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來還債?”
桃妖妖眉飛色舞、喜笑顏開的從門口蹦了出來,一眼就看到桐花樹下如青白孤影的男子,曾經那張清雋文雅,甚至有些古板的臉上佈滿了憔悴,眼下是重重陰影,唇角發白,邊緣冒出細密的胡茬,他落魄的站在樹下,身上是一件被露水浸溼的清灰長衫。
她煞是好笑的看著他,果然風水輪流轉,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自始至終對滿目嫌疑的男子會可憐巴巴、低聲下氣求她原諒?
可是…
望著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她似乎並沒有想象的痛快,更不覺得同情,心中只剩下淡淡悲傷。那就像是時過境遷後的幡然悔悟,歷經苦楚後的浴火重生,只剩下橫亙心底的一縷蒼茫。
一隻手緩緩放在心口,那一顆為他盪漾的心平靜似水,激不起一圈漣漪。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這個人,她真的已經不愛了。
柳謹言的視野有些模糊,但是那一貫張揚的紅色就這樣明晃晃闖進眼中,鋪天蓋地的填滿,他彷彿除了那一抹豔麗清姿,便什麼也看不到。
他扯動唇角,想對她溫柔一笑,但被凍的僵硬的臉頰並沒有想象般協調,那個笑容便變得有些難看,他嚅動唇角,緩緩說了聲,“你終於肯見我了!”聲音有些嘶啞暗沉。
桃妖妖凝眉一笑,“當然,有人上門送銀子,我怎有拒收的道理?”
“送銀子?”那一雙沉沉的雙目帶了幾分茫然。
“難道不是?”桃妖妖側著頭問道,“否則你打算拿什麼來還債?”
一雙美目裡裡外外打量了他一番,方嘆著氣道,“不過你真不像來還債的!”
柳謹言呆呆立在一側,默然不語,紫色的桐花隨風落下,平添幾分淒涼,“我們…就一定要算的這般清楚嗎?”
“在商言商,一切還是清楚些得好。”她不知從哪抽出本小冊子,翻開,一頁頁念道,“玄和一百零六年十二月至零七年二月,入柳家灼華閣,至今工錢未結。二月末,被誣陷鋃鐺入獄,備受折磨,幾近身死,須賠償…誤傷費,撫慰費,以及青春損失費!”
桃妖妖咬著牙將後面幾字一一唸完,雙手一合,那本就單薄的小冊子頓時皺成一團,原本美豔的臉上一片怒火,她咬牙切齒的說了句,“凌玥!”便氣勢洶洶的想要衝回去。
“你…”
柳謹言對她剛才的話聽的雲裡霧裡,正要細問,便見那女子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只丟下一句,“你若是還想還債,就去找傅明宇,若不是,就請回去吧!”
他嘴角銜起一絲苦澀,方見視線有一朱丹錦衣的少年搖著柄摺扇一步步走來,在他身側停下,望著紅衣女子消失的門口,將扇子緩緩收起,掛起親和的笑意,“還真是個絕情的女人!”
“凌玥!”
桃妖妖將那本冊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嘴角泛起危險的笑意,“你寫的這是什麼?”
有人將她手下蹂躪的慘不忍睹的小本子抽了出來,開啟,輕飄飄掃了一眼,不鹹不淡的說道,“不是你說要將一切算的清清楚楚,從此兩不相欠,彼此再無糾葛。”
“所以?”她眉角挑了挑,望著她沉沉問道。
“我左右思量,你二人最大的牽扯便是情債,只是這情債著實難算的很,故我便總結了這幾條,有何不對?”她輕輕一笑,如碧谷芝蘭,溫婉柔情,“還是說,你捨不得了?”
“捨不得?開什麼玩笑,本姑娘會捨不得他!”桃妖妖美目一瞪,“我只是覺得這般斤斤計較太失我高貴大氣的體面。”
凌玥平靜柔和的臉上一陣無奈,“要清算的是你?嫌丟人的也是你?果然這是件不討好的差事。”
蕭曉九微笑著搖了搖頭,“她那亂成團的感情線怎麼理都是理不清的。”
凌玥突然想起什麼,柔聲說道,“估計她以後不用為這些發愁了!”
“這怎麼說?”蕭曉九好奇問道。
“你不知道現在異都是怎麼傳她的?”
“據說這位桃姑娘擁有得天獨厚魅惑人心的容顏,只為迷惑眾生,連柳家清正自好的二公子都無從倖免,新婚夜拋棄妻子,失魂落魄,枯等成灰。如此蛇蠍美人,望之是罪,愛之是劫。”明明是誇大其詞的信口之言,被她平靜道來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所以,從今往後,聞她大名者,都會敬而遠之。”
蕭曉九聞言哭笑不得,“這還真是…果然世間最可怕的就是傳言。”
凌玥盈盈一笑,“那你知不知道傳言中你又是何等模樣?”
蕭曉九擺了擺手,“我還想多活兩年。”
“你們兩個…”桃妖妖手撐在桌上,惡狠狠的等著直接忽略她談的不亦樂乎的兩人,“有你們這樣幸災樂禍的嗎?”
“有嗎?”蕭曉九與凌玥對視一笑,異口同聲道,“其實我們是在關心你。”
“關心?有你們這樣關心的?”
凌玥正色道,“謠言止於智者,只有看破這萬千浮雲,不為其所禍,才能稱之為良人。”
蕭曉九一臉誠懇的點頭附和道,“沒錯!沒錯!”
“算了!反正也這樣了!”桃妖妖神秘一笑,突然跑了出去,“等我一下,我去拿樣東西。”
見桃妖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凌玥搖頭失笑,這才發現她身旁的女子撐著頭,眼瞼微合,神情倦懶。
“你這是怎麼啦?一大早就累成這樣。”她關心問道。
“可能是昨晚吹了些冷風,又沒有睡好,頭有些暈暈沉沉。”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凌玥想了想,還是開口問道。
“什麼怎麼回事?”她揉了揉額角,卻還是精神恍惚。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不要跟我裝傻。”凌玥的眼神十分平和,那溫柔的雙眸中透出股探究的味道,緊緊將她鎖住。
蕭曉九鬆開手,提神凝視她,“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只是好朋友而已,八卦者自行繞道。”
“我倒從未見過這般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的朋友。”她唇角微微翹起,自信從容又毫不相信。
“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為什麼我只想到冤家路窄,狹路相逢勇者勝?”蕭曉九無奈道,“明明是我被奴役、壓迫,而你們一個個見死不救、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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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來了,快來看看我的傑作。”桃妖妖端著碩大的水青色托盤,風風火火走了過來,輕輕放下,轉而轉動著嫵媚靈動的眼睛,問道,“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們在說什麼見死不救?”
凌玥抿唇一笑,眼裡閃動著狡黠的精光。
蕭曉九立刻打斷她源源不斷的詢問,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
“這個啊!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桃妖妖見有人對她的東西感興趣,瞬間就將剛剛的疑問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見一隻雪白嬌嫩的手端出兩隻小碟子各放在她們跟前,“來嚐嚐怎麼樣?”
那不過一個巴掌大的青花瓷碟,上面擺滿了花花綠綠的甜點,有椰絲奶凍、杯子蛋糕、焦糖布丁等,凌玥和蕭曉九看的一陣驚奇,雖然往日桃妖妖也會做這些給她們嚐鮮,可這是在物料匱乏、生產落後的古代啊!
“妖妖,你確定…這些真的可以吃?”
蕭曉九深表懷疑,雖然眼前的東西看著很正常,很可口,不過她還是有些猶疑。
“你說呢?”
紅衣女子似受到極大的挑釁,拽著粉拳向她比了比。
蕭曉九見狀二話不說將它夾起咽了下去,然後,眼前一亮,由衷讚道,“味道倒還不錯。”
桃妖妖頓時自豪的仰起頭,“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做的。而且,這些材料都是純天然無公害。”
就在桃妖妖美滋滋的誇讚她的傑作時,有人插嘴道,“是不錯,就是這些器具有些太不合時宜了吧!”說罷,悠悠掃了那放至一旁的碟子、筷子一眼。
桃妖妖回她了一個“聰明”的表情,將頭轉向一邊,拉長音調道,“曉九兒。”
蕭曉九搖頭嘆息,她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桃妖妖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方補充道,“這真不怪我,誰讓你是這裡唯一的工科生呢?”
蕭曉九未然嘆曰,“可我一點點都不心靈生巧,不如…”她靈機一動,巧笑嫣然,“你將這碟子裡東西再備一份給藍藍送去,他最近被關在屋裡,想必無聊的很。”
桃妖妖一點就通,抱著小碟子喜滋滋的跑遠了。
蕭曉九見終於將她打發走了,一邊屈指揉著額角,一邊就要朝回走去。
“曉九,以你這執拗的性子,可不是誰都能強迫的了你的。”
一陣溫婉女聲傳來,她愕然回頭,便見那身著青杏色長裙的少女踏著步子施施然離開。
她扭頭苦澀一笑,轉眼卻又目光清明,仿若她剛剛並沒有被那突如其來的言語擾亂心境,她還是那個一心只求回去,不願與這異世有過分牽扯的蕭曉九。
她剛剛躺在床上,便飛快進入了夢鄉,只是那入夢前紅衣斐然的男子,那迤邐紅塵般的記憶,再一次被她輕輕揮去,遺忘在腦海深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