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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83

“啥, 去北京旅遊,就只為出去玩一趟?”不止衚衕裡所有人都覺得新鮮,就賀德民都覺得,弟弟這是給錢燒的:“四個娃呢, 你們有錢了不想著換樓房, 不想著存起來給小帥娶媳婦兒,去的啥北京?”

賀帥嗖的一下臉都紅了:“我才不要媳婦。”他更想去北京看看小盛哥哥家的藏書。

“我們已經決定好了, 大哥, 你就不要再說啥了。”賀譯民說。

賀德民可是大家長吶, 還是不高興,錢燒的慌嗎, 旅個屁的遊, 他不同意。

好在陳月牙立刻說:“對了大哥, 咱們的服裝廠和罐頭廠,也該好好捋捋賬了,一直是給你們按幹活兒的月份發著工資,不過呢, 現在也該發發獎金了。”

有工資就夠大家樂呵的了,居然還有資金?

“咱們的服裝生意總共賺了1300, 刨去給街道的260, 我打算給翠蓮她們,一人發20的資金,別問為啥我拿得多,新廠的縫紉機得我買, 布得我進,我拿的是我該得的。罐頭廠賺的不多,總共賺了200,算下來贏餘著160,但是,我得拿100塊,因為這罐頭廠它是我的,剩下的,你們所有人均攤,攤下來,一人拿5塊,大家沒意見吧?”陳月牙又說。

這麼一算,鄧翠蓮,程睡蓮和孫自敏幾個拿的最多,畢竟人家又是罐頭又是衣服的,全參於了,賀德民夫妻反而拿的少。

當然,老大倆口子心公正著呢,不會為了少拿錢就不高興。

只是,賀德民的心卻咯噔一聲:幾個小媳婦兒做衣服居然能賺一千多,他苦死累活的放羊,一年到頭羊毛才能賣幾塊錢?

吧噠一口旱煙管子,賀德民覺得,這個改革開放啦,真不是自己一個老農民能玩轉的,唉,曾經還想著關了人家的服裝廠的。

想想,臉真是疼的慌。

大哥不反對,賀親民倆口子剛剛也給自己買好了院子,又白得三十塊,這去北京的花銷它不就出來了嘛。

鄧翠蓮現在可闊氣了,敢跟大嫂二嫂試比高,而且她自己又會做衣服,大人的衣服不愁,終於,有閒錢可以給孩子們做身衣裳穿了。

七個男孩,一人一套紅色的運動服,那可是鄧翠蓮看著電視上的運動員給做出來的,穿上就是光鮮,一個個兒的,比城裡孩子還洋氣。

超生要去北京,當然也得做套新鮮衣裳,這個,鄧翠蓮連陳月牙都不讓看,力爭要做一套讓大家都意想不到的衣服出來給超生。

得,就連超生都給好奇壞了:三嬸嬸到底能給她做出啥樣的,跟別人不一樣的衣服來啊。

孩子們穿著新衣服,因為今天是國慶,全跑外面看鋼廠職工組織的大遊/行去了,陳月牙整理幾個小崽崽的線衣線褲和內衣內褲,出門嘛,一個不得多拿著一身兒。

去北京可不是望京那麼簡單,罐頭得多備一點兒吧。

魚罐頭,還有新炒的辣子雞罐頭,再加炒生百吃不膩的,麥芽糖漿煮出來的黃桃罐頭,蒸上一大鍋比臉還大的大白饃,既能放的久,隨時席地鋪開都能吃,就說說,這一筆,就比在外頭吃國營飯店要省多少錢?

“我都說過了,不需要那麼費勁兒,出門就得花錢,我在北京呆了七八年,到時候你跟著我就對了。”賀譯民進門就洗手,往手上打著胰子說。

陳月牙回頭一看丈夫,呵,不對勁兒啊,丈夫在公安局工作,除了對那些違法亂紀的犯罪分子,就進了衚衕,因為身上這身藍皮子本身就威嚴的關係,哪怕碰見個三歲小屁孩兒,說話都要彎腰,就是要力爭改變公安在大家心目中又兇又惡的形象。

只要看著她,那都是春風化雨的樣子,今天他咋不高興,臉都黑了一個度。

“你咋不高興啦,誰惹你生氣啦?”崽崽們不在,陳月牙拿自己剛剛洗過衣服的冰手,就去揉丈夫看起來更黑的臉。

賀譯民甩了甩手,輕輕往外噓了口氣:“這個人啦,貪心不足就要壞事兒,我遇到愁事兒了。”

“到底什麼事兒,你說啊!”陳月牙笑著說:“譯民哥哥,說出來,我給你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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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叫的可真肉麻,賀譯民臉上刷的一下泛起雞皮疙瘩了,陳月牙小拳拳捶胸口:“我學超生的,不許笑!”

賀譯民本來臉黑,這下慢慢轉白了:“聽著不錯,以後多叫幾次,我愛聽!”

一轉話題,他說起自己今天遇到的煩心事兒了。

卻原來,耿衛國經過漫長的,仿如馬拉松一般的追求,鮮花巧克力,寫情詩寫的牙疼的時候,夜夜拿個大冰棍兒牙齒,終於,追到宋思思點頭了,然後就是政審程式了。

這時候,仿如晴天霹靂一般,耿局才發現,宋思思的前夫居然是賀譯民?

然後呢,錢春霞也不是吃素的,把宋思思和劉淼的事情,給鬧到了廣播電臺,就這一著兒,組織談話的時候,也告訴耿衛國了。

簡直就跟大炮轟了腦門一樣,耿衛國整個人都懵了,他的女神坍塌了。

然後呢,他就問賀譯民,宋思思在跟他婚姻存續期內,到底有沒有出過軌,也就是,跟劉淼有沒有做過,要有,這婚他就不結了,要沒有,這婚他還是結,畢竟他的底線就是,婚內不出轉,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在婚姻存續期內,賀譯民碰過宋思思,但碰的少,宋思思嫌賀譯民魯莽沒情趣,幾乎就不讓他碰,但劉淼,應該沒少碰過,畢竟偷□□,那感覺更爽嘛。

但是,宋思思很快就來找賀譯民了,而且跟他說,讓他一定要跟耿衛國說,倆人離婚的原因不是自己婚內出軌,而是他這個農村男人不講究衛生,大哥大嫂更是一幫子極品親戚的原因。

只要賀譯民願意這麼說,她就在市百貨大樓,給陳月牙的服裝一個檔口。

人嘛,孰能無錯,她現在已經改正錯誤了,就想好好結個婚,這時候身為前夫,賀譯民怎麼能不幫自己這個忙呢。

陳月牙聽這兒,笑了:“那你怎麼回,為了給我爭個檔口,你把大哥大嫂給賣啦?”

曾經為了留住宋思思,大哥大嫂一年到頭只分到一塊豬肉,還送城裡了呢。

賀譯民為了一個服裝檔口,能賣大哥大嫂?

“我讓她跟耿局坦白所有的事兒,並且,跟耿局保證一下,自己以後絕不出軌,這不就完了嘛,耿局是真愛她,不會太介意她原來那些事情的,就是委屈了你,你那服裝,估計是賣不進百貨大樓了。”賀譯民說。

“不賣就不賣,人不能昧良心!”陳月牙說。

賀譯民兩手叉腰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兒,突然回頭陳月牙:“我粗魯嗎?臭嗎,讓人討厭嗎?”

“粗魯!”

賀譯民滋了一口冷氣,因為今天宋思思罵他的時候,專門指責他在床上太粗魯,並且說是因此,自己才不願意接納他的。

這麼說,陳月牙也不喜歡他?

“但我喜歡粗魯的,趕緊,捆包袱去,我喜歡你捆的豆腐塊兒!”妻子又噗嗤一笑說。

就這一句,把賀譯民混身都給整硬了。

他掰過妻子,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才把妻子給鬆開了。

明天一早坐火車,超生一直在等自己的神秘新衣服,想了很多,小裙裙?花衫衫,荷葉領兒?

結果,等三嬸嬸把衣服拿來,超生一看,眼睛都直了:“哇,嬸嬸,我現在就要穿,穿著它睡覺!”

丹寧布的背帶褲,直直的小褲管兒下面還綴著格子花紋,上面是超漂亮的,白色的荷葉領小襯衣,軟綿綿的,外面是一件素素的小外套,米白色,一點都不花,但是一整套穿起來,超生可愛的就像她籠子裡的小白兔一樣。

抱著衣服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起來,不止超生,就連媽媽都覺得,動物園裡,超生肯定會熊貓寶寶最喜歡的小朋友。

陳月牙倆口子準備的好吧,但鄧翠蓮倆口子不止叫他們大吃一驚,甚至可以說,賀譯民差點給弟弟嚇死。

“你這褲子,是準備去掃大街的嗎,是不是翠蓮又給居委會罰著掃大街了,你準備邊走,邊把街道掃乾淨?”盯著弟弟像兩隻大拖把的褲腿,賀譯民皺著眉頭說。

不合邏輯啊,弟弟兩個褲腿拖在地上,而且寬的能嚇死人,腳上就好像套了兩個大喇叭一樣。

賀親民也生氣啊:“翠蓮說這叫時尚喇叭褲,褲腿今天都險些絆的我摔了好幾跤,但我沒別的褲子啊,咋辦?”

“走吧,我看不見你!”賀譯民說著給自己戴了個蛤.蟆鏡。

藍制服加□□鏡,賀譯民心裡其實也有點小小的虛榮,因為電視上的公安就是這麼穿,這麼戴的,雖然今天沒穿制服,但有副蛤.蟆,也算時髦了。

鄧翠蓮看著二哥,心裡真是遺憾,得,過陣子再給丈夫再買個□□鏡,她丈夫就是整個清水縣最時髦的人啦。

一行人從衚衕裡出來,正準備去上班的秦三多給賀親民嚇了一跳:“這是哪來的演員吧,倆都這麼帥氣?”

“三哥,您就甭挖苦我了,我得小心腳下,咱上北京呢。”賀親民一瘸一跳,呲牙咧嘴的說。

北京,離清水縣還真不算遠,年青的時候秦三多也曾去過天/安門呢,搖上賀親民的手,他說:“記得到了人民紀念堂,記得替我鞠個躬,年青人出去見見世面,好事情!”

七妹這幾天在家,看超生要去北京,從門裡跑了出來說:“超生,我聽收音機裡說北京動物園裡的幾隻熊貓寶寶生病了,醫生正在給它們治病,你去了,替我看看熊貓寶寶的病好了沒,好不好?”

“七妹姐姐,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去看看熊貓寶寶的。”超生伸著手說。

其實她還有下半句:如果熊貓真的生病了,她不介意撥一根鬚鬚來替它們治病。

但是,這種話只能藏在心裡,或者跟爸爸媽媽說,畢竟超生可是一顆小人參,躲避人類,防禦災難的發生,那是她的本能。

除了爸爸媽媽,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穩藏的小須須。

人生第一次坐火車,新奇又激動啊。

不過,全家大小剛準備上鋼廠的班車,倒一趟車,去市裡坐直達北京的快車,爸爸就給宋思思喊住了是怎麼回事?

喇叭褲能掃大街的賀親民和鄧翠蓮已經坐好了,在窗子裡看著呢,媽媽帶著超生和帥斌炮,也在車上看著呢,賀譯民就給應該是一直守在車站的宋思思攔住了。

“你怎麼考慮的,為什麼到現在都沒跟耿衛國說咱們的事情?”宋思思其實心裡也氣急敗壞著呢,身後的福妞揹著她的手提包,明顯,倆人也是想進城。

賀譯民還是認真的勸宋思思:“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小宋同志,婚姻裡最重要的是信任,更何況咱們的婚姻不過是個玩笑,你也是給劉淼騙的,為什麼你就不能跟耿局坦白這事兒?”

“賀譯民,你可真夠狠的,你要這麼說,那我也告訴你一句,百貨商場的生意,陳月牙就別想著做了,那麼好的檔口,我不可能給她的,一分一毫都不給。”宋思思說著,眼圈都紅了。

當然,她也特別生氣。

賀譯民怎麼就不懂呢,在耿衛國的心目中她是什麼,是天山上的雪蓮,是高高在上的女神。

而且,她一貫在跟耿衛國的相處中塑造自己的前段婚姻,都是在暗示耿衛國,自己跟前夫之所以合不來是因為城鄉差異的原因,也是因為前夫太顧家人,不顧自己的原因。

現在她要坦白說自己婚內出軌過,耿衛國怎麼可能會跟她再婚。

看起來她是挺風光的,銷售經理不幹了,立馬可以接手一個商場。

但是畢竟她已經三十好幾了,有合適的苗子,要麼半禿要麼離異有娃,耿衛國那麼好的真的不多了。

夫妻一場,賀譯民憑什麼就不肯成全她一回?

“抱歉,我真的幫不上忙!”賀譯民說。

“我還是那句話,陳月牙的服裝永遠都別想進百貨大樓。”說著,宋思思率先上了車。

福妞甫一上車,就看到超生身上穿的,白丹寧布的背袋褲,和那件荷葉領的小襯衣,不禁多看了幾眼,眼紅,羨慕,特別羨慕。

因為在她夢裡,將來的小孩子們就是這樣穿的,不是現在流行的洋氣和時髦,但是人們看見了,總是會挪不開眼睛。

就比如坐在超生後面的奶奶就非得拉著她的手手搖著說一句:“這小丫頭,乾乾淨淨,乖乖巧巧,真漂亮!”

超生大腦袋縮在脖子裡,嗨嗨笑著,也摸了摸老奶奶的臉:“我也覺得我漂亮!”真是大言不慚。

福妞決定了,跟著宋思思進了城,就要讓宋思思找裁縫,原模原樣的,給她做一套出來,超生這套衣服,她必須也有一套穿。

“二嫂,那個就是市服裝商場吧,整整兩層樓吶,裝潢的可真洋氣,咱的衣服是擺在一樓,是不是?”路過市服裝商場的時候,鄧翠蓮看著外面的牌子,興奮的搖著陳月牙說。

陳月牙看了一眼:“洋氣,果然洋氣,俞敏說,給咱們打通兩個檔口呢,就在樓梯口,最好的位置。”

福妞抱著小水壺正在喝水,一聽這話,水直接嗆到了鼻子裡。

宋思思承包的市百貨大樓,是整個望京最賺錢的商場了,可為什麼她接手之後卻賠的一塌糊塗,就是因為,對面開了一個服裝商場,牌子全不說,裡面的售貨員個個周道熱情,還允許你試衣服,跟百貨大樓那些鼻孔朝天,愛搭不理的售貨員完全是倆樣了。

現在的人都愛時髦,新店一開,舊店馬上門庭冷落,鬼都沒有一個。

此刻的宋思思手裡抱著自己保溫杯,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還在等著陳月牙的笑話呢。

但福妞已經想縮地洞裡去了,因為她已經預見到,宋思思賠錢之後,再看陳月牙賺了錢,會有多生氣,多難過了。

得,不管這些事兒,先跟宋思思討身衣裳穿再說吧,超生的衣服,她必須擁有!

超生能幫她媽賺到的錢,福妞也必須幫她媽媽賺到。

“你們這是要去北京?”有個老大媽在問陳月牙。

陳月牙笑著說:“嗯,帶娃們去看看動物園。”

福妞在旁邊一聽,嗨,樂了,她昨天才聽新聞裡說過,北京動物園的大熊貓最近全得了病,閉館著呢,超生想看大熊貓,那是看不到的,讓她白跑一趟吧,哼!

……

鄧翠蓮的人生,在上火車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圓滿了。

千難萬阻擠上火車,就在在車廂裡,她遇到了一群喇叭褲青年。

一個的比一個的寬,一個的比一個的掃的要遠,男男女女全都是,而且,個個蛤/蟆鏡,在清水縣算個異類的賀親民,在此刻融入了時髦的大軍,接受著平凡人的注目禮,也從目光中,接受到了來自同類的欣賞和讚歎。

賀譯民一看,也識趣的把自己的蛤.蟆鏡遞給了賀親民。

三叔,在戴上蛤.蟆鏡的那一刻帥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