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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打袋謝恩

福來如釋重負的送走了應聲。他走在木造的韓橋上,中間一搭橋板隨著腳步的節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似乎在問,好奇怪,方園幾十裡沒有一個韓姓,為何叫韓橋呢?相傳,韓信從軍前由淮陰老家流浪至此,餓得眼冒金星,河邊洗衣服的老媼給了他吃的,他告訴老媼他叫韓信,日後必有厚報,並用佩劍在橋樁上刻了個“韓”字。韓橋從此得名。

福來停下腳步轉過身,目不轉晴的凝望著應聲的新家。他驀然想起,應聲過橋落水被救時愛梓對應聲說的話,“這是文昌菩薩幫你取的名字”,而新家的韓橋又是如此不凡,這讓他興奮不已。他想,應聲有文昌菩薩保佑,又能在不凡的韓橋成長,日後一定不凡!他放下了心,深情的輕輕的喊著:

“細孫子,應聲,我放心啦!我走啦……”

儘管如此,他總想把這件事做得再圓滿些,在他死後,要讓誰都不知道應聲在哪兒,誰都不知道應聲的來歷,讓應聲在新家沒有任何牽掛的好好過日子。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不早了,趕緊回家,不能讓家人起疑心!這是他唯一能為應聲和步正光做的。

現在他的兩條腿浮腫得把褲子繃得緊緊的,沉得比灌滿鉛還要重。他心急火燎的要趕回家,而兩條腿不聽使喚,只能向前挪著步……

福來依稀看到了自家的麥草屋,是啊,已經走到他天天往來的土路,快到家了。可是,他實在走不動了,撲通倒在地上。他的意志告訴他,不能死在路上,必須死在床上,只有這樣才能消除家人對他的疑問。他兩手揪住路邊枯草,艱難的借力向前爬行……

他兩手流著鮮血,兩膝淌著血水,血水已滲到褲子外邊。此時烏雲遮住了朝霞,從黑雲縫裡透出來的霞光射在他的臉上,啊!到家了!家裡的人還熟睡著。他抓住門檻努力著站起來,血水順著小腿流到腳面,他顧不得這些,兩手扶著木門順著牆壁走到床邊,慢慢的爬上了床,他安祥的睡了……

應聲不見了,愛梓哭得很傷心。沙布氏從丈夫身上翻過來下床去看個究竟,孩子確實不見了,奇怪!

“娘,會不會父又讓應聲過橋?”愛梓邊哭邊問。

“不可能,他渾身鬆勁早沒有力氣了,夜裡一直睡在我身邊。”沙布氏回答說。

雖然這樣說可他們還是不放心。看了水桶和糞桶乾裂沒有泡過水的樣子,他們這才排除了過橋的可能。難道把應聲送人了?也不可能!福來沒有離開過家啊。

突然沙布氏叫起來:“竹籃子沒有啦!”

金山和愛梓圍上來找,家裡到處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竹籃子。當地有這樣的做法,人家嫌孩子生多了,就把孩子放在籃子裡,偷偷地送到沒有孩子的人家門口。難道福來把應聲送人了?三個人來到福來床邊問個究竟!

“父啊,家裡的籃子你看見了嗎?”金山問。

“你果曾拿?籃子沒有了,說句話啊!”見福來不吭氣沙布氏著急地問。

“應聲沒有了,是不是送人了?”愛梓哭著問。

金山見他父親不開口,急了,就去掀福來裹蓋的單被,福來一動不動!

“老頭子,不要嚇我!”沙布氏邊說邊去摸他的鼻孔。“喔喔喔……”她大哭起來。

真是禍不單行,剛沒了應聲,現在福來又嚥氣了。看著福來腫得發亮還淌著血水的雙腿,三人都哭了!

“啪……”一聲炸雷,他們三人聞聲衝到外面,難道是要下雨了?這可是福來和大家盼望已久的!“嘀嗒嘀嗒”開始下雨啦!老天也在為福來哭泣!久旱的甘霖滋潤著他們乾癟的軀體和憔悴的臉龐,眉宇間和腮幫子頓時舒展了開來!

遠處走來一個穿簑衣的人在大喊:“布福來,布福來,有救啦,政府下撥救濟糧啦!”是隊長送救濟糧券來的。原來政府緊急下撥了救濟糧,大隊連夜開會分配到各生產隊,上級要求今天一定讓群眾吃到救濟糧。

沙布氏仰天大叫:“老天爺,你不公啊,福來剛走,天就下大雨,就送來救濟糧!對福來不公啊!”

隊長知道福來去世後,非常難過。他不但沒有扣福來的救濟糧份子,另外還多給了布家二十斤救濟糧和二十斤返銷糧券,他說:

“這是隊裡的機動糧券,全部給你家為福來辦喪事吧!”沙布氏全家激動不已,連聲感謝政府。

“給福來做口棺材吧!”沙布氏冷靜下來說。

“沒有木頭呀!”金山為難的說。

“床、凳子,只要是木頭都可以用!”沙布氏堅定的說。

“娘說得對,那怕睡地鋪,站著吃飯也要為父做棺材。”愛梓懇切的說。

請來了木匠到家“搶財”。當地把人死了搶時間做棺材,叫做“搶財”。布金山在拆床,木匠看了把上好的床拆了做棺材心疼了。

張老爹和張老太帶著剛領養的福來的小孫女,提著二十多斤米來弔唁。張老爹聽說要把兩張床都拆了做棺材急了:

“床拆了人睡哪裡?死的已死了,活的還要活下去!”

“把我家堂屋的木櫃抬過來改一改做成棺材。”張老爹毫不猶豫的說。

“這怎麼行?”金山夫婦異口同聲的說。

“這個法子好,老張義氣!”木匠讚許的說。

“別提了,去年福來和金山到我家要馬齒莧乾兒讓愛梓吃了打胎,我沒舍得。想想真懊悔。生了應聲,他操了好多心,熬了好多餓,不然他也不會死。我對不起福來!”張老爹說著就跪在福來靈前作揖懺悔。

金山和愛梓在一旁跪在地上,對張老爹表示感謝!這也是當地對前來弔唁者答謝的一種禮儀。

第三天是福來下葬的正日。道士在福來靈前擺了一張桌子,並在桌上立了牌位,點上了香。這桌子是用來擺供品的,沙布氏把親手用泥巴給福來製作的魚肉等供品端來供上。接著坐在福來屍體旁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訴說著與福來的恩愛和他經受的苦難。在場的人無不潸然淚下!

在福來經常出入的那條窄窄的長長的土路上有很多人在走動,形成了一條長龍。看樣子有百十號人,前面有二三十人手捧紅袋子。原來是生產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自發的來打袋子,為福來送葬。這種習俗叫做打袋子,就是用紅紙做成紙袋,袋子裡裝一些紙錢,送到死者家燒給死者。大家自發的打袋子,是因為忘不了福來對他們的恩情啊!

原來的互助組有二十九戶人家,後來又由初級社逐步演變為生產隊。福來是互助組長也是第一任隊長,在他的帶領下,互耕互幫,特別是有老弱病殘的農戶土地收成也不錯。在大辦集體食堂時,合作社把向這些農戶收繳糧食物資的工作交給了福來。家家戶戶或多或少都藏了一些糧食物資沒有交公,福來隱瞞了。他覺得不管是搞集體食堂還是自炊,糧食都有吃完的時候。大家在集體食堂放開肚皮吃,很快就會斷頓,青黃不接怎麼辦?可他並沒有料到後來的災荒竟然如此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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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反映福來不僅自家藏糧藏物還包庇農戶藏糧,反對人民公社化。社長火冒三丈,組織了鬥爭會。福來被抓去站在凳子上捱整,拳打腳踢地要他交代,被踢倒在地上嘴啃泥,他慢慢的爬起來,滿臉都是血。他說:

“我沒有包庇哪個藏糧藏物,我家也沒有藏任何杲昃。你們可以到我家搜查,如果有一粒食一個銅錢,哪怕送我到公社鬥爭我都服氣!”

社長覺得福來說得在理,也怕再鬥爭下去引起人命。社長拉開嗓門:

“就根據布福來說的做,馬上派人去他家搜查好不好?”

“好,好!”在場的人齊聲說。

福來家徒四壁,真的一粒糧一個銅錢都沒有搜著。社長和告狀的人都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