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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醞釀

雲霄再次醒來時,她已經是明心了。

看著血魔樹下那具枯骨她有些失了神,溫熱鮮活的軀體早被血魔樹蠶食的乾乾淨淨,只剩下這具堅硬地枯骨。與樹下堆成小山的所有枯骨一樣,孤寂安靜的躺在那裡,等著腐化消失的一天到來。

牙關死死地咬著,心頭有股熱氣抑制不住地往上翻湧,還未走到眼角,那股熱氣在半途就消散了。

真的一無所有了,從今以後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報仇而活著。

她走到河邊撫摸著這張和雲孤一模一樣的臉,嘴角向上彎起,眼神卻陰沉的可怕。

她一把摘下僧帽,露出光潔圓滑的頭顱,脫掉身上的乾淨卻陳舊的僧衣,看著這具風韻猶存的胴體,緩步走到血魔樹下,穿上那具枯骨上的衣服,光潔的頭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黑色的發茬,只一會的時間,齊腰的秀髮便像雨後春筍般,爭先恐後的掙脫出原有的束縛。

雲霄面無表情地穿好了衣裳,盤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化作一陣黑煙,轉眼便消失不見。

朝搖山,雲閣。

清塵盤坐在蒲墊上,手裡拿著禹皇劍細細的欣賞,目光所到之處皆是驚歎,果真是一把好劍!

傳說中禹皇劍是遠古眾神傾力所鑄。劍身選用的是首山古銅,首山是盤古羽化後的身軀化作的靈山,其山石機具靈氣,鍛造出的劍蘊含無盡的威力,劍身上的銘文是由禹皇親手纂刻。

此劍遇神斬神,遇佛斬佛,等級較低的仙身一劍下去便會灰飛煙滅,更不用說那些妖邪鬼祟更是躲得遠遠的。

清書在一旁心中暗暗稱奇,這劍瞧著平平無奇,卻頗有禹皇的風範,周身散發著洪荒神族不容輕視的威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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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劍雖然長眠地下,劍刃卻依舊銳利無比,閃著震懾心神的寒光。“大師兄,這禹皇劍真有那麼大的威力?”

清塵拿著劍朝清書比劃,“那我拿你試試。”

清書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連連後退,“不、不、不,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

清塵收起禹皇劍問他:“大月氏的事,你調查的怎麼樣?”

清書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瞧了瞧一旁發呆的沐奎和早就犯困睡著了的雲孤,一本正經地湊近清塵身邊小聲地說道:“大月氏族長月鳴去京城了。”

“京城?”

“嗯,明面上是說要給雲芙議親,但是私底下我卻查到紅蓮現在正在國師府。我不相信這是巧合,幸好京城一直有清風和清愁盯著,要是有任何動作,他們都會送信回來通知我們。”

清塵眉頭微皺,目光緊鎖桌面的某處,頭腦迅速的整理思緒。

“大師兄?”清書看著久未出聲的清塵試著喊了他一聲。

“看來,我們要去一趟京城了。”

話音剛落,雲芙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雲閣門口,“師父,您回了。”她步履從容地走上前來,恭敬的揖拜,“師叔。”她的眼睛裡不似以往那般有許多期盼,而是多了許多平靜,神色與以往也有些不太一樣。

“嗯,你在門內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弟子還有一事想向師父稟告。”

“何事?”

“父王來了書信,讓我去趟京城,還請師父應允。”

“嗯,那你準備一下,明日就動身吧。”

雲芙試探地問道:“剛剛恰巧聽到師父說也要去京城,想起父王那日說曾說,對師父一直仰慕已久,想要我引見一番。弟子斗膽,師父何不與弟子一起動身,路上也好互相照應。”

月鳴要見自己,那不正好可以探一探他的口風,“既如此,那就明日一起去京城吧。”

雲芙心裡有些驚訝,不敢相信清塵居然答應了,心裡頓時有些雀躍起來,她善解人意道:“師父長途歸來,想是有些疲倦,那弟子先行退下,明日與師父一起前往京城。”

“也好,你先下去吧。”

等雲芙已經走遠後,沐奎終於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一起去嗎”

清塵看著靠在沐奎身上已經熟睡的雲孤,心裡微微一笑,“嗯,這次要處理的事情可能有些兇險,你幫我看護好她。”

“好,你放心。”沐奎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是彎彎的,像一對臥倒的括弧,模樣十分喜慶。

清塵又想到了什麼,“我記得當年還有一隻小狼,它去哪裡了。”

沐奎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她低頭不語,有些哀慟,氣氛一時間有點沉重起來。

沒有狼群庇護的幼崽,就是其他猛獸的美食。那血肉模糊地山洞...“他...死了...”

清塵臉帶歉意的說:“抱歉,是我失禮了。”

“是我失態了。”沐奎擦了擦有些溼潤的眼角,然後一臉慈愛的看著倒在自己懷裡熟睡的雲孤,“還好,她還在。”

清塵看到沐奎一臉情深的樣子,神情微微有些一愣,沐奎這是被雲孤印記了?!

清書在一旁算是看明白了,這狼人敢情是將雲孤當女兒了!難怪瞧她對雲孤的樣子就感覺怪怪的。

京城一如以往的繁華,四周熱鬧的叫賣聲一陣高過一陣,堆著一張笑臉的小二們,站在各自的店門口殷勤的招呼著來往的客人,店內各種服飾的男女操持著統一的語言互相交流遇到的趣事。

京城近幾日因為來了西邊部落的貴客,城內四處都在張燈結綵,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唯獨,錢府。

緊閉的大門前殘留著幾卷殘葉,過路的行人經過時小聲的嘀咕著幾句閒言碎語,便快步離開。

記憶翻湧而起,那個笑魘如花的樂樂,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終被時間淹沒在記憶深處。

雲孤回過神來時,看見清塵停在不遠處望著她。她快步跑向清塵,然後一起往南城方向去了。

往日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的錢府,此時門庭冷落,盡顯蕭條。

錢懷瑾手裡拿著一張父親往日的書信,他面無表情的看完上面的內容,然後將它放回遠處。

那張平靜的臉上找不出任何不悅的情緒,只是那雙溫柔似水的雙眼裡早已瀰漫著殺氣。

清風在京城南邊找了一個較為僻靜的小院子,院子四周零散的有幾戶住戶,因為相隔較遠,私密性到是很好,四周亦很空曠,也不怕有人在外蹲牆角。門中弟子來京城中辦事便皆住在此處歇腳。

‘咚咚咚’一陣沉穩的敲門聲驚醒了屋內的清風,他謹慎地走出屋子。

“誰。”清風小心謹慎詢問。

“我”清塵簡單的一個字後,便聽到門後一陣急促的腳步。

有些年歲的木門推開時發出難聽的嘎吱聲。

“大師兄!你終於來了。”

進屋後,清風滿腹狐疑的打量著陌生地沐奎,疑惑的問道“這是...”

清塵向清風介紹,“這是烏狼族的沐奎。”

一聽是狼族兵神的後人,清風心下生出敬佩,他雙手抱拳向沐奎行禮,“在下朝搖清風,有禮了。”

沐奎連忙回禮,兩人便算是認識了。

雲孤和雲芙乖巧的向清風問候道:“師叔。”

清風一向不善言辭,他向她倆點點頭便算回應。

“大師兄,我們去裡屋。”

“好。”清塵與清書跟著清風一起去了裡屋,雲孤、雲芙和沐奎便一起留在外屋。

進了房後,清塵順手給裡屋施下結界,然後倒了一杯桌上的茶水淺嘗一口,皺著眉將那杯茶水放在桌上,再也沒有拿起來。

小爐子上的熱水正好滾著泡沸騰起來,他重新給自己泡了一杯壺茶,慢慢的品了一口,大約是久旱逢甘霖,這粗茶喝起來也頗有滋味,清塵滿足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說正事。”

“大月氏的月鳴來京城面見大魏陛下,據說有意讓自己的幼女與皇室聯姻。”

清塵正等著他說下文,哪知等了半天沒下句,他抬起頭看見清風,“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

“大師兄,你知道了?!”

“嗯,只是不知月鳴想讓雲芙嫁給哪位皇子?”

“是太子!”

清塵臉色微微一驚,“怎麼是他!”

“我們打聽到這個訊息時也是大吃一驚,雲芙已入仙門,身份特殊,若是真的嫁入皇室,那朝搖...”

清塵面色沉重的說道:“若是大月氏真的與大魏太子聯姻了,那朝搖就與朝堂糾纏一起,再也分不開了。”

“那該怎麼辦?”清風也知道事情的緊迫性,

清塵看向清書說:“大月氏與水族勾結的證據一定要儘快找到,若是大月氏真的在逆天而行,那雲芙大弟子的身份絕對不能再留了。”

清書點點頭,難得一回見他這樣嚴肅的神色,“既然都在京城中,那肯定還會見面,這件事就交給我。”

從剛進屋起就沒有見到清愁,清塵問清風:“清愁呢?”

“還在國師府附近盯梢。”

“紅蓮在國師府做什麼?”

清風猶豫了一會,不太確定的說:“他倆很少交流,機辯不知為什麼有些不待見紅蓮,卻也沒有將她趕出,還是依舊禮待她。”

“機辯那邊有什麼情況?”

“沒有...機辯非常機警,好幾次都差點被他察覺到我們的行蹤。”

清塵不假思索地說:“讓清愁回來吧”

清風有些詫異的看著清塵,不解其意。

清塵手指來回地撫摸著溫熱的杯盞,“嗯,我想親自會一會他們。你與清愁儘快回朝搖,將京城的形勢告訴兩位師叔,協助他們儘早做好防範。”

“嗯,我知道了。”

屋外一片靜悄悄,三個人各有所思的沉默著。

雲芙一臉探究地看著雲孤,她實在是不懂,眼前的這人除了擁有一雙驚豔的眼睛外,明明處處都不如自己,為什麼就能得到清塵的偏愛。

雲孤那雙流光璀璨的眼睛正看著自己的鞋尖發愣,哪怕就是這樣痴呆的眼色,也能瞧出這是一雙世間少有極其美麗的雙眼。

沐奎對雲芙不太瞭解,只是她天生的敏銳力告訴她,這個叫雲芙的小姑娘,不像她絕俗的外表那般單純,她甚至看見她的眼睛裡有許多的嫉恨。

“沐奎,師父他們怎麼還沒有說完呢”

雲孤早就察覺到雲芙一直在打量自己,只是她不喜歡她,也不想和她交流,只好在心裡默默地祈禱師父他們趕快出來。

“在等等,許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

雲孤努努嘴,看了看裡屋緊閉的門,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為什麼她不能進去...

“國師,朝搖掌門進京了。”一個黑衣人向機辯稟告。

“知道了”

“嗯...”黑衣人猶疑著要不要說出來。

“還有什麼事?”

“那位姑娘也一起來了。”

機辯提著筆停頓了一下,吸飽墨汁的筆懸在半空中,終於支撐不住,濃厚的墨汁‘啪’的一聲,滴在將寫好的書信上,開出一朵黑色的曼陀羅。

黑衣人畢恭畢敬的站在面前,一動也不敢動。

機辯問道:“他們現在在何處。”

“在城南的一家小院裡。”

“知道了,這件事不要讓府裡的客人知道了。”

“是。屬下告退。”

黑衣人將將退出房門便看見站在門外的紅蓮,他臉色一愣,低頭作揖後便快速離開。

紅蓮自顧自的走進機辯的書房,“清塵來了?”

機辯對紅蓮擅闖書房的行為有些惱火,“你越來越無禮了,天上的神仙難道都是這般做客的。”

紅蓮對機辯的譏諷滿不在乎的樣子,她鎮定自若地坐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著機辯,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清塵真的來了。”她的語氣肯定的就像自己親眼所見一般,不容機辯反駁。

“你找他有事?那就去趕緊去吧,我就不送你出門了。”機辯對紅蓮這副仙不仙、妖不妖的模樣嗤之以鼻很是瞧不上。

“他如今再怎麼厲害,也都還是我的徒孫。”

“哼!徒孫?!說的好聽,以你現在的功力只怕連他一成都趕不到。”

紅蓮朱唇微啟,嘴角含笑道:“我確實不是他的對手了,但是你可以拜我為師,我指導你飛昇,等你位列仙班後,清塵自然會對你有所忌憚,說不定我就將朝搖交給你了呢。”

機辯聽後哈哈大笑,“然後,你就需要我去幫你對抗他,幫你實現你的夙願。我與他並沒有結怨,為什麼要與他過不去,你的算盤是不是打錯了。”

紅蓮被戳穿心事後有些惱怒,她轉念想了想,“傲因說你這身皮已經沒有多少日子,等日子一到,你只有死路一條。據說你對你的妻子一直念念不忘,還在尋找她的下落,都找了半輩子,就這樣帶著未了的心事去閻王殿,不覺得可惜嗎”

紅蓮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機辯陷入深思的神色,便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果然,打蛇要打七寸!她便繼續得意地說道:“若是你願意幫我,那我便助你位列仙班,等那時,你可就擁有無窮盡的仙壽,三界內任你馳騁,尋個人什麼還不是易如反掌。”

“你今日的話有點多。這些事都是誰告訴你的。”

“當然是那條對你忠心耿耿的小鮫人呀,她可是心心念念的要回到你身邊呢,呵呵。”

“出去!”想起那雙空洞的眼眶,機辯心裡就無緣由的感覺煩悶。

紅蓮變了臉色,“機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