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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莫自傷

正因為楊逍太瞭解獨孤信了,他才擔心。擔心獨孤信不知道哪一天會撐不住,擔心獨孤信會不會心中塊壘無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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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信從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揹負了太多,也經歷了太多。他無法選擇想不想做什麼事情。作為神鵰大俠之後,他絕不能自甘墮落,他要行俠仗義。

雖然這個世界帶給他的苦難很多很多,可是他並不在意,他記住的是人們對他的恩情。陸無雙多年如一日地撫養他和弟弟長大,程英不遠千里教他們武功,教他們讀書,帶他們去襄陽城,結識了天下聞名的大俠郭靖。

郭靖自己秉承著“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理念,義守襄陽城幾十年,最終全家老小與襄陽城共存亡,僅僅逃出來一個郭襄。

這樣大仁大義,這樣以天下為己任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曾經還親自教導過自己,雖然相處時間很短,可是在獨孤信的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襄陽城破之後,他們兄弟開始了長期的寄人籬下和顛沛流離的苦難生活。可是少年時期他們學到的做人做事的準則,體會到的為國為民的理念,卻從未褪色,他們一直在踐行、在堅持。

他們無論過得多苦,活得多難,卻從未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更沒有坑蒙拐騙,從來不想對不起任何人。

後來兄弟兩個分頭行動,一個往東一個往西。兄弟兩個無論走過多麼遠,做過多少事,見過多少人,吃過多少苦,他們都沒有做過什麼有違江湖道義的事情。

楊逍跟隨獨孤信這麼久,知道獨孤信心裡裝著事情,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缺一個機會,讓他發洩出來,讓他一吐為快。

現在獨孤信在這裡揮毫潑墨,寫下這篇《將進酒》,可能就是發洩情緒,準確地說應該是宣洩。他不像別人,需要喝酒,借酒澆愁。他可能遇到一個情景,想到一件事情,或者讀到一篇好文章,就能夠讓自己得到寬慰。

蘇東坡在《上王兵部書》中寫道:“士之賢不肖,見於面顏,而發洩於辭氣。”發洩是一種爆發,將蘊藏的能量爆發出來,將心中的怨氣不平爆發出來。

發洩是一種放下,放下顧忌和怯懦,放下已無用的面具,然後恣睢地展現你的風采豪情。發洩的威力不能持續很久,在酣暢淋漓之餘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獨孤通道:“古人雲:‘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任何一個人,情緒都需要宣洩。很多人都認為哭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尤其是男人們,他們甚至在最最傷心的時候,也寧可磨牙齒、握拳頭、嘔吐、暈倒,冒著生命的危險,千方百計地想盡方法,總不肯讓眼淚輕彈。其實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能哭也是其中之一,假如你心中感到彆扭,切莫以流淚為羞恥,務請善為利用你這點天然資源,能哭且哭吧!”

楊逍道:“說的也是啊!男人們雖然也不敢再公然指哭泣為女人的拿手好戲,但痛哭仍常為一般婦女們發洩感情的良方。在枯燥無味的日常生活中,瑣碎的困難,令人惱怒的小問題,是我們防不勝防,避不勝避的,這也就是我們招致痛苦原因。

而婦女們之所以能夠安然渡過,這種痛哭就是緩和她們沉重緊張神經的良方;男人就因為吝惜他們的這顆淚珠,所以,他們要突然“中風暴斃”,這實在不得不歸之於眼淚之功過。”

獨孤信突然閃過身來,問楊逍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呢?這裡面有那麼多的道道,你怎麼能捋得清楚?”

楊逍兩個手託著腮幫子,認真地答道:“我在老家的時候,父母也曾經因為一些瑣事起爭執。每當他們吵吵鬧鬧,程英姑姑都會把我帶到遠處。每當他們吵完,母親都會大哭一場,而父親一個人要麼坐在院子裡,要麼坐在江邊,一個人坐在那裡生悶氣,一次總是坐很久很久。我小時候倒覺得沒什麼,長大了就不會這麼想了。自己也就經常問父親母親,他們就給我講了很多道理,程英姑姑也教給我很多,所以我才會那麼說的。”

聽完楊逍所說的話,獨孤信好像想起了什麼,他接著說道:“在我小時候,無雙姑姑一個人在古墓之中照看著我和風兒弟弟,有多麼麻煩的事情,我們也沒法給她幫上忙,她要是有煩惱,有傷心事,也只能偷偷地抹眼淚,我和弟弟當時只想著儘量不給她惹麻煩,我們都不想看見無雙姑姑傷心。”

楊逍道:“可能大哥哥太會照顧人了,太會替別人考慮了,才會讓人覺得你過於成熟,過於穩重。可是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你又有什麼煩惱,誰又真心明白呢?”

楊逍話還沒說完,獨孤信的眼淚早已經不聽使喚地流了下來。楊逍接著說道:“灑脫,是人生最美的心境。擁有這份心境,生活會多一些淡定,喜悅,平和;少一些浮躁,憂傷,抱怨。陽光不同,是因為心情不同;綠葉不同,是因為風向不同。生活就是這樣,人生會面對不同的選擇,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請別忘記、路是自己走出來的的,快樂是自己創造出來的!”

獨孤信早已泣不成聲,楊逍也在默默地等著他,過了好久,獨孤信擦了擦自己的臉,微笑著對楊逍道:“走過的路,才知道有短有長;經過的事,才知道有喜有傷;品過的味,才知道有澀有涼。什麼都可以捨棄,但不可捨棄快樂;什麼都可以輸掉,但不可輸掉微笑。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糾結,糾結自己的身世,糾結自己的經歷,心中總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

楊逍道:“我是看到你在奮筆疾書,才知道你心裡原來有那麼多不為人知的事情。才發現你不是一個灑脫的人,心裡總是想著事情,總是放不下。”

這句話倒是說到獨孤信心裡去了,他使勁地點了點頭,接著對楊逍說道:“在江湖上走了這麼久,看過了不同的風景,接觸了不同的人和事,我才發現,我的煩惱原來是那麼微不足道。諸葛丞相那才叫憂國憂民,人們稱頌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可不是空穴來風。詩聖杜甫自己住在草堂裡,自己孩子都凍餓而死了,他還在擔心“天下寒士”。看過古人的事蹟,我才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實在是太渺小;對比他們的胸懷,我才知道什麼是‘渺滄海之一粟’。”

楊逍喜形於色,拍著獨孤信的肩膀道:“這才是我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