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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歐陽山莊再相聚,前路依舊迷霧重重

第二日,歐陽山莊內。

歐陽天寒站在院落內,看著屋內的木南蕁。從皇宮出來後,她每天都站在窗前望著天空,天明時的雲卷雲舒,天黑時的繁星點點,她彷彿沉醉其中,無法自拔。起初,歐陽天寒以為她是在等蕭慕鋮。但後來漸漸發現,她的眼中沒有盼望和期待,只有無盡的迷茫和絕望。木南蕁在屋子裡一坐就是一天,有大部分時間都是發呆,時而流淚,時而無聲的大笑。她沒有什麼可高興的事情,笑容中皆是嘲諷。

歐陽天寒不清楚,她是在嘲笑誰?在皇宮內,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聖上一道旨意,就將他們彼此綁在了一起。

歐陽天寒承認,自己對她有一種特殊的情感。這種情感,無法用單一的愛慕來定義。他們之間的糾葛過於複雜,由於彼此的身份此生都不可能成為夫妻。身在江湖,卻依舊逃不開“聖命難為”這四個字。

歐陽天寒抬頭望了望天空,他覺得此時頭頂上有一張無形的大網,隨時都有可能落在他們所有人的頭上,將其一網打盡。

記得那日黃昏,宮內禁軍護送木南蕁回到歐陽山莊。她剛剛進門便對自己說:“勞煩歐陽莊主,給南門大街的東西教坊送封信。邀請師哥來山莊,我想見見他。”這是她這幾個月來,對自己說的唯一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自此之後,這三個月來再也沒有開口說過話。

以往爹在世的時候,每每提起梧桐苑的門主蕭炎都會帶著尊敬和欽佩。從那時候他便知道,梧桐苑的勢力不容小覷。可卻從沒有想過,大遼、西夏、都城汴京都有它的勢力。如此的江湖第一門派,當今聖上如何不會忌憚?滅掉梧桐苑是情理之中,而如今是不是要輪到歐陽山莊了。這些事情細細想來,讓歐陽天寒的頭皮真真發麻。今日天氣晴朗,積雪反襯著陽光極度耀眼,明晃晃讓人有些眩暈。

就在此時下人來報,梧桐苑主蕭慕鋮親自登門拜訪,人已在前院的花廳等候。

歐陽天寒快步從後院來到前廳,二人相見抱拳拱手相互問好。

坐定後,蕭慕鋮望著廳堂之上的匾額說道:“當今聖上御筆親書的’天下第一莊’,如今可算是名副其實了!”

歐陽天寒此時與蕭慕鋮對坐在廳堂左右兩側的椅子上,他沒有說話,只是端詳面前的這個人。在經歷的家中變故和門派紛亂後,如今他褪去了少年時期的灑脫和輕狂,增添了沉著和堅韌。看著蕭慕鋮的變化,歐陽天寒有些欽佩更多的還是悲涼。他們二人都是無辜被捲進這樣的風波之中,父親的意外亡故讓他們對彼此都有芥蒂,到底是歐陽山莊牽連了梧桐苑,還是這事情本就是因梧桐苑而起?這個謎團需要他們一起去解開,而如今來看這些所有的問題的關鍵都系在木南蕁身上。

“之前就曾聽我爹說過,梧桐苑的勢力不可小覷。可是,當瓊霜妹妹告訴我要給東西教坊送訊息的時候,我依舊有些不可思議。梧桐苑,不虧是武林霸主。”歐陽天寒面帶微笑,對蕭慕鋮說道。

“什麼武林霸主,不過是道上的朋友給先父幾分薄面。如今家父不在了,梧桐苑在我手中不過是為了讓弟兄們餬口過日罷了!”說著,蕭慕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道:“哎……這樣看來,天寒大哥,比我有出息啊!”

歐陽天寒搖搖頭,率先起身說道:“往後的日子還長,梧桐苑在蕭慕鋮兄弟的帶領下,定會再次崛起,更何況你身後還有暮雀門。”說著,他伸出右手指向門外:“我們邊走便說,瓊霜妹妹等你很久了。”

二人閒聊間,就到了木南蕁如今住的院子。

蕭慕鋮抬頭看到院門上的字十分驚訝,他十分不解的看向身側的歐陽天寒。“她從宮裡出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也不與人說話。我以為她是思念故人,所以將這裡改成了’梧桐苑’,可她依舊是那副樣子。”歐陽天寒說著,向院子裡揚了揚臉,“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希望看見你,她會高興。”

說著二人舉步向屋內走去,正在發愣的木南蕁尋聲向外看。

只見歐陽天寒走在前面身後跟著蕭慕鋮,霎時間恍如隔世。太陽光突然更加的明亮起來,照著眼睛有些發疼,一陣眩暈向木南蕁襲來。木南蕁有些欣喜,更有些悲涼。從三個月前的那天,她的生活變成了一場可笑的噩夢。如今夢不僅沒有醒,更是將蕭慕鋮也牽連進了這醜惡的是非中。心內翻江倒海,看著朝思暮想的人一步一步向她走來,情感上她恨不得即刻跑到他身邊,可是理智卻告訴自己只要師哥安全,朝暮相守的日子她可以捨棄。只要想到往後的日子他的身邊將不再有她,恨不得即刻去死,無奈這條命生下來就身不由己。她如果死了,她身邊的人必定無一人倖免,木南蕁舉步維艱。

今日蕭慕鋮穿了一件藏藍色的圓領長棉袍,走在滿是積雪的庭院內,格外顯眼。往來的下人都忍不住側目端詳,他們見慣了歐陽天寒的粗狂豪氣,京城貴公子的文雅。如今這位看上去都與他們不同,白皙的面容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一雙桃花眼中透露著些許哀傷。他的體魄健壯猶如戍守邊關的將軍,一舉一動不僅透露著男人的豪氣,還有隱隱透露出些許書卷氣息。他們的歐陽莊主與這樣的男子相比,竟是落了下風。就在眾人都在猜測他的身份時,歐陽天寒的貼身隨侍漠北將他們驅逐出了院落,並且守在門口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我覯之子,維其有章矣。

木南蕁想:這樣的男子,即使沒有她也一定會有更好的姑娘與之相配。天下之大,自己註定孑然一身,世間最美好的東西,親情或是愛情都不會屬於自己。

她挪動腳步向外迎,許是情感戰勝了理智,她的腳步略顯急切,慌亂之中將角落的一隻花瓶碰倒在地,應聲而碎。木南蕁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地上的碎片,忽然間心裡酸酸的有些委屈,流出淚來。

屋外的蕭慕鋮自從進入院子,就一直在壓制自己心中的情緒。汴京城內耳目眾多,各方勢力都將自己的耳報神安插至此,相互之間無非是利益制衡亦敵亦友。梧桐苑和歐陽山莊都置身是非之中,走錯一步就是深淵萬丈。可是,當他聽到屋內的聲響,便再也按捺不住,施展輕功一躍而到屋內。站在廳堂內便見到了站在書房,看著花瓶碎片發呆的木南蕁。蕭慕鋮沒有上前驚動,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師妹,千言萬語不知如何說起,萬千情緒皆在胸膛翻湧。

木南蕁察覺到了屋內的動靜和那糾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轉身抬頭望去,便見到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他們相互望著,誰也沒有動。

木南蕁閉上眼,貪婪的嗅著她盼望已久的熟悉的氣息。那是他的味道,如花香一般濃烈,如美酒一般醉人。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鼻子有些酸酸的發漲,她忽然覺得腿腳發軟,背脊一陣陣發出冷汗,眩暈過後她發現自己倒在了蕭慕鋮的懷中。

當木南蕁睜開眼睛,看到蕭慕鋮的時候她感覺到心中一陣陣的刺痛。抬起顫抖的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明明可以感受到手指尖傳來的陣陣觸感,可依舊恍然如夢。

“如果是夢,可千萬不要醒啊!”木南蕁輕聲呢喃道。

“說來,這竟是我們新婚後的第一面!”蕭慕鋮抱著懷中的人,緊緊地將她禁錮在胸膛。“我曾經無數次幻想著我們新婚後的日子,今日這般光景是我從沒有想過的。你……還好嗎?”

當木南蕁聽見蕭慕鋮的聲音時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將頭埋在他的胸膛無聲的抽泣。她不再壓抑不再控制,將所有情緒都一齊發洩出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猶如潮水般猛烈翻湧。木南蕁此時感覺胸膛內的心跳已經亂了節奏,並且有一種即將窒息的感覺,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她的生命應該在此刻終止。

木南蕁的情緒和感受,蕭慕鋮完全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早就牢牢地套在一起,看她這樣自己更是難受。

此時的蕭慕鋮也在默默流淚,他顫抖著嘴唇細聲安慰道:“我的蕁兒定是受了極大地委屈,哭一哭就好了。我是你的師哥,更是夫君。天不會塌,我永遠都在……哭夠了,同我說一說話可好?”他一邊說著安慰的話,一邊用手反覆的摸索木南蕁的鬢。

這世間唯有兩件事可稱作可遇不可求的珍貴:男人的血和女人的淚。

木南蕁低著頭,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始終沒有說話。

蕭慕鋮並沒有強求,而是將其抱起放到堂屋的桌子上。

他俯身認真的端詳著木南蕁,只見她低著頭牙齒咬著下唇,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的跡象。蕭慕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接著轉身靠著桌子面向屋子的大門站著。他在胸前抱著雙臂,故作輕鬆的說道:“我來的路上,歐陽天寒將你這幾個月的情況和我說了。你這個樣子,我們都很擔心啊!有什麼事情,是連師哥都不能說的呢?!”蕭慕鋮轉頭握住她的一隻手,繼續說道:“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等到你說話為止。“

蕭慕鋮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這世上哪有什麼東西是堅韌不催的,滴水穿石,鐵杵成針,越是看上去堅不可摧的東西,越是容易被擊垮。

逝者如斯夫,時間奔騰無痕,卷走了愛恨糾葛,卷走了年華青春;無數人因為貪戀而爭奪,經年之後,當天下生靈氣若游絲之時,你才會發現,所謂的宏圖偉業,萬代河山從未真正屬於過誰。

他想起了與木南蕁在梧桐苑度過的那些時光,彷彿又聽到了她銀鈴般爽朗的笑聲。

父親和母親還都在,他們圍爐而坐品茶賞梅,閒話家常。他捧了一大把雪拋向木南蕁,而她卻因為弄溼了鞋襪都跑到母親懷裡撒嬌。

這一切歷歷在目,蕭慕鋮開口問道:“這歐陽山莊的雪景,始終比不上我們梧桐苑,是不是?”

木南蕁伸出早已汗溼的左手小心翼翼地靠近蕭慕鋮,輕輕拈起袖口的邊緣將頭靠在他的肩背。不知是因為久別重逢的激動還是太過用力的原因,她的手一直在顫抖。蕭慕鋮沒有動,只是低頭看著那只拽著自己袖口的柔荑。“梧桐苑”這個詞讓木南蕁慢慢地恢復理智,師父和歐陽叔叔已經因為她而喪命,自己決不允許她身邊的人再次受傷。她咬緊牙關,以最快的速度翻身跳下桌子從袖口裡抽出早已準備好的紙條,拉住蕭慕鋮的手往門口走去接機將紙條放到他的手中。

木南蕁的一系列動作來的太過突然,待蕭慕鋮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關在了門外。蕭慕鋮沒有敲門,只是緊緊攥著手中的紙條沉吟了半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屋內的情緒太過濃烈,屋外的歐陽天寒都能感覺的到。他不忍進屋打擾,於是退到院外與守門的漠北站在一起。他心中十分壓抑,彷彿有人用手扼制他的喉嚨一般無法呼吸,他與漠北靜靜的站在一起,久久無語。

過了半晌,院外的歐陽天寒感覺身邊一陣寒風帶過,回神後只看到了蕭慕鋮離去的背影。他沒有追出去,而是轉身跑進了梧桐院。他站在院子中央,愣愣的看著那扇門。十步開外的距離便已經感受到了關在那扇門中的那濃濃的哀傷。他沒有上前敲門,也沒有轉身離開,只能靜靜地感受悲傷……

木南蕁用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當她聽到師哥遠去的腳步後,心中撕裂的疼痛。那離去的每一步猶如踏在她的心上,沉重的腳步踏得它生疼……

掩泣空相向,風塵何所期……

蕭慕鋮前腳回到了東西坊,後腳歐陽山莊便將喜帖送來了。

七日後歐陽天寒將與木南蕁大婚……

狂風怕落日,將近日暮之時吹了兩天的妖風終是漸漸平息了。月亮偷偷地跳出了雲層,在它的映照下周遭一切都披上了銀輝。

春雪齋內,蕭慕鋮藉助昏暗的燭火下,反覆的看著木南蕁塞給自己的字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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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君子,憂心;既見君子,庶幾有臧。

如彼雨雪,先集維霰。死喪無日,無幾相見。

蕭慕鋮反覆思索,卻依舊解不開這重重謎團。木南蕁與皇家到底有什麼關係,而在皇宮的那些日子她又經歷了什麼?能讓她產生必死的念頭……

他突然一驚彷彿想到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奪門而出……

蕭慕鋮的輕功本就不錯,三年前因緣際會又得到暮雀門的指點後更是出神入化。如今,他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來到了歐陽山莊內。木南蕁的屋內沒有燭火的光亮,顯然她已經睡下了。他站在窗前想要伸手想要推開它,卻在半路停住了。猶豫再三後他轉身剛要離開,身後的窗子卻應聲而開了。

月光照在木南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情緒。四周是黑暗的,光明都照射在她的身上,卻始終照不了她的心。

蕭慕鋮知道,她不會再說話了。於是他也沒有出聲,只是伸手將身後的那只竹蕭取出交到她的手上後,轉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從此,歐陽山莊每天晚上都會迎來一個不速之客,無聲來去不留痕跡……

木南蕁的貼身武器就是蕭慕鋮今日送來的這把長蕭,它比正常的蕭要長出很多。當年蕭炎將楊家槍法和五郎八卦棍相結合,專門為她獨創了一套武功……她知道,師哥定時看了那張字條,將它送來給自己防身。但是木南蕁自己知道,這些根本無濟於事。可是她依舊很開心,因為看見了這支長蕭,就會讓她想起當年在梧桐苑時的那些快樂時光,往後日子有這些回憶陪伴算是苦中的一絲甜吧……

從那日期,蕭慕鋮搖身一變成了這汴京城內浪蕩公子的其中一個。這幾日他看上十分悠閒,實則外松內緊。他知道有些事情隨時都會來,與其愁容滿面倒不如逍遙快活的度一日算一日,其他的便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了。

可是每當夜幕降臨後,他依舊會悄悄的來到歐陽山莊,在屋簷之上陪伴木南蕁度過這難熬的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