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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紅衫凌亂

“一定要活著,回來,拯救。”又是這句叮嚀,似就在耳畔,深入我的腦海。我驚叫著從噩夢中醒來。火光,屍體,血泊……這些淒厲的畫面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夢境裡,無數次的重複著這樣的夢境,讓我靈魂也為之沉淪混淆,彷彿真的已經脫離這個卑賤的軀殼,化身成為一個備受期待的拯救者,可當我一抬頭的時候,卻又徹底被拉回現實中:桌上還擺著我昨晚沒喝完的小半碗糙米粥,斑駁的牆壁上還有我用木炭寫的“正”字,還有這床怎麼也蓋不滿我全身以至我每天早上起來都雙腳冰冷的破棉被。原來我還住在梅嶺小築的破舊閣樓裡面,是一個白天被人呼來喝去還得笑臉相迎,夜裡要辛苦工作到很晚且不能有半句怨言的店小二,我甚至是一個平凡得連名字都沒有的人。

我重新蜷起身子準備再睡的時候,老闆尖利嘶啞的猶如催命鬼般的叫喊聲從樓下傳來:“旺財,你這個臭小子,都日上三竿了,還不快給我滾下來!”我慌忙起身穿衣。

正著鞋襪的時候,殘破的房門卻被氣急敗壞的老闆“砰——”的一腳踢開,我忙趁他還沒揚起手裡的竹鞭的時候,貓著腰溜了出去,可還聽他在背後罵:“死旺財!”其實我不介意他咒我死,我只是聽不慣旺財這個名字,感覺像是在喚狗,可我硬是想不起我本來的名字,所以貪財的老闆就給我起了這麼個發達的名字。

我一邊下樓,一邊透過窗子看外面的天氣:依然是白雪茫茫,鋪天蓋地,完全沒有陽光活動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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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日上三竿嘛?”忍不住小聲嘀咕道。沒想到這麼小的聲音也被老闆聽到了,他揮著竹鞭又要衝下來,我忙高聲朝外面應承道:“這位爺,您趕早!請裡邊坐!”他一聽我這麼叫喊,也收斂了怒氣,獨自踱步到櫃檯,又開始細細地對他的賬簿。

現在真的很早,店裡還沒幾個客人。老闆開的這間梅嶺小築其實也不是什麼豪華酒樓,只是佔盡了地勢,因為剛好坐落於城郊這片梅林之央,再則地基較高,從視窗望出去即可將整座山嶺的雪景盡收眼底,此時,若是手中再捧一隻暖爐,身旁煮著一壺醇厚順滑的紅梅雪釀(老闆自創的美酒),邊飲邊賞,當真也是受用無窮。當然,這些都是富貴閒人的消遣,我是斷然不敢奢望的。

店裡除了常來一些慣於享受的紈絝子弟,最多的就是那些酸溜溜的在我看來是附庸風雅的文人,他們總是湊成一夥來吟詩做對,大讚特贊這雪染紅梅的唯美與浪漫,卻絲毫不提民間疾苦。有時候也會來幾個江湖人,總是神色緊張,來去匆匆,尤其是入冬以來的這幾場大雪以後,來的江湖人就多了起來。說也奇怪,在我僅存的三年的記憶裡,這是頭一遭遇上如此罕見連綿的大雪天氣,中州一向氣候溫和,而且樊城居南,潮溼溫暖,又怎會持續降下如此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偶聽那些江湖人談論,說是因為跌宕山上用來阻隔東北寒流的玄黃印被人盜走了,才會引起中州的氣溫驟降,還說中州大禍將至什麼的。這些我都不懂,自然也不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我的志向其實很小,就是等老闆死了以後,我來繼承這家梅嶺小築。

我招呼好幾個客人後,就獨自執帚到門前掃雪,掃著掃著竟然掃出一雙骯髒僵硬的人腳來,我驚呼一聲,嚇得倒退好幾步。穩定心神之後,我慌忙把所有的積雪都扒開,果然下面伏著一具凍僵的屍體,而我對這個因為熬不過嚴寒而死去的人相當熟悉,正是前兩日上門來討過飯的乞兒,當時我本想央求老闆收留他的,沒想到只因我施捨了他一個幹饅頭反而招來老闆的一頓臭罵,原以為這個乞兒已找到一處能擋風避寒的所在,到頭來卻還是死在了這霜雪摧殘之下。我知道我現在即使十分驚訝的告訴老闆門前凍死了一個人的事情,他也只會無所動容地叫我儘快把他清理掉,免得晦氣了門楣。所以我沒有聲張,只是默默地把屍體搬到一旁,用活著冰雪的泥土把他草草掩埋,轉念又想,這乞兒生前衣不蔽體,難道死後也還是要裸露受寒麼,於是又把土堆刨開,脫掉身上僅有的一件用於避寒的舊棉襖裹住那乞兒瘦小的身子,這才又覆土將他掩埋起來。

這時,我又看到一雙腳,一雙穿在紅底金花的皮靴裡面的秀氣好看的腳,一雙女人的腳。

我一邊打著寒噤一邊站起身來,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光腳底就顯示著高貴之氣的人。這個身系紅色絨毛披風的女子絕對是個少有的美女,皮膚白得就如這飛雪一般沒有瑕疵,而那兩片紅唇就如落入積雪的紅梅一樣鮮豔動人。我漸漸地看得痴了。

“大膽,竟敢這樣盯著我家夫人的臉看,你皮癢啊?”紅衣女子身旁的小婢大聲呼喝我。

我嚇得趕忙低下頭去,不知所措地執著掃帚胡扒。

這個紅衣女子卻只是靜靜地走近我,用細膩卻又冷淡的語音問道:“你自己都難以禦寒了,為何還把僅有的棉襖送給一個死去的人?”

我咬緊下唇,悵然地望著那個又被積雪覆蓋的小墳包,道:“我只是在想,那下邊應該更冷吧!”

紅衣女子淡漠的眼中終於流露出一點柔和的光芒:“世情險惡,人情涼薄,此人間棄兒,唯爾獨惜之。難得!難得!”她轉而吩咐道:“黛痕,把車裡那件絳榴絨襖取來送給這位小二哥!”

我抓耳撓腮地推辭道:“我沒理由收你這麼貴重的東西啊!”這女子又道:“我誠心送你,你便接下!”她雖然長得斯文秀雅,可是言語之間卻透著一種令人不得違抗的威嚴和氣勢。自然,在這種氣勢的威嚇下,我戰戰兢兢地從小婢的手中接過這件珍貴的絨襖。

“想來,我也許久沒有做好事了。”這女子抬起頭來看了看飄雪的天空,幾片雪花融化在她雪白柔嫩的臉頰上,變成水滴,像淚一樣滑落下來,好久,紅衣女子才收起這落寞的神情,獨自走進梅嶺小築,立時引得裡面一片譁然。

而那看似循規蹈矩的綠衣小婢卻回過頭來朝我罵道:“該死的蠢材,連紅夫人給的東西也敢拒絕,你以為你長了幾個腦袋?”嗔而帶嬌,怒而含笑。我不得不抬起頭來看看這個乖張的婢女,發現她雖然遠不及紅夫人那般端莊淑麗,卻頗具幾分嬌俏可人的明豔。

她又朝我吃吃一笑,轉身跟著紅夫人走進去。

紅夫人命我在樓梯口的轉角處為她置上桌椅,正當我不解其意的時候,卻見那個叫黛痕的婢女掏出一包不知為何物的紫黑色粉沫,揚手一灑,全部蓋到牆上,就聽到“刺啦刺啦……”地腐蝕牆壁的聲音,不出一刻,牆上竟然就這樣多出一口窗子來。寒風夾雪呼呼地灌了進來,其他客官全部都打了一陣寒噤,老闆吹胡子瞪眼地爬上樓來,道:“這位姑娘,隨便在別人的牆壁上開窗戶可……”一錠白銀堵住了他的話,老闆像變戲法似的換成一副和顏悅色的笑臉,“這樣該沒問題了吧?”“完全沒問題。”老闆哈著腰從黛痕的手中接過銀錠。“另外,我要你把這個洞徹底變成一扇窗戶也應該沒問題吧?!”紅夫人的目光中充滿鄙夷,“那也沒問題,只是……”老闆用大拇指不斷的捻搓食指,要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哼,貪婪的傢伙。”黛痕又給他一錠金子,老闆笑嘻嘻地接過來放進嘴裡咬了又咬,然後諂媚道:“絕對給您裝一扇有大又漂亮的窗子。”正巧我端菜上來,老闆臨下樓時惡狠狠地叮囑我:“好好給我伺候這位大主顧。”我點點頭,但卻看到那個綠衣小婢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邪惡的笑意,料想這錠金子可不怎麼好拿。

“夫人,在這裡看雪景可不如在樓上看得自在。”我好心勸導。紅夫人搖搖頭:“我在此處卻並非是要看雪景啊!”我自然不好再多嘴,只是靜靜地擺好酒菜就要下樓去,紅夫人卻突然問我道:“你說,這風雪天氣還要持續幾天?”“這得看老天的心情,小的這樣的凡人可猜不著,只知道什麼事都要順天順命。”我隨意說出自己慣於妥協的想法,誰知這女子卻一瞬間變得十分低落:“順天順命?真的是這樣像是在問我,又像是在問她自己。

“這位小娘子,獨自飲酒賞雪難道不悶麼,讓本公子陪陪你如何?”一個歪鼻斜眼但卻衣著華麗的年輕男子上前搭訕。這個人我本是認識的,是樊城馮太守的長公子,也是梅嶺小築的常客,其人胸無點墨卻喜歡附庸風雅,形容粗陋卻又鑲金度玉,混在一群粗通文墨的紈絝子弟中總是鬧出不少笑話。而此刻,這個傻公子卻來招惹神秘莫測的紅夫人,實在是蠢笨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