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霧霾下的戰鬥，很是激烈。
——或許是的。
林潤還是看不清楚二人交手的軌跡，只能透過將天燒得紅透了半邊的大火，稍微判斷出現在佔據上風的一方。
自然不可能是勞倫。
那當然只有馬道克。
滾滾炙熱的火浪瘋狂蠶食著大量的氧氣，與霧霾混雜在一起的濃煙，沉甸甸的席捲著大風，朝著地面積壓而來。
林潤有些窒息。
駿馬在身側不安的啼嗒著四蹄，包裹在唇沿附近的鞍被不住搖晃的頭扯得筆直。
林潤稍稍移開了一點空間。
他的這個舉動非常的明智：不安的駿馬終於無法承受難以呼吸的窒息感，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嘶，被拉扯得筆直得鞍繩應聲而斷。
脫了韁的馬兒得到了自由，帶著驚恐與不安揚起雙蹄。
如同一陣狂風，駿馬呼嘯過了林潤方才站立的地方，揚長遠去，最終消失在了朦朧的大霧之中。
林潤有些羨慕的看著漸漸隱去的影子——馬兒可以逃離，他卻不能。
不知覺中，他已然深處於麥格林勒的狂風驟雨之中，要麼祈禱著災難與陰謀的瓦解，要麼，祈求著幕後操縱者的仁慈。
一部分實力被林潤從時間閉環中解救出來的馬道克攻勢愈發狂暴，被霧與煙籠罩著的暗沉天際響起了陣陣音爆。
漫天的大火在某個剎那急速向內坍塌，熾熱的浪潮由鋪蓋著的平面壓縮為了一條炫目的線。
隨後，瘋狂朝著某處的極點收縮。
林潤相信，在奇點的那一端，是馬道克。
火焰焚燒的海洋如夢如幻，一瞬間就從方才焚盡萬物的可怖景象崩潰，恐怖的能量此刻已然壓縮成了一個點。
林潤無法形容這個點。
好似天地初開之際的那一抹光，四周的霧霾與煙就是朦朧的混沌，而他，此時此刻正身處於奇妙的宇宙初開之中。
一切都陷入寧靜。
這是狂風暴雨之前，最後的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漫長的一個時辰，亦或者是短暫的數秒，寂寞的光點逐漸顫抖了起來，又有無數道光柱從內轟鳴而出，似盤古手中的巨劍，咆哮著刺穿了一層又一層的天。
“跑！！！”
下意識的，林潤腦海之中響起了這樣的一道聲音，已經看得目瞪口呆的他回過了神，一股濃烈的死亡感籠罩了他的全身。
保持著難得的冷靜，林潤捂著口鼻於四周的朦朧之中，看到了孤單了的馬車。
身子靈巧的就地一滾——原本泥濘不已的窪地，此時已經被高溫澆築成了堅硬無比的乾裂土塊。
在高低不平的地面翻滾了幾圈，林潤終於在奇點爆發前的最後一毫秒，捲入了車廂之下。
轟——
甚至還未來得及調整好自己的姿態，天與地之間就突兀的貫徹了一道巨響。
林潤曾經在紀錄片上見過二戰時期美國朝廣島投下原子彈的紀錄片，此刻的聲勢，竟讓他有些精神恍惚。
是回到了當初的那個時間節點了嗎？
巨浪。
恐怖的的巨浪。
被無法言喻的恐怖爆炸席捲而起的風，此刻化作了千軍萬馬，正聲勢浩蕩著摧殘著地面可及的一切。
包括孤零零的車廂。
譁啦啦——
車體的四面八方都突兀響起了劇烈的響動，無數的沙礫似脫了膛的子彈，噼裡啪啦的轟在了堅硬的車體之上。
原本走在路上可以隨意踐踏、甚至都不會看一眼的細碎石子，此時化作了地獄深處無數個獰笑的無常。
“堅持住，堅持住...”
林潤耳鼻已經滲流出了烏黑的血——堅硬的車體固然可以為他抵擋沙礫，卻無法阻隔轟鳴的聲浪。
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在林潤將地球上的諸神全部祈禱了一遍之後，他又開始祈禱起這兒的五大神祇。
甚至，他還祈禱起四面神的庇佑。
滅世般的恐怖景象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緩緩趨於平靜，先前還瘋狂衝擊著車廂的沙礫，在失去了狂風的推波助瀾後，也無力墜地。
霧霾、煙浪、沙塵，三者混雜在了一起，朝著車廂低部擁擠而來。
“咳咳...”
已經變成了沙人的林潤狼狽咳嗽了幾聲，難以呼吸的窒息感已經愈發明顯。
“得快點出去，可別沒被衝擊餘波搞死，反倒被憋死了。”
守夜者組織的車廂確實質地優良，在承受了巨大的衝擊之後，居然還尚未解體。
這也使得林潤，可以順利出來，而沒有被壓死在車底。
從狹窄昏暗的車底出來以後，林潤的腦中突然響起了一首歌。
“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見鬼，我哪兒都不想在！”
林潤咒罵了一聲，剛開口，就有大量的煙霧與沙塵湧入口腔。
“呸呸呸！”
他噁心的吐了幾下，舌苔上已經附著了不少的細碎沙礫。
緊緊眯著雙眼，透過眼皮間的那一絲縫隙，林潤看清了災難之後的景象。
是漫天的黃沙。
每一粒飄蕩在空中的沙上，都彷彿籠罩著火焰焚燒過後的黑煙。
濃郁的黃，與深沉的黑，正是此刻這一方天地之間唯二且愴寥的色彩。
起風了。
有人說過，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你甚至可以看見風的形態。
林潤相信了。
體形粗礦的“風”捲開了一層厚厚的沙，一道略顯落寞的人影，有些搖晃著浮現在了塵埃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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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誰贏了？”
林潤的心中升起了兩個大大的問號，他身體不受控制的朝後挪動了一下。
很顯然，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舉動。
這也是人在懷疑與無助之中，下意識會做出來的舉動。
“你...居然沒有死...”
沙啞的聲線，透過沙啞的風，傳到了血跡已經乾涸的林潤耳際。
“是馬道克！！！”
林潤緊張地咽了咽喉結，附著在舌苔上的細碎沙礫，歡快著滾落入喉腔。
“有意思的人...我大概知道，為什麼荷莉大人，始終不允許我們殺掉你了。”
“荷莉大人？那是誰？”林潤皺了皺眉，這是一個他沒有聽過的名字，甚至毫無印象。
一瘸一拐的身影漸行漸近，他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
不著急林潤會逃走，不著急驅魔人組織裡的人會出來趁機殺他，甚至不著急趕回去吃晚飯。
當然，最後一句是開玩笑的。
縱使馬道克真的餓了，應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著急回去吃晚飯的，不是嗎？
“我以為，你會在時間閉環裡面死去——這當然需要一點兒時間，所以，我做好了與勞倫打持久戰的打算。”
馬道克染滿血色的臉，透過了層層濃厚的沙霧，出現在了林潤的眼中。
還是那張平淡無奇的臉，還是那不苟言笑的容顏，可是，在林潤的眼中，這張臉，比任何他所見過的惡靈與詭異，都要可怖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