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盯著她的眼太過柔情。
雖然水眠月平時裡對待她亦如春風拂面，眉眼含笑，但多多少少有些飄渺疏離，不像此刻般，殷切渴求的望著她，似乎在等著一個答案。
蘭九月有些不解，莫不是他更希望她喜歡這滿池青蓮而非山野的桃花？
她搖了搖頭，揮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幻想，她怎麼會覺得水眠月是吃醋了呢？還是吃一朵花的醋。
她拎了那一籃青蓮花走回房中，滿籃青蓮擺放的整整齊齊，每一朵都形態完整，開的恰到好處，像是一朵朵被精心挑選出來。
她腦海中又回想起剛才萬千花朵朝著他迎面而來的那一幕，這樣的水眠月真像是青蓮所化的仙子，卓卓而立，不染纖塵。
“九月姑娘，公子說讓奴帶您去一個地方。”
凝香在她身後叫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
她隨著凝香一路朝後山而去，越走越覺得眼熟，周遭是五顏六色的野花開滿了整片山坡，這裡她不久前剛剛來過。
她們順著一條羊腸小徑不斷向下，耳邊傳來嘩嘩的流水聲。
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凝香，我們這是要去哪裡？”蘭九月終是忍不住問道。
“是去這山下一處秘境，姑娘不是總嫌這山中景色枯燥乏味，如今要去新的地方，怎麼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凝香好笑著問道。
“可能是因為幼時曾在深山中遇過蛇群，走在這雜草叢生的地方總有些害怕，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
蘭九月一聽這瀑布聲，汗毛都跟著豎了起來。
“既如此，那我們...”
蘭九月剛轉身走了兩步，便被人從後面擊暈了過去。
當她再次醒來，已身處一個幽黑的隧道裡，不遠處有嘩嘩的瀑布聲，鼻尖是刺鼻的血腥味。
她身前是一名黑衣女子，背對著她，但那身形卻說不出的熟悉。
“不是阿眠哥哥要見我，是你，我們是不是見過？”
她掙扎著起身，眼睛掃過地上枯骨，不禁作嘔。
“如此便受不了了？”
一道清麗的女聲傳來，帶著幾分嘲諷，那人轉過身來，印入眸的是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那人俯過身來，在她耳邊輕言絮語，“你這般又怎配留在他身邊？”
一隻手扯去她臉上面紗，她突覺一陣涼意，銳利的指尖在她的臉上輕輕劃過，像是蟲蟻在肌膚上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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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向自詡聰明嗎？不妨猜猜這陰寒刺骨的血池是為誰而建？”
眼前這人正是她在神女廟見到那人，她一身素雅，面色平平，對著滿室枯骨卻毫無懼色，而是言笑晏晏，彷彿在她口中這不是陰森洞穴，而是人間聖地。
蘭九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千辛萬苦將我引來這裡，不就是為了告訴我答案嗎？”
她心裡閃過一絲疼痛，其實，在她醒來的一刻，所有答案便已昭然若揭。
這靈稽山是水眠月棲身之處，這山中所有人所有地都因他的存在而存在，而這個人，凝香是認識的，那麼，水眠月也便是認識的。
她覺得她像是落入了一張網中，她不願相信，卻不得不信。
“你是不是在想，凝香為什麼會帶你來這裡？因為...她是我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她繞有深意的望了蘭九月一眼，補充道，“從你踏入南滄皇宮那一刻，便已經一步步走入我們為你佈下的陷阱。”
“什麼南滄皇宮？”蘭九月心口有些刺痛，她原與凝香一見如故，雖然她每次見自己都帶著幾分刻意的疏遠，但她還是打心底的喜歡她，好像她們已經認識許久許久了。不過，她還是明顯捕捉到對面女子話語總的漏洞。
她能從那女子眼中看出徹骨的恨意，卻不知她為何而恨自己。
她突然想起她在神女廟時說過的話，“我原先覺得我很可憐，自幼便勒令模仿一個人，模仿她的神情語調，一言一行，可如今，我卻覺得你更可憐，竟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
她在模仿誰？是她？還是那石像上的那女人。
而那一句自己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又是什麼意思？
蘭九月突然覺得她與對面這個女人，以及已經故去的蕭神女之間似乎有著什麼奇異的牽扯，可是她卻猜不出，不過，她抬起頭看著眼前女子，她知道，這個人會給她想要的答案。
“你說的出現在南滄皇宮那人是蕭神女吧！而凝香原先是跟在她身邊的，而你”她略一思量，接著說道，“若出現在南滄皇宮的是蕭神女，那麼你便是南滄皇后，銀川公主，也是水眠月的唯一弟子，南宮瓔珞。”
一切疑問全部解開！
不過，她繼續說道，“我不知你與蕭神女之間有何牽扯，但這與我都沒有什麼關係，想是你弄錯了，我並不是什麼蕭神女，而是臨月蘭家蘭九月。”
“哈哈哈—”南宮瓔珞仰頭大笑，與她那清雅淡然的容貌極不相符，她指著她道，“我有時覺得你很聰明，有時又覺得你蠢得可愛。”
一隻手挑起她的下巴，說道，“難道你就沒有好奇過，你這張臉為何與那神女像上的人一模一樣嗎？”
“人有相似罷了。”蘭九月毫不避諱的說道，“你不是也與她長得一模一樣嗎？有一便有二，這有什麼稀奇。”
“還真是愚蠢，你還真以為你是蘭九月嗎？那不過是我師父的一門絕技，可將她人的記憶植入你的腦海之中，而你真正的記憶卻被金針封穴，徹底的封住了。蕭神女，你還不明白嗎？”
見對面女子不可置信的樣子，南宮瓔珞只覺內心暢快，多年嚥下的苦水在這一刻終於可以討回，她笑著說道，“知道為什麼我要告訴你這一切嗎？因為我要你嚐嚐我曾經受過的痛苦，看被人變成另一個人活著是什麼滋味？”
南宮瓔珞又恢復最初淡然的模樣，“我原先覺得我很可憐，從小便被要求模仿你的神態，一舉手一投足，喜怒哀樂，乃至喜好都要一致，可是，如今啊，我卻有些慶幸，只要你在這世間永遠的消失了，我便可以取而代之。”
“從今以後，這世間再沒有什麼蕭曉九、蘭九月，只有我。我想是誰，便是誰！”
剛剛還在咫尺之外的女子突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她還沒有從她接連的話語衝擊中回過神來，她怎麼可能是那位名揚九國的蕭神女呢？
她明明記得在那緊閉的閣樓裡，她是聽著她的故事長大的啊！
這怎麼突然之間，這故事中的人竟然變成了自己，而自己的記憶還是假的，是另一個人的記憶，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匪夷所思了。
只是，此刻，她沒有空想這些，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南宮瓔珞，起了殺心。
她身體痠軟不能動，她摸了摸手腕上的葫蘆扣，如今只能孤注一擲了。
那裡面是她精心飼養的一隻蠱蟲，可以寄生在她人體內，使宿主聽她號遣，只是她還未試驗過，不知此舉，能否成功。
“你以為我被你算計了一次，還會被你算計第二次？”
南宮瓔珞一聲冷笑，周身上下灑下一股白色粉末，那只金燦燦的蟲子還未碰到她的衣角，便已化作飛粉。
蘭九月見此計失策，連忙說道，“南宮姑娘，我想我們之間還有些誤會吧！我覺得我與那位傳說中的蕭神女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若真比起來，真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怎麼會是她呢？”
“我倒覺得你們甚是相似，都是一般狡猾。”南宮瓔珞冷冷一哼，手中銀光一閃，一柄寶劍被拔了出來。
她執劍逼近，只要一劍刺下，在拿吸血蟲吸乾她的血液，扔入血池中，這個她厭惡一生的人，就會徹底從她眼前消失了。
“公主。”凝香遠遠看見南宮瓔珞拔出利劍，立刻跑上前來，擋在蘭九月的身前。
“凝香，你忘了誰是你的主子了嗎？”南宮瓔珞還保持著揮劍的動作，冷冷開口。
凝香垂眸，“凝香自不敢忘，昔日若不是得殿下相救，凝香早就已經死了，可是，”她望著身後的人艱難開口，“可是，若是公子知道是殿下殺了蕭神女，只怕不會放過您。”
“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南宮瓔珞唇角一勾，手中長劍直直揮下，一股鮮血灑了蘭九月一身，凝香的身子如斷線的風箏，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
“南宮瓔珞，你竟然連自己都不放過！”蘭九月衝著她大吼道，一些陌生的記憶突然在她的腦海中晃過，朦朧中，她好像記得她對一人說道，“凝香，你可願與本姑娘浪跡天涯。”
一隻佈滿鮮血的手抓住她的裙襬，她將那只鮮紅的手握在懷裡，那女子掙扎的說了聲，“對...不...起。”便徹底閉了眼睛。
她眼角有淚珠滑落，她默默閉上眼，喃喃自語，“凝香，不管你以前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我都原諒你了，黃泉路上，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願來生，我們能做真正的姐妹。”
眼前，有劍光一閃而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