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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滿身香霧簇朝霞

息國的倒戈,是在蔡國於藍渝與舊城小勝了兩場戰役後,忽而降臨的。

想來那護國將軍早已看穿了息國的野心,便請命蔡侯,班師回朝休整軍隊。

可蔡侯沉浸在這些小勝之中,並且做著滅掉楚國的春秋大夢。

他不準護國將軍撤回,並且更加信任息國侯,敞開了城門讓息國侯的軍隊進入蔡國,前往藍渝支援。

於是,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楚國出其不意地從郡城關打了過來,本是聯軍的息國軍隊臨陣倒戈,屠盡了守在郡城關的蔡軍人馬。

楚國的人馬從郡城關蜂擁而入蔡國地界。

蔡侯這時害怕了,連忙叫護國將軍回撤。

護國將軍猜到了,既是息國倒戈了,陳國也必定跟隨。所以,蔡軍撤回蔡國的路,必定不能再途徑陳國了。身處於楚國的藍渝的他思來想去,最終決定過楚國的伏山回蔡國。

行軍路上,並沒有見到任何兵衛的影子,派出去的探路兵也沒有發現敵軍設埋。

於是,護國將軍帶著軍隊入了山,行至當年姜國敗於楚國伏水之戰的戰場時,卻被從天而降的楚、陳兩國軍隊偷襲夾擊,最後全軍覆沒,包括護國將軍叔姜。

少公子回到蔡國清華寺時,按照朱雀護的要求,燃了一夜的燈火。於第二天破曉,他出現在少公子的堂前時,少公子正合衣睡在榻上。

少公子聞聲他到榻前,卻假寐沒有睜眼。而後感覺鼻尖一熱,聽到他說:“睡的這麼周正,不探探鼻息,真以為你死了。”

少公子睜眼坐起,見朱雀護正立於榻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他正了正衣襟,起了身。

“蔡國已是危牆,朱雀護怎還留在這裡,難不成暗影閣的閣主沒有指派你前去陳國助衛姬夫人奪政嗎?”少公子故意調侃道。

朱雀護並沒有理他,而是從袖袋裡掏出一張絹布遞給少公子。

少公子遲疑了一下,而後接過打了開。

那絹布上畫著蔡國爾雅城的地圖,其中有幾條內城河被人用硃砂筆圈了出來。

“這是?”少公子跪坐在案前,側顏望向他。

朱雀護輕輕地咳了咳道:“這幾條內城河的河道通向外城,且阻隔水道路程短,可潛入水下,順著河道逃到城外。”

他輕喘時少公子才發現,他面色有些蒼白。

“一個小小的蠱女便能憑張嘴顛倒黑白,傷了你,瞧著江湖傳言的‘嗜血鬍子’也不過爾爾。”少公子雖嘴上不饒人,可終究是感激他為自己和福祥公主留了條退路,他抬手去摸他的脈門。

可他側過身躲開了。

“小小的蠱女不也是差點要了昭明君的命嗎,月圓之夜就在眼前,我倒想看看金蠶噬心蠱的母蠱翻騰起來,到底有多痛。”

少公子清楚,妃舒那個人,就算感化她,她也未必能感恩向善。既是將她放走了,少公子身上有金蠶噬心蠱的事情,便會成為她四處求存的籌碼。

“我的事,自然不勞朱雀護操心。”少公子強行拉過朱雀護的手,觸碰到他脈門時,少公子驚住。

他的內力被人擊損的亂七八糟,不但無法自我修復,反而衝撞著他身上的幾處大穴,攪得他真氣亂竄,能活著已是萬幸。

少公子拿出仁切大師留給他的固本丹,塞到朱雀護的嘴裡。

倒是沒想到,朱雀護居然乖乖地咽了下去。

“你倒是應該感謝我。”朱雀護揉了揉胸口道:“我斷了她的舌頭,讓她以後不能再言語,打折了她的腿,將她丟給質人。”

想是因為妃舒,朱雀護才會受刑,變成如今這模樣。

他恨她,不會給她個痛快,所以才廢了她,將她交給販賣人奴的質人。

如今楚地貴族養蠱成風,而妃舒最後的作用,便是作為一個繁衍蠱賣給楚地的貴族。

“最近莫要在動體內真氣,我想想怎樣將你的內力重新調和,否則你走火入魔了,可做不了暗影閣的閣主了。”少公子忽然覺得自己與朱雀護是同一類人,都曾身處煉獄,從而心有陰暗,心狠自私。

朱雀護點了點頭,而後又似想到了什麼,開口道:“韓子的小女自聽聞伏山激戰後,蔡國全軍覆沒,便出城前往伏山尋找丈夫的屍身,還未到伏山,便被湧入蔡國的楚軍抓住做了俘虜。”

“楚國深知韓子修習兵家鬼柏之法,更曾為齊國奉麟君,使齊國強盛至今,便以其女為誘餌,誘韓子為楚國謀相。”

少公子垂眸細思,他並不在乎韓子現在面臨的境況如何,因為自他放韓子回蔡國,就已經想好韓子即將要面對的所有情形。

少公子好奇的是,朱雀護為何知道此事,又為何會言語他聽。

是他受誰之託故意打聽說給少公子聽,還是那人原本也知道韓子的結果,派朱雀護來點撥他,讓他幫助韓子脫離險境。

總之,不管這訊息如何得來的,這人最後的目的是什麼,對他自己究竟又有什麼好處?

“你如今還想帶她走嗎?”少公子故意岔開話語,面色平緩,不露任何疑慮之色。

“昭明君現在問我這樣的問題,可是又要著手佈局了?”今天的朱雀護,似乎腦子異常的好用。

少公子剎那懷疑仁切大師給的固本丹有益智的作用。

“暫且還未想到,你若沒了帶走她的心思,我可要帶她回安陽做昭明君夫人了。”少公子故意與他插科打諢道。

朱雀護冷笑:“你還真是自以為是,能帶得走她?”

少公子會心一笑:“如何帶不走?”

“你之前也說衛姬夫人亂政,她怎能放下她的陳國,和你一同回安陽?”朱雀護就是這點讓少公子喜歡,稍微顯著自己聰明一些,便開始自滿起來,什麼話都敢說。

少公子記著自己方才說的是衛姬奪政,而非亂政。亂政這兩個字,要麼是有人故意說給他聽的,要麼就是有人讓他暗中保護陳候,藉此使福祥公主歸陳,繼承君位。

少公子眼睛轉了轉又道:“此次楚軍來的兇猛,待我接綏綏出了蔡宮,還請朱雀護跟在身邊,若我招架不住,你還能救她於危難。”

“你還當真不怕我搶走她?”朱雀護自負地笑道。

少公子堅定地搖了搖頭道:“自是不怕。”

幾天之後,楚國軍隊勢如破竹,一路攻到爾雅城下。少公子見時機到了,便懷揣著姬雪帶過來的十幾只蛙人面潛入蔡宮。

如今的蔡國正面臨三面受敵,就算是天神降臨也怕是覆水難收。想必蔡國侯知道兵敗如山倒,便絕望地等著破城。

蔡宮內已是亂作一團,宮婢和侍從四處逃竄,有些還順手牽羊地往懷裡揣著蔡宮內的金銀釵鈿。

少公子暢通無阻地走在宮道上,雜亂無章的宮內,並沒有人來阻攔他。

於紛亂的人群之中,少公子見一身材高挑之人,那人身穿紺青色繡有白絲棠梨花的華服,手持白玉熊首柘木弓,背後負著三支黑翎羽箭。

少公子越看那人的背影,越覺眼熟,尤甚這人還在逃竄的宮人之間逆行而走,她似是身上帶著重疾,行得極慢。

少公子快步追上,瞧清楚了她的臉。

原是許久未見的楚姬夫人。

紺青色是楚國白熊圖騰旗幟的顏色,棠梨花是東楚春夏繁盛之花,想來她身上穿著的是楚地公主華服。

“夫人這是要去哪,楚國軍隊已是兵臨城下,夫人為何不在宮內靜靜地等著他們來接你回家?”大約是少公子已經猜出,楚姬夫人揹著弓箭是要去做什麼,可他不知為何,卻不忍說出來。

楚姬夫人停下了腳步,望著少公子慘淡一笑:“回家?”

“我怕是,回不去了。”

她抬起頭,望著建在高臺之上的莫央宮,眼中一片荒蕪。

“雖然你身體裡的玄牡珠,導致了你的身體不安,卻會讓你擁有永恆的生命,你可以離開他,重新開始。”少公子想要留住她的命,至少他曾救過她,福祥公主也與她有些交情,若是將來楚國為難周地,她也算是唯一能為少公子說話的人。

“昭明君,若是有一天你擁有了永恆的生命,媯翼卻離開了你,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用與我說過的話,勸自己嗎?”楚姬夫人側過頭,看著少公子,一雙美目裡藏滿倦意。

“綏綏與他不一樣,綏綏她不會負我。”少公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所負之人非所愛,皆愛之人非所負,其實都一樣。”楚姬夫人釋然道。

“既是碎在他手上,那便碎個徹底罷。”

少公子忽然動容,方才起的那些利用她的心思迅速消散了。他甚至一度開始懷疑自己何時變得這般自私,面對被命運捉弄的體無完膚的姑娘,還要拿來利用消遣。

而且這個姑娘,還曾經保護過福祥公主。

“你若是來帶她走,便莫要在耽擱了,昭兒派來的是殺神白素,蔡國那些護城的蝦兵蟹將擋不了多久。”楚姬夫人回過身,繼續往莫央宮走去。

“羋雅光。”少公子叫住了她。

楚姬夫人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願你不悔。”少公子道。

後來,少公子聽說蔡國侯與他的楚姬夫人伉儷情深,雙雙殉情於莫央宮正殿。二人屍身被楚人安葬於爾雅以北的眠山中。

少公子接到福祥公主後,帶著她逃出蔡宮。按照朱雀護給他圖上,找到了內城河,想要攜福祥公主潛入河中之時,卻在河邊遇到了一路護城軍,為首的正是護國將軍叔姜的妻子。

少公子雖與叔姜並非摯友,但心中卻對其充滿了敬佩,因此少公子決定幫著他們一同,將爾雅城裡的孩子和叔姜僅存的骨血一併帶了出來。

也幸好是姬雪多塞給他了十幾個蛙人面,才能讓這些小童子們逃出生天。

這些逃出的蔡國人準備攜孩童往魯國去,少公子建議他們一行人喬辦成走南闖北的伶人,以此掩人耳目。

福祥公主因不放心叔姜的兩個雙生子,便派她身邊最信任的婢女小雨親自護送。

少公子知道這小婢女的武功高強,若是讓她護送,應是一路則安。

在福祥公主與小雨惜別之時,少公子聽到了灰雀的聲音,他轉身藏於灌木中,從傳信的灰雀腳上拿出一卷薄薄的布條來。

上面寫著:鳳夫人姬窈同抵雅安關,韓小妹身處楚軍營,韓子困於爾雅未能出逃。

這是姬雪的傳信,在送給少公子蛙人面之後,他便讓他前往平津城將鳳姬夫人救出來。

想來息國侯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再無暇顧及與長亭公主的糾纏。於最後一刻的長亭公主也終於不再乖巧和順,她攜鳳姬夫人逃去了雅安,投奔於她的良人扶風。

少公子掏出火摺子將布條燒盡了,而後又將事先寫好的布條塞到了灰雀腳上的竹筒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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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綏綏身邊時,卻正見著她與遠行的人告別。

少公子怕她傷心難過,便將她抱入了懷裡。

她微微在發抖,想必是怕極了戰亂紛爭,生離死別。

少公子有些心疼地收緊了手臂, 可嘴上卻在打趣她膽小如鼠。

她撅著嘴推開了少公子,繼續朝著遠行的人揮著手。

方才一直著急逃命,倒是忘記仔細去打量她了。

她身上還穿著王宮的華服,一眼就知道她是從蔡宮之中出逃的貴人,尤甚她生的這般妖冶豔麗。

於她回身時,瞧見少公子看著她的眼神愈來愈炙熱,便咽著口水羞澀地結巴起來,讓少公子莫要再這樣盯著她瞧。

少公子起先疑惑,而後見她嫩白的臉上染了嬌俏的桃紅,皓白的貝齒緊咬著粉唇。少公子不知怎地喉嚨有些幹,滿心都是慾望地將她扛了起來,找了處柔軟的草堆將她輕放,低頭覆上她的櫻桃唇。

她**連連地欲說還休,卻讓少公子心中瘙癢,吻的更加深入。

少公子極力壓制著自己的慾望,如若不是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少公子是很想將她就地正法,然後帶回安陽,將她永遠困於自己身側。

他將臉埋入她的脖頸間,鼻息裡傳來陣陣幽香。

她笑嘻嘻地捧著少公子的臉,將他從香頸間推了出來。

“好癢。”她嬌嗔道。

少公子居高臨下地盯著她瞧,一段時日未見,她身上似是又柔軟了許多,少公子忍不住上下起手,一頓揉捏搓弄。

她紅著臉,笑嘻嘻地躲著少公子的手,一雙星目望向他,熠熠生輝。

然而在這個浪漫又美滿的氛圍之中,福祥公主的腹中卻傳來了咕咕兩聲響。

她原本嬌嗔的模樣,瞬而變得尷尬。

少公子楞了片刻,隨後也終是忍不住地放聲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