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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料峭風寒(下)

“看公子的穿戴氣質,想是塵世中的富貴顯赫之人,怎會到此荒郊野嶺,還與人大動干戈?”晏青璃強行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又換成一副桀驁不馴,拒人千裡的冷淡神情。

“實不相瞞,”高謖拱手道,“在下一門原是祁國皇室宗親,父親乃是當今的兵部尚書令,一直殫精竭慮,忠君愛國,卻因大司馬的多番挑撥,聖上竟然懷疑我父有謀反之意,一方面削弱我父的兵權,一方面四處蒐集罪證想要置我滿門於死地。所幸我家與國師大人甚為交好,他頗有法力,以易數卜得此地會有寶物出世,可助聖上擺脫虛弱咳血之症,在下不得以來此,也是希望上天垂憐讓我一舉斬獲此寶,獻給聖上一則表我父子忠心,亦可解我高家門庭之患,若聖上果真因此寶而痊癒,也是我祁國之大幸。”

“那個人又是……”

“那人是大司馬門客中的頂尖高手,不知如何探知我要來此掘寶,我們正戰到酣處,突然紅光一閃,直衝霄漢,那棵海棠樹猶如活了一般,嗖嗖抖動,無數的花葉帶著刺目的紅光遮天蔽日地將我倆包裹住,當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只見周圍一片漆黑,一群神情妖媚,衣不蔽體的女子卻將我二人圍住,輕歌曼舞,搔首弄姿,就是在勾引迷惑,我見那些女子來路蹊蹺,便依著國師曾教我的一些法子,閉目養神,抱元守一,封鎖六識感官,可能正是因此才能等到各位仙師來救,再次謝過。”高謖直言不諱,事無巨細,全部和盤托出。

晏青璃雖然點著頭,但仍覺得僅靠一點點的封閉六識這等淺顯的道術就能抵擋住陽春媚術的蠱惑實為牽強,想來這人定還有其他特異之處,然後為祁國的運數掐指一算,秀眉微微而蹙:“你們那個皇帝多年來縱情聲色,過度虛耗,本已沒幾年好活了……”

“青璃——”辛綰雲連忙打斷她,怕她洩露了天機。

晏青璃不理會她,繼續說道:“即使你真的取回什麼延年益壽的法寶去為他延壽,也不過是逆天而行罷了,何況這個瓦片一樣的東西異常霸道兇險,連我道門中人都尚且難以駕馭,更何況爾等凡人。”

高謖連忙跪拜道:“姑娘高明,在下自然不敢再去染指那寶物,只是我高家現如今遭逢大難,還請仙師指點一二迷津,助我高家脫困。”

“我……”

“晏青璃你閉嘴吧!已經說得夠多了,你是修道之人,不便太多沾染塵世。”辛綰雲氣得臉通紅,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份關懷之情是從何時產生的,本想事不關己的,卻總是控制不了。

“這樣吧!”她在腰間的羅千袋中挑挑選選,摸出一塊通體雪白,晶瑩剔透的寶物,像玉又不是玉,泛著暖暖的柔光,觸手生溫,“此寶名為‘雪精靈殼’,給那皇帝貼肉佩戴在胸前,每日不離身,至少可保他三年無虞。”她對著靈殼施了一點法術,這才遞給高謖。

高謖接過寶物,千恩萬謝,感激不盡。

晏青璃卻在暗暗肉痛,她生平兩大愛好,一個是脂粉衣飾,二個就是收集各種奇珍異寶,這雪精靈殼是她用盡各種坑蒙拐騙的方法從雪山女仙玉瓏心那裡得來的,乃是千年雪參精歷劫飛昇留下的軀殼,戴在身上不僅可以避百毒,還可以把真元駐留一部分在靈殼當中,在自己真氣耗盡的時候,可以從中攫取一些回來利用,剛才被關在海棠妖虛海中的時候倒是忘了還有這麼回事,如今這靈殼中大概已聚集了她五年多的真元,她剛才施了一點法術在上面,若有人將靈殼佩戴胸前,其中的真元會自動流入那個人體內,想想自己辛苦積攢下來的真元將要不明不白地流入一個狗皇帝體內,真是剜心之痛,可誰讓求她的人偏偏是他呢?

“高謖還要趕回京都,這就告辭了,姑娘尊姓大名,仙山何處可否告知?在下日後也好登門拜謝!”

“登門?”辛綰雲冷笑道,“那地方也是你這等凡夫俗子能去的?”她一向喜歡觀望美貌男子,可對這個男子已經產生了說不出的厭憎之情,只恨不得將他直接從這山上拋下去。

晏青璃卻神情柔和,一反常態的有耐性:“我的尊姓大名?你日後自會得知。”

高謖心裡已對這年輕姑娘十分信服,聽她這樣說,就不再追問,轉身正欲下山離開,又被晏青璃叫住:“等一下!”

“姑娘還有何吩咐?”

晏青璃神情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開口道:“你們那個國師能測得埋藏如此隱秘的寶物本領的確不小,那麼他應該不會不知道這寶物非但於人體無益,有可能還會貽害無窮,讓你去獻給皇帝未必就安了什麼好心,依我看你回去之後還是要與他保持距離。”

高謖如醍醐灌頂,拱手作揖:“多謝姑娘提醒。”

晏青璃道:“你不如將靈殼交由令尊去獻奉,順便向皇上辭去兵部尚書令之職,這兩件事做下來保管皇帝疑心盡去。”

高謖雖然點頭稱是,面上卻很不解:“可是這樣一來我高家……”

晏青璃道:“你如今是要保住滿門性命重要還是保住門楣重要,何況秋闈試舉不是馬上就要到了麼,憑閣下的文才武功,難道還怕不能在試舉中一舉奪魁嗎?”

高謖大喜道:“正是正是,姑娘實乃我高謖的命中貴人。”他連連向晏青璃叩拜:“姑娘日後若有機會蒞臨鄴城,還請一定告知在下,雖然在下能力微小,若能得幸在姑娘跟前侍奉一二,吾心亦安。”

晏青璃笑而不語,心裡卻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去的,我還要幫你奪得魁元呢!”

高謖轉身離去了。

晏青璃猶自望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晏青璃——”辛綰雲冷不丁地一記重拳打在晏青璃的後背上,險些將她推得摔倒,“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說了多少洩露天機的話,做了多少逆天而行的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欠那小子的?才一見面就為他做到如此程度,你那兩個忠心的跟班到現在一個痴痴呆呆,一個昏迷不醒,你卻不聞不問,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晏青璃被她一連串的質問轟然點醒,連忙去看高崇月跟沈炎冰,見他二人均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知道還需要花費大工夫才能救得他二人醒轉,可如今自己真氣耗盡,亦十分虛弱,如何還有力氣去救他們?她眼珠滴溜溜一轉,又把目光鎖定在蓬萊仙子蘇落伊的身上,素聞這位蘇仙子雖然很少入世,名氣卻遠播道派仙界,絕非因為美貌這麼簡單,也因其與生俱來的強大靈力被奉為蓬萊百年來修仙第一人而被稱道,且蓬萊現任掌門幽昀玖十分器重她,直把她當做未來掌門人在培養,因此這位碧玉年華的少女憑藉著天賦異稟,年紀輕輕便已習得蓬萊全部道法及二十多項絕技,是則人雖未入世,名氣卻早被傳揚,此次幽昀玖掌門派她出來執行任務,想是讓她多經歷練,立下功勞,為將來繼任掌門做準備。

“唉——老天真是不公平,給她這麼好的資質不說,還給她一副迷死人的好相貌……哼!”晏青璃心裡憤憤不平,臉上卻堆滿了笑,走到蘇落伊身邊,傾身作拜道:“蘇仙子,勞你再耗費些心神救我這兩位同門一救,晏青璃在此先謝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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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綰雲搶白道:“晏師妹,你不是一向自認靈力出眾,道法高強麼,幹嘛不自己去救?”

晏青璃白她一眼,繼續討好蘇落伊:“其實說到靈力出眾,當今道派同輩中有誰比得上咱們蘇仙子呢!若非如此,即便掌握了衝破樹妖虛海的法門,沒有強大的靈力做支援,自然也無法順利打破神物設下的結界啊!”說完,向辛綰雲投去輕蔑的一笑。

蘇落伊道:“其實晏師姐本不必求我,既然大家同屬崑崙劍盟,互相幫扶救助也是理所應當之事,若是相求,反倒見外了。”她聲音輕柔婉轉,神色始終是冷冷的,不苟言笑。

蘇落伊說完,就徑自走到沈高二人跟前,細細查探他們的情況,對晏青璃說道:“晏師姐請放心,他們只是中了海棠妖的幻術,內息都停止了流動,如今海棠妖已解除幻術,我只要輸入真氣到他們體內,幫他們打通經脈,疏導氣血,便即醒轉。”

晏青璃無力地答道:“多謝了。”隨即眼前昏花,頭腦混沌,再也站立不穩,坐倒在地,她清楚地知道,此次真元消耗過度,隨時有虛脫暈厥的可能,與其擔心沈高兩人,倒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梳妝鏡,鏡中自己的臉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乍看像一個剛從地底爬出來的殭屍,她忙收起鏡子,連忙運功,閉目調息。

良久,丹田的內息才恢復了一點點,只因腦中始終揮之不去那長身玉立的身影,即使身體極度疲憊,卻始終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與喜悅之情,七情乃為修道之人大忌,尤其是在調養內息的時候,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經脈逆行,吐血身亡,是以每到重要關頭,晏青璃只能停下來收斂心神,如此反覆,內息恢復得也就特別慢。

忽然背後有一股暖流傳來,晏青璃向身後一望,竟是辛綰雲將右掌抵在自己背後,源源不斷地給自己輸送真氣,她與她同屬水屬性,因此真氣很容易相融,不多時,晏青璃便感到四肢百骸的僵麻感逐漸退去,丹田也即充盈起來,頭腦一片清明。

“那個、謝、謝了。”讓她對辛綰雲說出這個字來實屬萬分不易。

辛綰雲吐了吐舌頭,譏笑道:“你這人一向都是冷酷無情,心無旁騖的,怎會突然心猿意馬,六神不定,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都還恢復不了?我猜定是還在想那個公子哥,真看不出這種傢伙有什麼好!你這人不僅心壞嘴毒,看男人的眼光也實在不怎麼樣。”

晏青璃微微一笑,一改冷漠刁鑽的口吻:“你前面不是問我是不是欠那小子的,我現在就回答你,的確是欠了他的。”

她清冷的目光變得閃動起來:“我十四歲的時候,家鄉突遭變故,不得以流落市井江湖,那時為了能夠活著,草根樹皮,臭水果爛菜葉什麼都吃過,不知不覺流浪到鄴城的時候,已是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小叫花。這還不算,我體內彷彿時刻都有一團烈火在燃燒著,每每我心中若有怨氣怒意,便會不自覺地洶湧噴薄,那種肌膚都要被迸裂的灼痛感我至今都記得,正是這樣的反覆發作,我的皮膚上出現無數紅褐色的如大地龜裂般的痕跡,噁心恐怖,以至於我向人乞食的時候別人都把我當怪物,輕則將我驅趕辱罵,重則棍棒相加……”

說到這裡,晏青璃看了看辛綰雲,見她神色無異,左手卻按住了自己的肩頭,知道這個嘴硬心軟的傢伙此刻定是十分同情憐憫自己曾經的遭遇,也不以為忤,畢竟這世上她只允許三個人同情憐憫她,辛綰雲算一個。

“後來呢?後來呢?”辛綰雲似乎對這個故事很感興趣,追問道。

晏青璃道:“有一日,我又被一群小男孩逼到角落,他們罵我‘醜八怪,麻風女’,然後紛紛朝我扔石頭,而他們的大人則冷漠地立在一旁看熱鬧也不阻止,我躲又躲不掉,只能任由那些石塊砸在我身上,好痛好痛,就在這時,有一個錦衣華服的小公子擋在我面前,其實個頭尚不及我高,但是站在那裡便自有一種淵渟嶽峙的氣勢,他雖然有些瘦弱單薄,我卻如找到靠山一般心裡感到說不出的踏實。接著又有兩個身著戎裝的人走上前來各立在他兩側,向那些小孩大人喝道‘你們這些刁民,兵部尚書府的門前也敢造次,快些散了,散了!”我當時就想‘冰布’是什麼‘布’,‘商樹’又是什麼‘樹’,我本想走到他面前,看看他長什麼樣,可能是頭被砸傷了,血流進眼睛迷住了我的視線,也許是我心情太過激動,腳下竟然立定不穩,一個趔趄就要摔倒,他竟然趕忙將我扶住,急得那些隨從大叫‘公子當心’,我知道他們是嫌我太汙穢甚至怕我攜帶病源,所以我知趣地想要躲開他不碰到他,可他還是將我托住了,還埋怨那些手下說‘本公子堂堂男子漢,扶個小姑娘怎麼會扶不動啦!瞎操心’,呵呵,他是太過純良太過心慈了,怎會猜到那些下人狗眼看人低的心思。那時我想他就在我眼前,我一定要好好看看他,於是努力睜開眼,天哪!怎麼會有這麼溫柔好看的笑臉,我簡直看得呆住了,心裡暖洋洋的,灼燒的痛被砸傷的痛通通消失了,像踏上雲端似的,整個人都輕飄飄的,情不自禁地問他‘你叫什麼名字?’那些下人大聲喝止我‘大膽,你怎敢質詢當今尚書令公子的名諱?’他反倒說‘不妨事’,然後用溫和舒緩的口氣跟我說‘在下高謖’。高謖,高謖,這三個字自此便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海裡,哪怕當時還從未學過讀書寫字的我根本搞不清這兩個字怎麼寫,但我知道這個人我將一輩子都無法忘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