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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歐陽天寒與木南潯大婚,蕭慕鋮送嫁妝

這一日,蕭慕鋮獨自在城內閒逛。

“哎呀!這天兒可是真冷啊!小二,來壺酒!”這人未到音先傳,話音剛落蕭慕鋮便打外面挑簾而入。

屋內掌櫃的正在噼噼啪啪地打著算盤珠,看著這賬本彷彿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卻不料,發財夢還沒做全,就被這叫喊聲拽來了回來。

他自是氣憤不過,抬頭正想給個教訓,便看到一俊俏的青年立於面前。只見他身著紫袍,腰繫玉帶,烏黑亮澤的頭髮輕束於腰間,面白唇赤,兩道劍眉微微向上,一雙桃花眼眼狹長而有神。周身透著股俠義之風,可手上無刀亦無劍,只在腰中斜插了一把扇子。這腰間除了一把扇子還有一塊和田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鋮”字。

這下掌櫃的可算是明白了,原來是他。回頭想想,這般年輕,在武林之中能有如此風貌,如此俠氣的也只有他了。掌櫃的想到這,暗暗地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幸虧自己長眼打量了一番,不然這舌頭算是交代了……他點了點頭,上去一個箭步把小二拉到一邊,自己去招呼了。

“呦!這位爺,您需要什麼跟小的我說。”掌櫃的叫劉陸,笑容堆在臉上望著蕭慕鋮。

蕭慕鋮上下打量了劉陸一番,然後環顧四周,瞧了瞧這酒家的大概最後揚聲說:“天冷,來壺酒,一斤牛肉。再……”

“好您嘞,馬上就來。”劉陸還沒有等蕭慕鋮把話說完,應了音兒,轉頭就走。說實話,他此時頭腦已經無法運轉了,恨不得趕緊把這位小爺打發了。別看他此時和顏悅色,一會兒不知道誰惹惱了他,這酒館可該不保了。

“站住!小爺我話還沒有說完,怎麼就走了?!”說話的正是為蕭慕鋮。

劉陸一頭的大汗,越怕出錯越壞事兒,他戰戰兢兢地再次轉過頭來,一臉的笑意已經煙消雲散,只會低頭看自己的腳尖,靜靜地等著疾風暴雨。

蕭慕鋮看著此時的劉陸大笑起來,他這一笑不要緊,劉陸更是摸不著頭腦,撲通一聲便跪下說:“我的小爺,小的有什麼做錯的還請明示,只是,別氣壞了您。小爺,我的小爺……小爺饒命吧!”

“行了,小爺不逗你了!就是告訴你,以後別笑了,真難看!”說著俯下身子,抽出腰間的摺扇,抵在劉陸的下顎向上抬。劉陸看到了摺扇更是嚇得癱在了地上,兩眼立刻翻了白。

看到此景,蕭慕鋮滿意地點點頭說:“嗯…還是這模樣受看,別愣著,給小爺拿酒去吧!”說罷,便找了一個靠近火盆的地方坐下,扇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歸了位,好像從未離開腰間。

劉陸如臨大赦班掉頭就走,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即刻變了臉。剛剛還一副怕的要死的樣子,而今卻是一臉的惡毒和陰險。他暗暗地咬著牙離開大堂,朝後院的酒窖走去。從大堂到酒窖不過幾步路,

蕭慕鋮剛剛坐定,打外面便進來兩個常來常往的酒客。

“聽說了嗎?歐陽山莊的少莊主,歐陽天寒要成婚了,好像新娘子還挺漂亮,就是不會說話,唉!可惜了啊!”

“是啊!聽說了,那天我還見著了!兩個丫鬟陪著新娘子,到我店裡去選布料做嫁衣。哎呦,那小模樣兒真是漂亮啊!可就是冷冰冰的,始終也沒有個笑模樣。”

“許是對這門婚事不滿意?”

“不滿意?!那是歐陽山莊的少主啊!這還不滿意,想嫁什麼樣的?王孫貴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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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可是聽說了,歐陽天寒還有個情敵呢!你說他成親那天,會不會有一場好戲看啊!”

“誰知道去!那人武功極高,輕功了得,內功也極其深厚。不好惹,你我啊!還是閉嘴為妙啊!”

“是是……來來……喝酒,我們還是喝酒的好!這……不過話說回來了,那歐陽天寒也不是個好惹的……再說,人家已經是夫妻了,他打有什麼用啊!”

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一聲巨響,原來是蕭慕鋮。他聽到了這兩個酒客說的話,內心極其氣憤,於是便把手中的筷子“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可是這裡面帶著內力,所以桌子的三分之一,已經掉在了地上。聽見聲響的劉陸,便飛奔到兩個酒客的身邊說:“哎呦!我的兩位爺,別說了!別說了!小的還想做生意了!”

此時的蕭慕鋮一手拿著酒杯,然後自言自語道:“她原來會說話的……她原來……是會說話的……”話說著,便有一滴淚掉在了酒杯中。蕭慕鋮一飲而下,淚的鹹苦混著酒的辛辣在胃裡翻騰。

蕭慕鋮留下了銀錢,便起身出了酒館。

今年的冬日裡,大雪一場接著一場。

皎潔隨處滿,流亂逐風回。璧臺如始構,瓊樹似新栽。

天,銀灰色的陰霾;

地,白茫茫的寒冷。

因著是寒冬時節,所以路上已經沒有了人煙,街市兩旁的店鋪也都掛上了厚厚的門簾,到處都是茫茫雪白。天地之間,狂風夾帶著雪花吹打在蕭慕鋮的臉上。此時,蕭慕鋮覺得臉上彷彿千刀萬剮般的疼痛,而這疼痛卻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平坦的雪地中,只有蕭慕鋮一個人在走,他在世間唯一能夠留下的,也只有這兩排腳印而已。蹣跚的步履,憂鬱的面容,孤寂的身影消失在了數九寒冬的天際……

臉上的疼痛,是因為有淚;心中的疼痛,卻因為它在淌血……

小二將簾子先開一個縫隙,趴在門邊偷偷地瞧著。一直到蕭慕鋮的身影消失在街市盡頭,才離開大門跑到掌櫃的身邊一臉討好的說道:“掌櫃的,他走了!”

“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沒錯,就跟丟了魂兒似的,走了!”說著,小二還仰著臉豎起大拇指朝門外指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哼!行了!去把桌子收拾收拾,這沒你的事兒了。”劉陸說著便坐在了這兩個酒客的中間。

“唉!那人是誰啊?!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啊?!”酒客裡稍微胖一些的問道。

“我的爺啊!您連他都不知道啊!他就是蕭慕鋮,歐陽天寒的情敵,木南蕁的老情人兒……哼!看著吧,歐陽天寒成親的時候,可是有好戲看呢!”說罷,劉陸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卻只飲了半杯。

此時,另一個酒客恍然大悟道:“難道,他就是江湖上人送外號‘幻影迷扇’的蕭慕鋮?”

劉陸狠狠地點了點頭,心想:我要是像你們反應這麼慢,早就死百八回了!

“那看來,等歐陽少莊主成婚的時候,我們是必到不可了……哈哈哈……”他們三人相視一笑喝起酒來。

歐陽大宅內到處都充滿著紅火的喜慶,府內的下人熄了園內的燈,都回去歇息了,畢竟此時已是夜深人靜了。

木南蕁一身紅衣對窗而立,圓如碧盤的月是那樣的明亮。它照亮了大宅院內的梧桐樹;照亮了梧桐苑內的假山,照亮了此時屋內的一切,卻唯獨永遠照不亮她的心……

這處院落原先的名字叫清心居,是木南蕁住進來之後,少莊主親自書寫下了匾額,更名為“梧桐院”。有人說,是因為新夫人的喜好,所以少莊主將清心居內的竹子全砍了種上梧桐,又改了名字。可是,只有歐陽天寒知道,更名是為了給木南蕁一個念想,更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

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讓人身不由己的又豈止江湖。

蕭慕鋮走後的第二日,朝中的寇丞相突然來訪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解開了他心中多年的謎團。從那日起他才明白,為什麼木南蕁出了皇宮之後再也不開口說話。她的身份對於多年交戰的宋遼兩國來說,都尤為重要。

木南蕁此時身上穿的是一身嫁衣,這是歐陽天寒著人送來準備明天婚宴上穿的。

她開啟窗子,望向那對面長廊頂上的人。因為他身後的月亮,所以看不清他的面容,可是她知道,他是悲傷的。

她不能說話,便只能微微地笑,靜靜地讓他看著一解鍾情。慢慢地,木南蕁的臉上流出了淚。流淚,她也是笑的。

對面長廊頂上的是蕭慕鋮,每天他都會來這裡看她,她在笑著流淚,而他又何嘗不是哀傷以對……

蕭慕鋮的一身紫袍,此時已經換成了青色,青的有些泛綠,卻依舊是青色的……

在這樣的深夜,蕭慕鋮坐在屋頂,瓊霜坐在窗前,他們就這麼靜靜地坐著……他手中一直握著摺扇,她手中一直握著長蕭……

他們就這麼面對面地,靜靜地坐著,直至太陽驅走了黑暗,帶出了天邊的朝霞……

雞鳴天亮,他乘風獨自飄然而去;雞鳴天亮,她獨自夢中與之相遇……

太陽升起,再一次給這世間萬物帶來了生氣。

歐陽山莊內人頭攢動,門外早已排了數十輛的華麗馬車。來往賓客絡繹不絕,就連皇帝都派內侍送來了賀禮,這是一份無尚的榮寵。歐陽山莊並不是什麼武林世家,也不是什麼有名的商賈,更不是朝廷命官。這是一個遊離於灰色地帶的神秘家族。黑道不敢惹,官道也從不糾察,武林中受人敬仰,買賣生意從不獨大。這樣一個怪異的山莊而今由歐陽天寒掌管著,沒有人知道山莊背後的勢力,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淵源。

歐陽天寒一早就來到了梧桐院,當他推開正屋的門和木南蕁面對面的時候,卻遲遲難以開口。他微微的顫抖著雙唇,苦澀的咬了咬牙說道:“如果,你反悔還來得及。隱姓埋名,絕跡江湖,和他遠走高飛。很多事情我們都身不由己~”

木南蕁看著他,輕輕點頭,而後又搖搖頭。木南蕁翻開歐陽天寒的手掌,在手心內寫下了一個字。這個字,這個姓氏,在大宋王朝是一個天神般的存在。對於其他人來說是一份榮耀,可是對於木南蕁來說,卻是一輩子的枷鎖。

他們各懷心腹事,面對面的站了很久。

下人都在外面竊竊私語,他們是開心的。因為莊主和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外面這麼多賓客需要招呼,莊主卻依舊抽出時間來看一看夫人。

沒多大一會,漠北來到梧桐院快步走到他身邊,恭敬地說道:“主子,宮裡來人了。”歐陽天寒先是一愣,隨後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疾步朝前院走去。

“歐陽莊主,皇上特地命雜家來宣旨,恭賀二位新婚。”房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命他來傳旨可見朝廷對這樁婚事十分重視。

“聖上厚愛,草民感激不盡!如若今後聖上需要歐陽山莊,天寒必定肝腦塗地”說罷,歐陽天寒深深的對捧著聖旨的房公公扣了三個響頭。

房葉海把聖旨放到歐陽天寒手中,說道:“皇上還命老奴給少夫人帶來了一件賀禮。”說罷,他身邊的小太監立即捧出了一個錦盒。

房葉海雙手接過並小心翼翼地開啟,四周賓客一片譁然!房公公手裡捧的是一把玉簫,材質為藍田玉。觸手生溫,上面雕刻著一直飛舞的鳳凰,蕭的底端用紅線拴著一隻墜子,那墜子實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制,雙面刻字。其他人看不清楚,而歐陽天寒看著墜子上面的字卻頭皮發麻。

滿堂的賓客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歐陽家無一人在朝為官,也不是富甲一方的有名商賈,表面看來對皇家的江山一點用處都沒有。既然這樣,那皇上的這份榮寵又緣起何處呢?在外人看來簡直是空穴來風!這其中的奧秘,卻只有房葉海和歐陽天寒知道。

就在此時門外小廝來報,梧桐苑門主前來觀禮。

歐陽天寒舉步走出喜堂向外迎,只見一臺一臺的妝奩如流水般被抬到了院子裡。與此同時,木南蕁在喜娘的攙扶下也來到了前院。從布匹綢緞到古玩字畫,都是一些尋常人家嫁女兒的陪嫁,可是後來連雞鴨豬鵝都一併送到院子內。看到這些東西,歐陽天寒的太陽穴隱隱發疼,他心說:這麼大陣仗嫁他媳婦,這蕭慕鋮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嘛?莫不是傷心瘋了,還有這雞、鴨還有那豬是怎麼回事兒?這是明著告訴大家夥,他歐陽山莊吃不飽飯了嗎?想到這裡,歐陽天寒苦笑著搖了搖頭。

此時,多數賓客還不知道來者何人,都在交頭接耳的猜測。一陣陣爽朗的笑聲傳來,紛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率先進入大家視線內的是蕭慕鋮。他身著紅色銀線暗花圓領長袍,外披白狐大氅。負手而立笑盈盈的看著他面前的這對新人,身後則是梧桐苑七十二堂的堂主。

“客從遠方至,天寒有失遠迎望請見諒啊!”

蕭慕鋮看見了一身喜服的歐陽天寒,他輕哼一聲,笑道:“天寒兄此言差矣,我怎麼能是客呢!咱們應該是親戚啊!我今天是來代表梧桐苑給師妹送嫁妝的!雖說家父不在了,可是該有的禮數絕不會少!”

蕭慕鋮笑著與歐陽天寒身後的木南蕁側目而視,彷彿在說:怎麼樣,師兄給你做後盾,你是不是會安心些?!

歐陽天寒看著眼前的蕭慕鋮,感覺瞬間回到了他們三人初次見面的那一年。

那一年,都還年少,都是俠骨柔腸的年紀,有一腔熱血,即使想獨霸天下也要光明正大。可如今,家族利益,身家性命他不得不放棄一些年少時堅持的東西…他明白,這將是三個人的痛苦,走到現在他無力更改這個結局,這大宋的皇帝也決不允許。個人的委屈和苦難在大宋江山的百年安定面前,不值一提!

直至今日,仍舊記得,他們相遇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