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那一天夜裡,那個像小偷的黑影離開了房頂後,竄到了小街的盡頭。那兒有棵大樹,附近沒有什麼人家戶,更別說有什麼燈火了。一頂帳篷幾乎把樹杆圍了一個圈,一匹黑馬是他事先拴在那樹杆上的。他摸進了帳篷,幾乎是輕車熟路。藉著夜色,上馬而去。
行了七八裡夜路,從原來的偏僻處來到了眼簾前的皇城。對穿過馬路,到了一道紅門前跟守門官露了腰牌。進了拱門,幾竄幾繞便到了魏府。黑衣人落了馬,上前跟一位守兵嘀咕了一番。隨後,像守兵言的那樣立在一旁躬身靜侯,此時他才拿下了面罩。
不久,那位迎接他的守兵,快步進去又快步出來了。給黑衣人交待了一下,估計是同謀人見面該言些什麼。
廳內佈置的十分堂皇,四處的燈火像霞光般的燦爛。若是,一人穿廳而過有如君王般的身臨其境。那人穿過大廳,在內廳的一角,在靠近牆角的那兒有一道圓形的,緊閉著的拱門。可以透過門縫瞧見屋內的燈光,那個黑衣人沒敢瞧,只是在拱門那兒侯著。
過了一會兒有一位老者開啟了門。白鬚白髮,頭上挽著一個玉簪。身上套著一件鬆鬆垮垮的黃色的睡袍。他抬頭把來人一望,並衝他鬼笑了一下,用手示意去外面談。
二人來到了內廳,老者自己先坐了下來,黑衣人則躬身立在一旁。規規矩矩,如同一隻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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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老者道,把眼虛著,望了一眼門外,“眼下幾更天了?”
“估計,”黑衣人道,同時,也望了一眼門外,“大概四更天了吧!”
老者伸了一個懶腰,不經意地把嘴巴張成了一個圓洞。喉嚨成黑褐色,清晰可見。舌苔暗黃,如敷了一層黃蠟。再一不慎,上面一層的假牙掉了下來。落在了腳間,奇臭無比,頓時一股爛魚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內廳。
“嘿嘿,”老者輕笑了一下,問道,並俯身去拾,“今兒又是發現什麼了?非得要老夫親自起身,你們這些人不把人累死,像是不罷休的。”
“魏大人,”黑衣人道,“借卑職十個膽或千個膽,也不敢如此造勢。這不,有了重要才來見您。”
“重要?”魏大人問,把老臉猛地往前一伸,“大明天下有何事,能比得上老夫香睡一場重要?”
“魏大人,”
黑衣人未說完,魏大人突然朝他招了招手。
“坐下,立在那兒晃眼睛!”他道,對他的那身黑衣顯得很煩。
黑衣人聽了命令,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機械似的僵直在那兒,把身板豎的直直的,如坐著的一個雕塑作品。
“嗯?”魏大人一瞧那模樣,這是何意?
“說啊!”他道,跟那位僵直的黑衣人。
“現在?”黑衣人問,顯得很迷濛。
“對,現在。你這廝不是有事要稟報嗎?”
“對,對對……”黑衣人道,連連點頭,“大人哪!卑職言還是起身稟報的好些,坐下回稟的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呀!”
魏大人聽了鼓起一雙眼睛,死盯著黑衣人,像盯著一頭怪物。突然,把枯手一伸,朝他指著。
“說!”聲音沉沉的。
“我的大人哪,”黑衣人道,聲音顫顫地,“我說往後您不可以言是卑職的不恭,這可是您吩咐的。而且坐下同你談,卑職乃是頭一次。”
“囉嗦,我叫你說!”魏大人猛地站了起來。
“卑職發現了您要找的人。”
“老夫要找的人太多了,哪裡數的過來。”魏大人道,撇了他一眼,“撿乾淨的報。”
“是慶親王的孽種,到底是朱青蘭還是朱彩蘭。這個一時難以辨清,此時,就在一家客棧住宿。同她一起鬼混的是一個帶劍的公子,門外有一輛馬車,像是她僱的。那位公子武藝極高,並打敗了兩個老家夥。”
魏大人一邊聽一邊搖頭,臉色鐵青。
“那你這廝來稟報什麼?是來領賞還是來邀功?”
“唔……”黑衣人害怕極了,臉上佈滿了驚駭。
“還不去抓!”魏大人吼道。
“現在?”
“莫非要等你這廝投胎之後?廢物,滾!”魏忠賢望著那個黑衣人,頓時跺足錘胸,哭笑不得。
黑衣人起身剛走幾步,幾乎是嚇得挪不動步子。
魏大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跟黑衣人又道:“你回來,去去,去那門外靜侯著。”
隨即喚進來一位軍校,言令去顧府請顧進忠,讓門外那黑衣人領路,帶上錦衣衛隊前去捉拿。並請來專寫書信的先生,按自己的意思讓他畫好令函以作將令。
軍校收拾了書信,跟門外的黑衣人一道往顧府。
“一切皆按魏大人之令!”
顧進忠得了令函,緊急調兵,集結五百人,浩浩蕩蕩出發。
黑衣人一路上悶悶不樂,本以為今夜會得到獎賞。而眼下呢,不僅挨了頓辱罵,剛才還得在門外靜侯。像條家犬,不如那一位領紙的軍校。
顧進忠在路上很注意此人,這位黑衣人的輕功極高。並且,在魏府中已經見過幾次面了。是一隻惡鷹慕名請來,竭力效力於魏忠賢的,名喚“飛天蝙蝠”。實戰根本不行,只會飛來飛去的,盡做一些像窺探,跟蹤等那樣的事。行走間能踏雪無痕,能沾霜無印。不論白日夜裡,身上總是套著那套黑袍。
衛隊出了皇城,被飛天蝙蝠領著,往一條坦平大道並進。
顧進忠騎在馬上,心事重重。先是夾在衛隊的中間,現在,他像想起了什麼。撇開身旁的衛隊,往前走。看樣子,他想到最前面,與那位飛天蝙蝠有話談。
夜色一片慘黑,刮著寒風。從溫暖的被窩中,突然被猛地嚷起來,出現在道上行走的軍校,被冷的瑟瑟發抖。有悄悄抱怨的,也有暗地裡罵娘的。
“真他媽的糟糕,”有一人道,悄悄的,輕輕地,“都是那位飛天蝙蝠給害慘的,瞧他那副嘴臉,像極了一隻黑色的屎殼郎!”
衛隊裡有人開始偷笑了起來,緊閉著嘴,憋著腮幫子。像一個正吹喇叭的樂手,不見眼笑還真是如此。
顧進忠到了衛隊的前面,衝飛天蝙蝠一笑。笑樣詭異,望著讓人覺得發慌。在這樣的夜色裡,又被寒風擾著袍巾,加上這樣的笑。如黑麵的,帶蒙罩的鬼。更何況,顧將軍此時又偏偏如此,把那副詭異做的如此不堪。恐怖,猙獰,半哭半笑。把這些猛的暴露,又猛的退去。
“呵呵,”顧進忠笑道,“顧某敢問兄臺,這訊息屬實囉?你都親眼瞧仔細了嗎?可別跑趟空路,你瞧,衛隊裡有人發牢騷呢!”
“將軍哩,你差點嚇死我了呀。”飛天蝙蝠回道,沮喪地,“卑職哪敢有那個膽,如將軍所問,我是眼見耳聞,豈能虛假。”
“那閣下可得了不少賞金?”
“咳,”飛天蝙蝠嘆道,“別提了,一個銅仔也沒有。為此,還被挨了一頓訓斥!”
顧進忠聽了暗暗高興。
“無妨!”他道,“等捉住了,魏大人會因此大賞於閣下的!”
顧將軍說完,命令衛隊們豎好腰身,加快步伐。到了那地兒,捉住重犯,再論功行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