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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向宜州進發!

(感謝書友取名好麻煩的再次打賞!)

陳成不知道的是,當陳靖康把在屋內聽到那些他對山塘村的猜測,一五一十告訴陳靖國的時候,陳靖國是對他一行人動過殺機的。

一個外來人,不過是東邊瞅一眼,西邊瞅一眼,就能推敲出那麼多道道來!

一旦讓他發現山塘村與開元十六年的瀧州反唐起義,那還了得?

為絕後患,還是將——

將他們一起殺了?

開玩笑!

要是只用殺陳成一個人也就罷了!

小二十號人呢!

何況那幾個小小少年,都是非富即貴的,真動手了以後帶來的禍患只怕更大!

所以殺機只在剎那間罷了。

完全讓陳靖國打消顧慮的還是,不要說陳成一行外來人了,即便是在村裡出生,村裡生長,生活了十幾年的二十一弟陳靖康,對於家族的真實過往,又有多少瞭解呢?

就好像開元十六年的謀反,他就一無所知!

更不要說比他還要小的孩子了!

覺得陳成會化身名偵探,把本村的底細掀個乾淨,那完全是庸人自擾的行為。

所以只是限定陳成他們日落之前離開,別的也沒什麼了。

但是,鑑於陳靖康這個弟弟,越來越沒有家法規章,完全不像是家族弓馬嫻熟的樣子,還總把稀奇古怪的外鄉人往村子裡帶,陳靖國還是覺得不像話,有必要今天把這些秘聞都告訴他,日後行事,還是要多一個戒心。

畢竟,我們交州陳氏,與別人不一樣。

“可是,為什麼我們偏要不一樣呢?”陳靖康遲疑了一會兒,仍然對於先祖以及家中長輩的做法感到不理解。

尤其是在十三年前還要涉險攪入兵禍,簡直是喪心病狂的行為!

你們這麼鋌而走險,究竟有什麼好處呢?

就為了復辟那個早就被塵土埋葬的短命陳朝?

莫說它,就連那個你們最痛恨的隋朝都已經滅亡了。

如今大唐天子坐天下,四海昇平,國力強盛,難道還不夠好?非要回到群雄並起,到處割據的時代?

面對二十一弟的疑問,陳靖國沒有回答,只是幽幽一嘆:

成長在這個時代的後生晚輩們,終究與他們的想法不太一樣了。

在老一輩的想法看來,武帝對於先祖,恩同再造,沒有他,就沒有後來繁衍開枝的這麼多族人,心念故國,那是天經地義的;

至於在“四海昇平”的今天,要不要再當反賊,可以兩說。

在三大嶺南豪門統領嶺南各荒蕪邊地的時候,的確是人人安居樂業,就好像山塘村,名義上是在大唐嶺西的土地上,可是他們保留交趾的風俗,操練自己的兵馬,佔山為王,自成一體,桂州都督府管不到,三大嶺南豪門還是別的豪族也不管你。

這在梁陳的時代便是如此,因為朝廷力弱,觸手也伸不到這裡來。

可是如若朝廷完全剿滅了這些地方豪門,沒有了他們相互牽制,還想保留原來的生存方式,又豈可得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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繳納皇糧,付出勞役,那是必不可少的。

而像現在這種佔山為王的做法,更是要清除乾淨。

陳行範起事的時候,可不止他們瀧州陳氏一家和交趾陳氏這種“野心家”,隊伍中可不乏高涼馮冼氏、欽州寧氏這些沒落豪門。

如馮璘,便被陳行範封為南越王。

高涼馮冼氏!那就是說,起事的這些人裡,不乏高力士將軍的兄弟子侄!

朝廷中有這麼一棵大樹不去抱,還要當反賊,那他們是不是更加瘋狂、不可理喻?

不,因為他們知道,如果失去家族的地盤,高涼馮冼氏就是喪家之犬,什麼也不是!

高力士別說如今氣焰滔天,等當今天子百年之後,他的權勢,還不是塵歸塵、土歸土?(事實上,唐玄宗還沒駕崩的時候,高力士就完全失勢了)

如何抉擇,他們心中還是有數。

那怕是參加一場瘋狂的賭博。

只是這些東西,跟陳靖康說了,他也未必會理解。

“好吧,今天就說這些吧,你且回去休息,也不要每天讀書太晚,傷到身體。”陳靖國拍拍族弟的肩膀,溫言道。

對於自家的兄弟,陳靖國還是格外看重憐惜的。

可能對於他們這一代來說,吟詩作賦才是更有出路的事情。所以,從比陳靖國小一點的弟弟們開始,已經不再以“國恨家仇”去薰陶他們了。

年少時,陳靖國也曾幻想過上天降下武帝之後,帶領大家橫掃中原,再復陳氏江山,現在想想,也是很幼稚可笑的。

看著吧,李唐看樣子的確是牢牢不可撼動,李隆基更是不世出的英明天子。

再過二十年,陳靖國這批人都老去了——

如果李唐依然如今日這般盛世如斯,那麼山塘村也該恢復一個正常村子應用的樣子,大家就平平安安種種田,打打獵,哈哈!

不過呢,雖然全民操練弓馬很耽誤農業生產,但一隻巡邏隊還是少不了的!

因為只有手中有箭,山賊就不敢來搶你。

無論何時,手中有武器,還是會更讓人心安的!哈!

……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陳成聽著始安七少興致勃勃地談論二十年後生活多麼美好的場景,誰誰誰會成為大詩師,誰誰誰會在“南選”中擔任要職,而現在竇師兄、梅師兄幾位大詩師,只怕已經進化成“四大詩聖”了……

“詩聖?你們可真敢想!整個中國三千年詩的歷史,也只出過一個詩聖!結果光在你們廣西就出了四個!還是同時期的!你們該讓我怎麼說呢……”陳成看著他們,有些啞然失笑。

可誰沒有對未來的美好幻想呢?就好像我們小時候也一樣。

陳成忍不住哼起小調: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

偉大的祖國,該有多麼美,

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

城市鄉村處處增光輝……

只可惜,從開元二十九年往後再數二十年,那是唐肅宗上元二年,如火如荼的安史之亂正在進行之中。

沒錯,同志們,八年安史之亂已經開始了,這是第六個年頭,只是城頭變幻大王旗,從安祿山到安慶緒到史思明到這一年換成了史朝義……

那正是華夏歷史千年的浩劫,整個民族盛極而衰的轉折點,縱然我和你們幾個小可愛再相會,那會是在哪裡呢?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麼?

在大家的映像裡,一般覺得安史之亂就是在北方、中原、兩京的戰亂,別的地方相對太平,像江南,就一直維持著大唐朝廷的財政開支。

在這時還“鳥不拉屎”的嶺南,置身事外,只怕還要更加“安定祥和”!

實際上大錯特錯!

安史之亂引發了一系列“多米諾聯動效應“,從而引發更大範圍的一系列歷史“突變“,乃至改變跨越洲際間無數國家地區民族的命運!

遙遙萬里的嶺南也不能倖免!

看看地圖啊!現在的嶺南旁邊可不是“自古以來的中國領土”,那是趙靈兒公主的南詔國!

南詔在玄宗時期統一了六詔後,一直都有不臣之心,安史之亂後,南詔趁機擴大到交趾、嶺南,乃至今天寮國泰國北部一部分地區,成為一個區域大國!

安史之亂幸虧只有八年,要是再打八年,搞不好嶺西和交趾就已經不是華夏的一部分了!

別說嶺南了,更加令人意想不到,安史之亂把日本也搞亂了!

日本在唐代一直派遣唐使赴華學習,即使安史之亂之後也是如此。不過,安史之亂時,遣唐使小野田守向日本朝廷告警說安史叛軍侵入渤海,並有可能進一步入侵新羅和日本!

這一預言可謂“先霓虹之憂而憂”,不過卻被野心家利用了。

日本歷史上最大奸臣,太政大臣藤原仲麻呂一聽,謀反的好機會啊!

764年時,藤原仲麻呂藉口要調兵防備“安史叛軍”,並且進一步進攻新羅,實則是想調兵後在京都發動兵變,廢黜日本天皇自立為新王朝天皇!(趙匡胤:你是不是抄了我的劇本?嗯,我抄你的劇本?)

只不過藤原兄的手下沒有趙普趙光義那麼靠譜,慘遭心腹洩密,日本孝謙上皇一方提前動手,雙方發生內戰,史稱“藤原之亂”。

堪稱日本的安史之亂了。

所以,歷史的慣性是很可怕的,一旦車頭出軌,跟在他後面的車廂都不知道甩到哪裡去了……

這也是大帝國的弊病。

反觀南朝時發生的“侯景之亂”,性質只怕比安史之亂更加惡劣,連梁武帝都被囚死了,安史之亂好歹李隆基拍拍屁股跑路,沒啥事——

可對嶺南,似乎真的沒啥影響。

畢竟,朝廷原本也就影響不到這裡,只要三大豪門坐鎮,就不會亂。

何況嶺南還有陳霸先。

陳成倒沒想到自己的論點竟然與彼處的陳靖國不謀而合,只是他近來眼光淺的很,對於軍國大事,已經沒有八九歲時思考得那麼深入了。

哎呀,真可惜!

李隆基要是兌現他的諾言,啟用小陳我當大唐宰相的話,安史之亂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只可惜老頭太昏庸,竟然錯過了小陳我這個“相才”!

其實我個人當不當宰相無所謂,可惜了幾千萬在安史之亂中流離失所、喪掉性命的大唐子民呀……

懷著這樣的憂國憂民情懷,陳詩人睡覺去了。

還好,被趕出山塘村之後,原本還以為要露宿荒野,結果在路上找到一家野店,除了蚊子多之外,別的都還挺好的……

次日。

“啊嗚嗚——”陳成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身上幾個被蚊子咬出來的大包,對始安七少道:“爭出來了麼?再過二十年,竇大詩師幾個究竟成了什麼段位啊?”

七少一本正經地回答:鑑於“詩聖”似乎太過崇高,所以決定退而求其次,他們幾個全當“詩王”好了。

陳成心想:那豈不是跟王維老師、王昌齡大叔一個級別了?那麼你們還真是敢想敢為呀!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了,咱們上路!”陳成一聲招呼,眾人奔赴下一站:

廢柴莫炎的家鄉——宜州!

也是鄧鐸的家鄉。

當然陳成並不是衝著莫炎去的宜州,雖然當初在逍遙樓的時候,莫炎死乞白賴地請求他到宜州去,就差要讓他發誓了。

去宜州,一方面繼續遊山玩水,訪問詩榜上的高手,完成“挑戰一面牆”的任務,另外也是因為,竇明跟七少規定好了:

這次旅程最南不能超過柳州,到柳州他們就要返程了。

為了能讓這次旅程更長一點,多跑兩天,就先去柳州之北的宜州,然後再往南。

看起來是繞路,實際上七少樂呵得很。

對於陳成來說,雖然嘴上稱“七少都是累贅”,實際上卻樂得與他們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做個伴,要不然他恐怕早已經心生退意,回始安城中去了。

就好像昨晚,陳成先睡下了,七少年一看,無恥的蚊子正向著陳成張開血盆大口,讓他在睡夢中也不斷不自在地翻身輾轉——

這怎麼行!

當即派出小七,給陳郎君扇扇子,趕蚊子——

陳夢見兄白天作了那麼多詩,累著呢!

可不能讓蚊子吸走了他的精氣!

這也是陳成沒有被蚊子大軍抬走的原因……

其他兄弟幾個,繼續暢想二十年的美好生活……

這麼幾個又能打下手,又能聊天解悶,又能幫他抬轎子裝逼的小老弟,往哪裡找!

陳成一想到過了柳州就要與他們分別,還真有些捨不得。

要不然,我就到柳州就返程吧?

從昭州往西,逐漸脫離了桂州都督府的輻射範圍,也可以看出當地人漸漸越來越多的“少數民族人”。

比如陳成他們進入的天河縣境內,就是後世的仫佬族人。他們自稱“伶”人,搞得好像是唱戲的。是漢族稱之為“仫佬”,史書記載中寫作“姆佬”或“木佬”,這時候都是被歸屬於“僚族”之中,反正由漢至唐、宋的一千多年間,僚族被當作西南少數民族的泛稱,不管你們自己是怎麼以為的,我都管你們叫“僚族”……

這裡仍然屬喀斯特石灰岩,民居被大大小小石山懷抱,綠樹掩映的村落恬靜錯落有致,灰黑色的喀斯特石山上植皮茂盛,林木蔥籠,讓人很有野外探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