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冬裡的寒冷正在逃去，在傾洩而下的萬丈華光下掙扎！
黑漆陰冷潮溼苦悶的地牢中，齊齊格兒正在作畫。
泰然自若，無任何彷徨之意。
其實，她除了對一個人的思念之外，唯有肚裡的文墨才能驅散令人痛苦和不安。
有一個糾結的問題在她的心頭出現：自己與家妹乃雙胞胎，當年自己的父母與楊歡雙親定著胎親。意為著楊歡乃是自己和胞妹的同一夫君。
眼下，青蘭貌似榮任正官，欲抓楊歡回朝。怕只怕，雙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倒下去一位。
這正是她閒著時的糾結，交給魏長柯的畫上注有暗筆，希望爹爹瞧見之後，主持局面。
作畫之間，在仰頭冥想之時，忽聽傳來隱隱的聲音，由遠及近，靠獄時是一種輕巧的腳步聲。
太熟悉了，陡然勾懷那調皮可愛的小臉。
太熟悉了，那輕盈中搖曳的步姿。
她不想看過去故猛低頭作畫，揮舞著手臂，洋洋灑灑。
“姐姐好，怎能身在此處歇息？青兒已為你在另處找一正廳，那兒比較暖和，還有家奴陪著你。”獄旁冒出了聲音，宛轉，帶著淒涼。
齊蘭格兒雙手扶在地牢窗戶的鐵棍上，面頰上掛著晶亮的眼淚把姐姐望著。
齊齊格兒頭也不抬地問道：“你怎到了此地，爹孃他們還好嗎，蜜糖糕都吃完了吧？”
“在家中閒著時冒出了聖旨，榮任為千百所掛巡查司牌，專負應安之責！爹孃都好！蜜糖糕沒有了我正念得緊吶！”
“你榮任正官尚是好事，若是魏忠賢委任於你，無可厚非那定是歹事。”
齊齊格兒說到這裡才抬起頭來，瞅了妹妹一眼，她身著厚厚的絨裝，正瞧著自己。
隨後，垂目又道：“青蘭，你從小崇慕英雄故愛刀槍，你知英雄做著何事？乃頂天立地不愛慕虛榮，救民於水火救生靈於塗碳！我曾經同你一樣生在繁華不知困苦，真欲行悖逆之事，一個人的行動改變了我，我便以善為榮！”
“那人是誰？”齊蘭格兒問道。
“楊歡！”
“不！”齊蘭格兒聲音陡升，“我正要抓捕那廝，盜竊國家寶圖讓當今聖上龍體膏肓！”
“你要繼續作煉丹之事？那可是無數蓓蕾靈魂的散去，魏賊做著慘絕人寰之事。你願成他的幫兇？”齊齊格兒厲聲道。
“不！”齊蘭格兒吼著，“我行的乃是朝廷之事，是按聖旨督辦，定要抓捕楊歡那廝！”青蘭吼完跑出了地洞。
她咽咽地哭了起來，嘴裡邊也喃喃低語：“我要坐於大堂之上，將楊歡證身處以極刑。”
齊齊格兒愣在原地，將後面所有的未吐出的話又咽回肚子裡。瞬間冒出了眼淚，鹹鹹的如刺肉的苦鹹水。
……
應安府的大堂上，楊大人正盯著堂下的告狀之人。
馬良挎著金刀站在一邊。
兩旁的衛士威風凜凜，相互對望，似乎對那告狀之人絲毫不感興趣。
大堂門前擠滿了瞧熱鬧的人群。
楊歡喬裝改扮隱於其中。
馬良認出了他，又故著不識而過。
只見楊大人把醒木一拍，厲聲問道：“堂下跪拜之人姓氏名誰？狀告何人？”
“大人，”堂下跪著的是一名老者，一套粗布衣服似掛著般地穿在身體消瘦、虛弱不堪的身子骨上，他磕頭作揖的回道：“草民的孫子昨夜丟失，四鄰八舍的人家在城中四處尋找均無見著蹤影！”
楊大人瞅著老者，人雖枯瘦面目卻很和善，問道：“是那孩兒自家走丟失的嗎？”
“不是這般，”老人回道，“昨日夜裡孫兒在床上歇息，我瞧了一眼他睡得很甜，倘是在夢中一般。可我去屋外吃著一袋煙，進屋再瞧時卻了無蹤影！”
“當時家中可曾有生人留宿、問道、討吃等等，或附近可曾出現過柺子？”
“大人，”老者用雙手抱著胸口，顯得異常激動，回道，“均無！”
“馬良何在？”楊大人呼嚷一聲。
“卑職在此！”馬良在一邊回道。
“你即刻派人連同老人家的四鄰八舍的人家全城搜捕，凡是領小孩的要仔細辨認。”
楊大人走下堂來將老人扶起，安慰道：“老哥哥別著急，興許能找到。”
老人淚眼婆娑的磕頭作揖，隨馬良而去。
馬良走到門口時，用眼光掃了一眼楊歡。
楊歡抬著頭，目送他和那位老人家消失。
他們剛走，楊大人尚未從堂上離去，突然冒出一位老嬤嬤，帶著哭腔，爬進大堂，高呼自己的孫兒昨夜被盜。
見此情形，楊歡心想：“莫非土窯又開新灶？又在幹這慘絕人寰的勾當？”
他身著斑斕的外套，像是沾著不同顏色的泥漿。臉色陰沉，雙眉緊鎖。
用手把頭上的斗笠往下壓了壓，拱出人群，飛身上馬而去。
到了土窯，他走進道觀見裡面空無一人。
所有的巢穴依然是一片舊藉。
他沉思片刻，兩名孩兒要麼柺子領走要麼是抓去煉丹。
他決定今天夜裡要去先會會馬良。
眼瞅天色尚早便來到一家僻靜的酒館。
迎接他的店小二滿臉堆笑，眼睛已經咪成一條縫。點頭時，大腦袋上的絨布帽綴跟著擺動，甚是逗人發笑。
“客官，”小二道，“你是打尖還是住店？”
楊歡朝店子裡瞅了一眼，四個鄉民打扮的人分別在兩張桌前圍著吃飯。
“住下吧！”楊歡收回目光，爽朗地回道，“簡單點的房間，來碗毛菜，半斤酒，大碗米飯就成！”
小二點頭微笑，雖沒什麼利賺，這位客官說話聲音爽朗，頓覺悅人。
酒過兩杯，從外面冒進兩名軍校，身著胄甲，頭戴盔帽，腰佩長刀。
進門便嚷：“店家小廝，可曾有生人到此？”
店家離櫃來到跟著，點頭哈腰地回道：“呃，未曾有過生人，這幾位客官都是附近之人，”說完，店家摸出一錠銀子塞到二位軍校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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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軍校離去。
馬良抬頭對店家問道：“我就乃一生人，小哥為何不趁此道了出去？”
“咳！”店家嘆道，“客官還是小聲些。”
店家說到這兒抬頭瞅著遠去的兩名軍校，回頭又道：“我若道出你是生人，倘若你有些本領打鬥起來，不僅我吃連罪這店裡的一切都會遭殃，朝廷最近在此成立了巡查司，專逮人，就在那廢棄的不死山莊裡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