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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心不可掇

“稟陛下,《詩經小雅杜》中的開頭,‘有之杜,有其實。王事靡,繼嗣我日。日月陽止,女心傷止,征夫遑止。’”說話之人是範錚,他聲音低沉,神情肅穆。

雪知道,這是一首妻子思念長年在外服役的丈夫的歌。

“孤立的赤棠,如夫妻分處,彼此孤零,但孤立的赤棠尚能結出圓滾滾的果實,王事沒有止息,分離的夫妻卻不能盡其天性,親人之間遠隔萬里,相見之日遙遙無期,“雪不由自主地說出了這句話的意思。

雪非常喜歡《詩經》,《詩經》這部詩歌集可吟可歌,不算正式的經文典籍,哪怕是女子也可以讀,而且題材十分廣泛,就像是一本講述古代社會生活的全書,透過《詩經》,瞭解當時風貌,知曉社會百態,雪百看不厭。

範錚點點頭,只見他目光凝重,繼續說道:

“在下雖自幼學習兵法,知曉戰事的重要,但也見到過許多戍守邊疆的軍士,為了守護中原故土,他們常年服役在外,每每想到遠方的家人,都望眼欲穿。“

雪雖不知邊疆軍士的思念,但在啟封鎮的日子裡,待夫歸家妻子的詠歎,等兒歸家的父母的憂心,她都看在眼裡,多少能明白那些心情。

由此,雪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她和範錚一樣,不喜歡戰事,過去她弱小,只能淪為刀俎下的魚肉,任人宰割,而現在,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只能逃跑的公主,而是衣冠加身的君主。

雪不由地嘆了口氣,但也已經快速調整好情緒,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慕思之積,痛於骨髓,憤懣之恨,發動於心。聽範公子一言,吾不僅覺得自己才疏學淺,現在還覺得自己目光短淺了,有空你就多來御書房,和吾說說邊關的事。”

作為君主,雪希望能為那些淪為戰事下的犧牲品的平民,以及如同當年的她一樣,手無縛雞之力百姓做點什麼。

“在下不敢,請陛下恕罪。”範錚立刻走到殿中,朝雪跪下叩首。

雪扶了扶雲袖,端起醒酒茶,小小地抿了一口,面色溫和,但堂下眾人仍是大氣不敢出,覺得她話中有話。

雪緩緩地放下茶杯,心中有苦難言,覺得此刻自己雖然頭戴高帽,身著華服,看似光鮮亮麗,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這高帽有多麼沉重,華服有多麼繁瑣,人在高位身不由己,連說一句簡單的話,都會被人妄加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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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事實,吾本來也不知道,吾並不覺得不知就是羞恥,吾也沒有怪你,起來吧。”雪揮揮手。

話說道了這個份上,堂堂七尺男兒的範錚,才敢起身,緩慢恭謙地退回原來的位子上坐下。

雪有些不解,她自認為自己長得也不像凶神惡煞的妖怪,但範錚如此小心謹慎,雪不得不重新審視一番,目光再一次掃過堂下之人的每一張臉。

除去司馬昀、崔霖和盧翊之,雪與這些國學生是第二次相見,第一次是國子學的開學儀式,難道是之前說話過於正經,讓人覺得不好親近嗎?但司馬澄又常說雪過於平易近人,沒有做皇帝的樣子。

還是剛剛自己說了什麼出格之言?雪努力回想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她邊想,邊仔細觀察堂下眾人的表情。

今晚策宴的座位大致是按南北分了邊,右北南左,北方氏族出身的國學生佔多數,所以像金玉澤和安之這樣的胡人國學生則和南方氏族出身的陸桐、陸槿等人坐在了一邊。

相較而言,左側的國學生們面色更為平和,雪輕蹙起眉頭,原本北方氏族就是朝中的主要力量,也是雪最需要謹慎對待的群體,這之中或許還有什麼她所不知道的事情,這時,她不禁想到了崔霖,心裡已經有了些想法。

雪回頭,用餘光瞥過司馬澄和司馬昀兩人的書案,只見記下的詩句白紙已經積攢了不少,那些被認為是未來可期的國學生們也有不少已經發言,期間也有好些不曾提及姓名的國學生起身吟詩,雪也一一表示了讚許。

雪回過頭,心裡正估摸著策宴的程序時,堂下又有一人起身,說道:

“啟稟陛下,在下想到一首詩,這詩中的月雖只是月型的首飾,卻也是一首難得的佳作。“王蘇起身,拱手向雪行禮。

“嗯,王公子,你說說。”雪又抿了小口茶。

“我所思兮在漢陽。欲往從之隴阪長,側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贈我貂,何以報之明月珠。路遠莫致倚踟躕,何為懷憂心煩紆。”

雪第一次聽到這首詩,咋聽上去,感覺就是詩人與美人分隔兩地,想要相見卻因路阻且長,終見而不得的意思。

雪歪過頭,手枕著腦袋,一方面覺得自己才學不足,另一方面也在努力思考,想要猜透詩中的深意,想著想著,愈發覺得這其中的“美人”一詞與跟屈原《離騷賦》中的“美人香草”有相似含義,既是比喻又是起興。

她想問,但礙於自己皇帝威嚴,又擔心會不會有些不妥,這時,雪看見堂下也有人和自己一樣,一知半解,面帶疑惑,她頓時有了勇氣,於是清咳了兩聲,說道:

“嗯……你繼續跟大家說說,這詩好在哪裡。”

“是,陛下。“王蘇拱手道。

”此詩是張平子《四愁詩》中的第三愁,這‘四愁’句式相同,張平子借用不同的方位地名,分別暗示自己對當時小人幹政之憂,安帝、順帝時的民族矛盾之困,順帝時外敵入侵之恐,安帝時邊疆安危之懼,但是,哪怕路途險阻,也無法絕念,徘徊不進,猶豫不決,最終愁悶鬱結。“

雪也聽得十分認真,張平子也是史上有名的臣子,出身名門,不僅在文學上才學過人,而且在機械和天象觀測上也有很高的造詣,雪還在書肆的時候,衛鑠還以張平子為榜樣,積極鑽研,改進造紙的工藝。

想到這裡,雪不禁想起衛鑠,雖然之後,司馬一直有派人去打聽他的下來,但始終杳無音信,也不知道他過得這麼樣了,不經意間,雪的臉色上露出一絲哀傷的神色。

待雪回過神來,發現堂下之人都望著自己,神情莊重,尤其是王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