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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李秋陽和周白雲

曉雪姓陳,熟悉她的人以及杜成浩一般都省略她的姓氏直呼其名,在很大程度上她和秦月文的遭遇相近,都是父母離異造成的“遺孤”,成了沒人願意理的累贅;之前杜成浩送來的五百塊錢早就被她揮霍一空!吃、喝、買、玩,直到中午在職業技術學院的食堂看到自己飯卡上的餘額,曉雪嘆了口氣,正要轉身離開,胳膊突然被一個女孩兒拽住!

“曉雪,是不是沒錢了?”同班的一個女生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

“我不餓,不想吃飯了!”

曉雪還在嘴硬,那個女生笑嘻嘻地挽住她的胳膊重新回到打飯視窗。

“別跟我裝了!這頓我請你,想吃什麼隨便點!”

女生顯得很大方,看著熱氣騰騰的食物,曉雪猶豫了;還沒等她決定,女生已經給她打了一份土豆絲、蛋炒飯、還有一根烤雞柳。

那個女生很大方,可是曉雪知道飯沒有白吃的,而且她們兩個人之間並不熟悉,無緣無故地獻殷勤,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你為什麼要請我吃飯?還是說清楚得好,要不然我吃不下去……”曉雪疑惑地問道。

“你別害怕,我沒什麼目的,更不想害你!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

話還沒說完,那個女生隨身攜帶的揹包裡響起了鈴聲,曉雪分明看到她從包裡拿出了手機!

手機在那個年代被譽為絕對的奢侈品!況且女生手中這一款小巧精緻、閃著銀色光輝的三星SCH-X209翻蓋手機,不僅僅對於學生,甚至對於有收入的成年人來說都是可想卻不可求的!

曉雪的心裡打著一個大大的問號,為什麼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會擁有如此昂貴的手機?

女孩似乎很介意別人聽到她說些什麼,於是匆匆結束了通話,她注意到曉雪的目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先走了,改天約你一起出去玩!”

女孩兒擺了擺手離開了,只剩下曉雪一個人和豐盛的食物;即使生活費還有結餘的時候,她也不敢點蛋炒飯和烤雞柳這麼貴的東西,早餐兩塊、午飯五塊、晚餐三塊,曉雪精打細算著每一筆開銷,因為父母一次性給的生活費是有限的,而且之前杜成浩卡著她的錢,可是現在最後的五百塊被她輕易花光了,她還能指望誰養活自己?

狼吞虎嚥地吃著食物,陳曉雪已經顧不了那麼多,還是先填飽肚子吧……

校慶演出日漸臨近,經過初審的節目在經過齊彧凡的觀看之後,基本上確定了節目的種類和時間,不過還得讓學校的一把手點頭才行,所以齊彧凡的建議是:距離正式演出還有五天時間,利用兩天的時間進行第一次彩排,讓校領導觀看,最終敲定節目,然後在第三天和第四天爭取可以進學校已經包下的市裡的人民會堂進行最終的彩排。

李秋陽和柳玉凝在將齊彧凡的意見轉述給楊佳茗和王曉靜之後,便申請每天下午的第三和第四節課以及晚飯時間加緊排練,楊佳茗和王曉靜表示同意,各自班級的節目由文藝委員負責,必須保證演出人員全部就位、不可缺席!排練的次數越多,彼此之間越熟悉,這樣透過校長“法眼”的機率就會越大!李秋陽自然是想全部的節目都可以上臺,所有人都付出了努力,他不想任何一個人被放棄……

這天是週三,開場的第一個節目是仕巖高中老師們的詩朗誦,大概有十幾個人,朗誦稿件已經由一位語文老師寫好;齊彧凡私下裡告訴過李秋陽,領讀的老師是李麗……

齊彧凡的眼神自然是告誡了李秋陽什麼,而李秋陽也明白齊彧凡的用意,所以今天的晚飯時間老師們也會來到排練廳,必須小心地應付……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中午放學鈴聲響起, 李秋陽立刻去食堂吃飯,然後回到教室仔細地檢查著自己已經改好的《雷雨》劇本,在確定沒有一個字的偏差之後,他眯了一會兒,等下午上課,他來到十九班門口找周白雲。

“你好,我是十七班的李秋陽!”

等周白雲走出來,李秋陽正式地介紹著自己,周白雲看了看他,對於李秋陽的面龐,她還是有點印象的。

“我知道你,有事兒嗎?”

“這是劇本!”

接過李秋陽遞過來的劇本,周白雲的眼睛一亮,李秋陽也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表情的變化……

“作為搭檔,我希望和你一起演出這部經典的話劇!我已經修改好了劇本,你可以看一下,如果有需要改動的,我們下午第三節課準時

在形體教室見面說吧……”

“這是你改得?”周白雲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是的!我希望演出時有一個語言類節目,所以就自作主張地把你原來的表演劇目換掉了!《雷雨》這部話劇非常經典,應該很容易過關,你覺得呢?繁漪……”

聽到李秋陽用劇中人物的名字稱呼自己,周白雲先是一愣:眼前的李秋陽不算特別,卻是男生中少有的皮膚白皙,他的頭髮烏黑濃密,金邊眼鏡後面的那雙瞳孔深邃明亮,他就這麼站在自己的面前,用經典劇作中的人物名稱呼喚著自己,那一刻周白雲瞬間心跳加速、臉色緋紅!

《雷雨》這部經典話劇,周白雲只是聽說過,卻從來沒有認真看過,讓她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氣氛時,李秋陽的眼睛裡擁有著很多複雜的情緒,“繁漪”的那個稱謂,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

“我知道了,一會兒見……”

周白雲衝李秋陽點了點頭,之後緊握著劇本回到了座位上;從第一個字開始看起,隨著文字的增多,她越來越覺得剛剛李秋陽的表情和聲音並不是徵求她的用意是否能出演繁漪?而是已經把她當成是了繁漪,也就是說他入戲了……

杜成浩的腦海中裡一直不時地閃現著王曉靜的影子,他太想靠近她了!為了能更好地瞭解她,他破天荒地承擔了主持詞的撰寫,仕巖高中的歷史、語言文字的精煉程度還有每個節目的排序和介紹,杜成浩反覆地修改,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能和王曉靜多聊幾句……

不過看面相,王曉靜總是看上去心事重重,心裡好像有很多的情緒在波動,這一點和周白雲的慵懶完全不可比!清冷、細濃、渾澈、宛若一杯濃郁的紅酒,需要細細品味,同時又讓杜成浩忍不住想細細雕琢,想要靠近卻又不敢太近……

自從父母去世之後,杜成浩在那段最難熬的時間段裡,讀了很多佛家的經典,他想藉著宗教的力量來穩定自己的精神;起初只是為了安撫情緒,可是後來佛家深邃的奧義讓他漸漸地完成了皈依,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信佛的事情,可是自從見到王曉靜之後,杜成浩苦思冥想要用一種東西來形容她的氣質,直到那天和她聊了幾句之後,終於找到了一種被佛教稱為四大吉花的花朵——曼陀羅。

豔麗、多姿卻擁有使人意亂情迷的特性,集美豔與毒性為綜合體的曼陀羅是對王曉靜最好的形容!杜成浩覺得自己和王曉靜之間必然會有所交集……

只要一想起秦月文那張臉,汪卓欣就氣得牙根癢癢!她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自己出言不遜!好勝心極強的汪卓欣自然是不甘受到這種待遇,儘管沒有節目,但作為主持人已經足夠風光,不過同為主持人的王曉靜卻是個不小的威脅!

與王曉靜相比,汪卓欣顯得比較“兇”,這一點與性格無關,單憑長相,汪卓欣就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錯覺,可是齊彧凡早就把她給看透了:刀子嘴、豆腐心,表現上要強,其實內心敏感脆弱,最初齊彧凡的確是想讓汪卓欣來擔任文藝委員,可是考慮到她的性格太過張揚,如果要總攬全局的話,還得需要一個性格溫和的女生來擔當,所以才選擇了舞蹈專業的柳玉凝……

在確定了主持人之後,汪卓欣重點要考慮服裝的選擇,以她敏銳的眼光,杜成浩和王曉靜的衣服都已經心裡有數,可是另外一個主持人、十八班的梅雨居然連面都還沒見到!

梅雨?明明是個男生,偏偏取了個女性的名字……

像曹武之這種性格很少主動會和女孩子說話,再加上高二開學第一天就在校園裡大打出手!十七班的學生見到他有時候都躲著走,更別說主動打招呼;可緣分就是這麼奇怪,傍晚在食堂的時候,他居然和同班的梁青吟成為了知己!

事情的起因在於中午梁青吟在食堂打飯的時候被幾個女生插隊,也不知道誤會還是有意為之,梁青吟起初不願意作聲,她本不想多事,可是後來那幾個女生居然又招呼了更多的人!梁青吟實在是無法忍受,就和那幾個女生理論了幾句,不過讓她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那幾個女生是十八班的人……

存在著很多不良少女的十八班,就算是老師也不願意去招惹!她們根本蠻不講理!梁青吟被好幾個人推搡,食堂內很多學生注意到了吵鬧聲,眼看著梁青吟要吃虧,人群中忽然走出一個男生擋在了她面前。

“你們想幹嗎?”

梁青吟眼睛裡已經噙滿了淚水,性格有些懦弱的她被那幾個女生欺負也無法反抗!幸虧曹

武之的及時出現替她解圍。

“滾開,有你什麼事兒?”一個女生口氣蠻橫,看樣子像領頭的。

“她是我同學!你沒事兒吧?”曹武之詢問著。

“沒事!她們插隊還打人……”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插隊了?少在這放屁……”

女生正罵罵咧咧,曹武之黑著臉向前一步。

“你早晨沒刷牙?說話能乾淨點嗎……”此時的曹武之已經有些生氣了,如果眼前這個出言不遜的傢伙是男生,估計早就趴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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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著,你還想打我嗎?”女生不依不饒。

“不好意思,我從來不打女人!但是你們插隊就是不行,來,你先打飯……”

曹武之轉過身,將梁青吟推到打飯視窗前,梁青吟自然知道曹武之是同班同學,可是曹武之卻壓根不知道梁青吟的名字!

“你敢!”那個女生突然跑上前想要攔住梁青吟,卻被曹武之用右手按住了肩膀!

“我說過了!凡事得講理……”

曹武之的右手在暗暗用力,女生終究是女生,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會恐懼,肩膀被按得生疼!旁邊的幾個女生之中似乎有人認出了曹武之,趕緊把領頭的女生拽了回來。

“你給我等著,這事兒沒完!”

“高二十七班曹武之,我等著你!”曹武之自報家門,他從來不怕事兒也不躲事兒!

“謝謝你!”

梁青吟緊咬著嘴唇對曹武之道謝,曹武之倒是顯得無所謂,對她擺擺手。

“沒關係!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叫什麼名字?”

梁青吟抬頭看了一眼曹武之,他正尷尬地撓著腦袋,模樣很是可愛,梁青吟忍不住笑出了聲……

“梁青吟!高粱的梁、青草的青、吟唱的吟!”

“我記住了!你快打飯吧,我也餓了……”

“等一下,我請你吃飯吧,算是表示感謝!”

“不用了,小事一樁!”

曹武之並沒有給梁青吟反應的機會,立刻轉身離開;瞧著他的背影,她心裡很暖,可讓兩個人都沒想到的是這次偶然的事件卻成為了以後十七班和十八班結下樑子的開始……

很多年後回想起來,那個下午的第三節課,是李秋陽和周白雲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兩個人在形體教室見到彼此的第一眼開始就深深地入了戲! 李秋陽用了一整夜的時間反覆地閱讀《雷雨》,曹禺先生對於劇中每個人物的刻畫都深入骨髓、精心雕琢,人物的性格、遭遇,不同時間段的臺詞和肢體語言都讓他感到震驚:一個劇作家居然可以用最簡單的漢字寫出如此偉大的作品,李秋陽被深深地折服了!

對於周白雲來說,她更是很多次反覆觀看了張國榮版的《霸王別姬》,對於文字劇本是第一次接觸;電影影像會讓一個人長時間地陶醉在劇情和劇中人物中不能自拔,而劇本卻是一部戲的根基!對於一個演員來說,熟讀劇本是表演的第一步,也是最難的一步!根據俄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表演理論:演員需要無限接近劇中的人物,才能在舞臺上完美地塑造人物!周白雲的表演天賦很高,對於眼前李秋陽修改過的劇本,她更加為之著迷,在閱讀劇本的過程中,繁漪這個複雜的人物形象逐漸地在她的腦海裡立體化……

“咱們對一遍詞吧……”

“好!”

這是李秋陽和周白雲獨進入形體教室後說的第一句話,彼此都不願意打擾,直到李秋陽主動開口徵求她的意見,兩個人開始了第一次對詞:李秋陽飾演周樸園,周白雲飾演周繁漪,逐字逐句、情緒變化、對接臺詞的承上啟下,以及劇中人物的情緒把握和控制,周白雲都拿捏得很好!

第一遍對詞結束,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著對方,會心地笑著;李秋陽還好,可對於周白雲來說,她很開心,終於有人能讀懂自己內心對於表演的渴望和奢望!眼前的這個李秋陽將她的彷徨、失落、不食人間煙火的各種複雜、負面的情緒全部釋放了出來!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周白雲都感覺到了無比的愜意。

“秋陽,再來一遍吧……”周白雲第一次喊出了李秋陽的名字。

“好的,白雲!”李秋陽給予回應,兩個人的故事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