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都給我出去!”一個面色憔悴、形容蕭瑟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吼道。
“謝公子，你先出去吧！我和這姑娘說些體己話。”蕭曉九平靜說道。
“這…”謝燻有些猶豫，欲言又止。
“女兒家說話到底方便些，這姑娘也不知受了些什麼刺激，還是早日勸解，免得她情緒過激才好，悲極傷身吶!”
“也好。”謝燻斟酌許久，方下定決心般的點點頭，走出去關上了門。
“你怎麼還不走？”那女子抬起一張淚痕斑斑的臉，冷冷道。
“緋兒，是我。”蕭曉九走近她，拉著她的手，壓低聲音輕聲說道。
“我管你是誰？”林緋兒冷冰冰道，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好啊你，才分開沒多久就把我忘的一乾二淨了，莫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蕭曉九恢復聲音道。
“我為什麼要生…”她突然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她，眼中蓄起大片大片的淚花，在眼窩裡打著轉。
“蕭…”
蕭曉九慌忙捂上她的嘴，朝她眨了眨眼。
見她領悟似的點了點頭，方鬆開了手。
一個孱弱的身子撲進她的懷裡，珠子大的淚花沾溼了她身前的衣襟。
“緋兒。”蕭曉九呢喃道，手有一下沒一下拍打著她的脊背。
“對不起，緋兒，我回來的太遲了！”
“蕭姐姐。”林緋兒靠在她胸膛，緊緊抱著她，“我以為…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了！”
“我沒事。倒是你，怎麼會被凌皓天關在這裡？”蕭曉九反問道。
“別跟我提他。”林緋兒突然拉高音調道。
“緋兒。”蕭曉九鬆開她坐到她身邊，撫平她凌亂的劉海，“我可以不提他，但是，你真的能忘記嗎？”
“無論如何，我都只想告訴你，你此時此刻不是一個人。”
林緋兒面無表情，無喜無悲，淚珠卻連成線似的湧了出來，她大聲哭道，“我該怎麼怎麼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緋兒，會沒事的，我會陪在你身邊，我會保護你。”
蕭曉九覺得心被揪的疼。
聽著她無聲的哭啼，她沒來由的愧疚難安，一直以來，她一直將林緋兒當成親妹妹一般，她明明答應過孔冉，會照顧好她，不會讓她受到一絲的傷害。
可是看著她現在恍然失神的樣子，哪裡還有曾經的色彩，就像是一個支離破碎的木偶，喪失了靈魂，觸得滿手殘渣。
蕭曉九去伙房找了些吃的，剛走出來便看見謝燻神色難明的站在陰影之中。
她安靜的點了點頭，平靜道，“謝公子還沒回去？”
謝燻盯著那一碗薄粥沉思良久，最後驚訝的指著它道，“她竟肯吃東西了？”
“這個我也不知，只能拿去試試？”蕭曉九語氣略微不悅，卻極好的掩飾了開去。
謝燻沒有再說話，一動不動的站在陰影之中。
蕭曉九從他身側繞了過去，走了約有十餘步，聽見他突然開口道，“子裡他…亦有他自己的苦衷。”
蕭曉九嘴角浮起抹冷話，“這話你不該對我來說。”
她快步走了開去，生怕自己一時衝動撲上前去找他們拼命。
蕭曉九狠狠咬著銀牙，齒間發出呲呲聲，她一直以為凌皓天是有些喜歡緋兒的，他是不會傷害她的，可如今，一切的希望都被推翻。
她這才意識到，她還是太過天真，男人對權利的渴望，更勝於女人對美貌的痴迷，他們是以一切作為豪賭，不惜一切代價。
更何況，凌皓天從來都是個野心家。
她輕輕將食盒放下，蜷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就像是羽翼被撕碎的蝴蝶，喪失了飛翔的能力，只能在角落裡等待死亡。
“緋兒，先吃點東西吧！”她儘可能的使自己的聲音平靜，不觸動她的心傷，鼻角有些酸澀，她生平第一次感到孤獨與無助。
她害怕看到她這個樣子，卻無能為力。
蕭曉九握著勺子，舀著清粥，一下下喂入她口中，她就還是那樣呆呆的坐著，目光空洞，神思飄渺。
想起剛剛林緋兒的驚慌失措，恐懼不安，她突然覺得她與凌皓天之間，是否還發生了別的什麼？讓她畏懼。
又讓她逃避不願面對。
夜深人靜，四周的篝火仍在跳躍，蕭曉九哄著林緋兒睡著後，便輕輕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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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所及，是一白袍儒雅的男子，在夜色裡平添幾縷落寞。
“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所以在這裡等你。”謝燻沉吟著開口，語氣淡然又充滿同情。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蕭曉九依舊裝著糊塗。
“你是蕭神女吧！”謝燻轉過身來，定定看著她，目光在她身上宛若能鑿個洞來。
“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他。”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蕭曉九依自打量著他，他容貌清麗，五官卻有些淡，看似不爭不搶，與世無爭。
謝燻淡然開口，“我助他是為兄弟情誼，我幫你，卻是因為僅存的良知。”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蕭曉九問道。
謝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了句，“她懷了身孕。”
什麼？蕭曉九驚訝的睜大眼，鋪天蓋地的憤怒散發出來，“是…是他？”
她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幾個字，他的所作所為一次又一次刷破了她的良知。
那應是半月前的事了！
那一日林緋兒無意聽到凌皓天與謝燻的談話，難以置信的跑了出去。
那一日，久經乾涸的大地迎來了一場狂暴的大雨。
肆虐的風不斷的捶打著岩石。
那場雨使她狂躁不安的心徹底的清醒了下來，她呆呆的坐在雨中，雨水從臉上劃過，衝散了淚痕斑斑。
她不知在雨中坐了多久，那一夜過的十分慢，她想了許多許多，但更多的是小時候。
小時候的她被寵的無法無天，刁蠻任性，偏偏夜國那些人從小都不是省油的燈，每每看到她溜得比兔子還要快。
所有人都嫌她又小又嬌氣，不願同她玩，她還記得小時候很喜歡孔大哥，但孔大哥總是對她不理不睬。
那時候好像有一個與她差不多的孩子，總喜歡偷偷的跟在她身後，悄悄遞給她好吃的糖果。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完成一條線，露出漏風的牙床。
再多的便有些記不清了。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這些，更奇怪的是，她怎麼也想不起那個總喜歡跟著她身後的小男孩到底是誰？
他就好像是一個被她虛構出來的夢。
然後她又想起杜嵐山上初見凌皓天的一幕，她突然覺得他那麼像當年那個怯生生的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所以，她才會救了他。
一幕幕過的太快，快的好像在做夢一樣。
她有些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一夜過去了，雨也跟著停了。
她還呆呆地坐在地上，身下是大片的水漬，粉嫩的裙襬被泥水泡成了灰白色。
她就像是受了蠱惑一般，在陽光下，如行屍走肉，機械的回到了留霞峪。
她走進了凌皓天的營帳，將藏在袖中的匕首朝他刺了過去。
大堆大堆的血留了出來，她覺得她的眼前只剩下一片殷紅。
林緋兒痛苦的掙扎著，她覺得她像是著了魔，迷失在了夢魘裡，她一會兒看見凌皓天全身是血的倒在血泊裡，一會兒又看見他伸長了脖子，想要將她吞入腹中。
她知道這是一場夢，卻怎麼也無法醒過來。
“緋兒，緋兒，快醒過來。”蕭曉九一邊搖著她一邊大聲喊道。
“她到底怎麼樣啦？”
她身側是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此刻他眉間褶皺疊在一起，看起來左右為難。
“這姑娘得的是心病，鬱結於心，憂思不解，除了她自己醒來，否則…否則…”
“否則怎樣？”蕭曉九焦急道。
“否則一屍兩命，性命不保啊!”老者哀嘆道。
“她若有事，你便一起陪葬。”一道冰冷聲音傳來，帶著無盡殺意，所有人都深深打了個寒戰。
蕭曉九低低垂下頭，她怕一抬眼，便被看見她要殺人似的目光
。
凌皓天深深望了床上雙眸緊閉的少女一眼，臉上表情冰冷肅穆，令人琢磨不透。
他突然轉過身去，寬大的黑色長袍在地上旋過一個優美的弧度。
蕭曉九心裡默默數著數，希望他快點離開。
突然一股悠長的視線停在了她的身上，她拽緊手掌，手心冒出了細汗。
再過一刻，再過一刻，蕭曉九差點就要和他撕破了臉皮，在垂死掙扎了一番後，堅定的抬起頭，卻發現他早已不在。
她長舒了口氣，分不清是失落還是嘆息。
“怎麼個意思？”她問道。
“又一個喜歡自欺欺人的人!”謝燻感慨。
林緋兒昏睡了一天一夜，卻還是醒了過來。
她醒來的時候像是忘了很多事，只記得她們吵了一架，賭氣誰也不理誰。
蕭曉九幾次三番想要開口，卻被謝燻攔了下來。
“這還不是好時機!”
“那什麼時候是好時機？你們以為這樣能蠻多久？”蕭曉九反問道，“別忘了她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到時候要怎麼解釋。”
“若是她一直這樣，這個孩子…不要也罷。”謝燻遲疑的說道。
“這是他的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