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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人生再重逢,鬢髮各以蒼

熙熙攘攘的京城,有個素衣女子在其中穿行。她戴著長長的帷帽,雖然瞧不清神情,但是從她婀娜的身姿來看,定是位絕世佳人。

雲霄知道機辯身邊一向圍繞著許多暗哨,他們在京城裡四處搜尋情報,若是機辯知道京城裡出現了她,不知道又會是怎樣一個情形呢。

一個滿身血汙的黑衣人緊張顫抖地跪在機辯面前。

“國師”他的聲音裡充滿了驚恐。

機辯繼續謄寫著手上的奏章,並未抬眼瞧他。“怎麼了?你不是在須彌寺盯梢嗎?”

“國師,那個前朝餘孽不知道修了什麼功夫,突然功力大增,我們所有的人都被她殺了。她還讓我回來給您報信,說....說要來取您的性命。”說話這話,那個黑衣人把頭深深地埋在地板裡,準備接受機辯的震怒。

機辯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看清了嗎?真的是她?”

“是,小人看的清清楚楚,她就是換了皮我也能認出來。”

機辯滿臉疑惑,“是什麼路子的功夫,可是那群女僧教的?”

“應該不是,那功夫邪門的很,不像正道的武功。”

“她現在在哪?”

“不知。”

“下去吧。”

“是。”

黑衣人退出去後,機辯在那裡思考了許久,他百思不得其解。黑衣人的話不像是編的,可是前朝餘孽武功大增,還是來路不明的邪術,這就太奇怪了。難道她最近遇到了什麼高人指點,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走進暗室,看了眼陷入沉睡中的血蟲,決定還是要問清楚地好。機辯拿出一旁的匕首劃開自己手掌。等了許久,寸餘長的傷口才擠出不多的血。

血蟲聞到稀薄地血腥味,半眯著眼,搖搖晃晃地朝那小塊血跡挪動。它聞了聞那灘血跡,疑惑的抬起頭看了眼機辯,然後試探著嘬了一小口。

機辯趁機追問道,“那個前朝公主現在在哪?”

“死了。”血蟲對這次的血頗為不滿,它不耐煩地扔下這句話,便再次陷入昏睡中。

機辯對這個結果感到很意外,他似乎不太相信,可是血蟲是不會錯的。

真的死了?!他臉上無怒無喜,一臉茫然地走出暗室。前朝皇室死絕了,自己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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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辯突然想去城南走走,於是換了一身黑色的常服,瞞著府裡的那位客人悄悄地出門去了。

自從大月氏的城主來到京城後,京城裡的人明顯的多了起來。機辯獨自一人在人群裡穿行,渾然不知身後跟著一位戴著帷帽的女子。

城南一向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之輩各色營生聚集在此。

機辯雖然換了一身黑色的常服,但是那具銀色的鬼剎面具還是分外的打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娘子,這是要去哪”一個滿臉橫肉,猥瑣齷蹉的男人笑嘻嘻地擋在雲霄面前,他目光赤裸囂張地在雲霄身上流連,所及之處極盡猥瑣。

帷帽裡的雲霄嘴角微微一笑,看著前方不遠處的機辯,計從心來。

她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顫抖著聲音說:“你...要做什麼..”

“哈哈哈,好嬌美的娘子。俗話說得好:相逢不如偶遇,我只想請小娘子過去暢飲一杯,不知可好。”

“我...不善飲酒,我還有事,告辭。”說罷就要繞開他走去。

那個男人那裡肯放開到手的肥鴨,他伸出黒壯髒汙的手,抓住雲霄不讓她離開。

雲霄一臉驚慌地求饒,她向四周的看客求救。

不料世風日下,竟無一人肯出手相助。

那個男人一把掀開雲霄的帷帽,露出一張驚世駭俗的容顏。四周看客連連驚呼,好一個傾國又傾城的美人。那個男人一時有些看的入迷,眼裡盡是垂涎之色。原本只是想調戲一般,哪知是個尤物,這下他便更不願放手了。

那個男人見四周沒有人願意趟渾水,更是肆無忌憚地拖著雲霄就要離開。雲霄一邊苦喊求饒,一邊向四周求救。

周圍的人都知這個男人是這片出了名的惡匪無賴,生的五大三粗、力大無窮,一手虎拳打的兇殘無比。被他盯上的東西和人,那有能逃脫的,大夥對他避之不及,哪敢主動找他晦氣的,紛紛替這個女人的不幸嘆息。

大約是身後的動靜鬧得太大了,機辯好奇的回望了一眼,只見裡三層外三層的看客將那裡圍得水洩不通,裡面似乎還傳來女子的哭叫聲。

這個聲音頗像琴娘,他想起那日琴娘也是這般哭叫著被一群官兵拖走,他無論如何說情都沒人理他。直到他去縣衙裡擊鼓明冤,被關進大牢裡折磨的奄奄一息,才有個獄衙好心勸他,別鬧了,任命吧,琴娘被景文帝看上了,進宮做娘娘去了。他才意識到命運跟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撥開層層圍觀的人群,義無反顧地朝裡走去。

好不容易擠進人堆前,一見那個滿臉驚慌痛哭的女子,機辯的腦袋裡轟隆一聲爆炸開來。他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個哭鬧的女人,想要找出一絲絲不對勁的地方,或者不像的地方。可是他的眼睛告訴他,這就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惦記的琴娘。胸口像有千斤重一般,激動地大口大口呼著空氣。。

那個男人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頓時惱怒起來,他狠狠的朝雲霄臉上抽了一巴掌,嘴裡罵罵咧咧地罵道:“臭娘們,給臉不要臉。”

話還沒說完,一聲凌空地慘叫驚動遠處的人紛紛朝這邊看過來,“啊!!!啊~”剛剛還凶神惡煞地男人,現在雙手被人反扭著,整個人朝身後不自然地彎曲。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疼得冷汗涔涔。

“天子腳下,當街強搶孃家婦女,你當府衙都是擺設嗎。”機辯極其剋制的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在大街上就弄死他了。

雲霄淚眼婆娑地看著猶如神兵天降的機辯,哭著躲到他身後,生怕再次被那男人抓住,身後不停地抽泣聲,生生刺疼了機辯慌亂的心。

那個男人雖被按地動彈不得,嘴上卻依舊不饒人,“那個瞎眼的狗東西,敢找爺的晦氣,夠膽的就留下姓名,別當龜鱉孫子悄咪咪地躲起來。”

機辯譏諷的看著這個汙糟不堪的男人,心裡極其得厭惡,然後在靠近他耳邊邪魅的說:“國師府,歡迎閣下來指教切磋。”

“讓開,讓開。”幾個衙役聞聲過來,驅散開人群,其中一個領頭的衙役原本以為是誰在鬧事,準備呵斥幾句就回去繼續吃酒,哪知一眼就看見這副銀色面具,他戰戰兢兢地小跑過來,朝著機辯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小的無能,讓大人受驚了。”

“無妨,只是這個潑皮在天子腳下就如此膽大包天,想來他定是為非作歹慣了的。為了避免讓他繼續禍害良民,你們將他帶回去好好審,儘快懲處。”

那個男人聽到國師府時,已經嚇到臉色發白、不敢吭聲,現在被衙役壓著更是垂頭喪氣,早就沒有剛才囂張氣焰。

機辯一言不發地扶起地上驚魂失魄的章琴,替她戴好被扔在一邊的帷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激動,“去哪?我送你。”

雲霄羸弱地朝機辯屈膝行禮,顫抖地說:“多謝官人相助,妾身要前往大慈悲寺。”

機辯怔怔地看著帷帽下飄渺不實的那張臉,一時間失了神,他脫口而出,“去大慈悲寺做什麼?”話音剛落,就有些後悔了,她不會把他當作奇怪的人吧。

“去尋人。”雲霄故作為難,低頭不語。

機辯帶著歉意說:“對不住,是我失禮了。正巧,我也要去往大慈悲上香,不如同往,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雲霄故作害羞的點頭道,“有勞了。”

一路上兩人皆沉默不言,只一前一後的慢慢前行。

機辯感覺自己的心全亂了,它不受控制的瘋狂擊鼓著,他深吸一口氣,試圖打破這讓人尷尬地安靜,“還不知娘子如何稱呼?”

雲霄猶豫了一會,吞吞吐吐地答道:“妾身姓王,名‘雙今’”

“聽娘子口音不像京城人士,來到京城不知住在何處。”

“妾身今日將將到京城,還沒有找到住所。”

“娘子一人來京城,不怕家人擔憂嗎”

“妾身沒有家人了,那年戰爭都走散了。”

到了大慈悲寺的門口,雲霄有那麼一刻的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幼時,被押送到這裡來看管的時候。

依舊是香火鼎盛的古剎,淡黃的牆,硃紅的門,褐色的琉璃瓦,和絡繹不絕的虔誠信徒。

機辯靜悄悄的看著她,帷帽裡不知道是什麼神情,但是,機辯感覺她不是第一次來,她似乎與古剎還有某種特殊的情感。

“你若是方便,不如告訴我,在京城裡尋個人,對我來講還是很容易的。”

“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在這,我只是來碰碰運氣的。”

“哦,是誰?你的家人?”

“是我的...夫君...”

機辯只覺自己呼吸急促,像有什麼東西要宣洩出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地平復自己不安的心。

雲霄躲在帷帽後冷眼嘲笑,她故作不解的樣子,擔心地問道,“你怎麼呢”

機辯努力剋制自己想要宣之於口的秘密。

進入寺院內自然是找不到這個莫須有的人,她跑到無人處沮喪地哭了起來。

機辯一路跟著她,看她哭的不能自已,像有把鋒利地匕首在心口挖肉。

但是還不能告訴她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他頭一次開始痛很自己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你怎麼知道這裡就能找到他,也許他在別處呢”

“有個算命先生告訴我他在京城。我們在京城並沒有親友可以投靠,我猜想這有這裡才能讓他落腳。”

“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不知道,也許是我們的緣份已經到頭了,老天爺不想再讓我們重逢。我想找個偏僻的地方,了此殘生了...”

“不,不是的。”機辯開始有些著急了。

“那為什麼老天要一直折磨我們兩,為什麼不讓我和他相見,為什麼...”

“因為...因為...”那句就是我,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明明在嘴邊為什麼卻不敢說出來。

“謝謝你相助之恩,要是還有下輩子,我一定會還給你。”

“你就這樣放棄了嗎?!你不找他了?!”

“我在京中並無可以投靠的親友,找不到人自然是要離開的。”

“我家...到是有間客居一直空置著,或者你可以在我那落腳。找了這麼久就這樣放棄了不是很可惜嗎,興許你要找的人真的在京城呢。”

雲霄隱藏在帷帽後低垂的臉陰森的笑起,抬起的一瞬間又換上一副楚楚可憐地模樣,淚光點點地看著他,柔弱不安地問道:“真的,可以嗎”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