買藥去。
斯文先生出去門去了，為了雪豹皮腳下生了風。一晃，人影消失在闌珊的街燈下。
店家這才從藏處顯了身，喚醒了呆若木雞的小二。二人過來把黃袍人仰望了許久，想是觀摩一尊顯靈的菩薩。
“先生此次下山又來潼關寨，莫非寨中欲生禍事被先生察出了？”店家的語氣有些激動，以自己在有生之年終於看見了東嶽泰山的東生雲而感到自豪。
東生雲只是稍微點了點頭，沒有細細的說出原因。在翹望斯文先生買藥回來的時候見一夥手持武生棍的人正從店門前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