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古代 > 一剎芳華三生夢最新章節列表 > 第五話 無歸(十)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五話 無歸(十)

十、

宣紙不是普通的宣紙,而且不是攤放在案几上,更像是嵌進去的,與案几混為一體。

紙的左側最上角寫著一句“情為何物”。

字跡歪歪斜斜很是拙鈍幼稚,更不談什麼筆力章法,僅僅是寫得能辨認罷了,再看這句話的右下方寫的一行字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字跡剛勁有力揮灑自如,略有金戈殺伐之意,一看便是出自武人之手,我第一個就想到朱邪瑜了。

我的字雖然也不好,但是對這個“情為何物”卻是頗有自己的看法的,也很想上去寫一筆,可是硯臺裡的墨汁早就枯竭,筆架上的毛筆也都一觸即斷。那麼後來添上一筆的人無論是不是朱邪瑜,他是用什麼筆來寫字的呢?

我再次把目光鎖定到玉石人像的身上,發現她一手拿筆一手捻袖擺,一副標標準準的書寫體態,眼睛又是看著桌面上的紙張。難道這玉像的意圖本來就是示意看到它的人都去紙上寫兩筆?

我心有所感,走上前去將玉像手中的筆晃動幾下,微一用力竟然把筆桿取了下來。

這支筆拿在手上頗為沉重,比一般的毛筆要長出四寸左右,似乎是某種極堅硬的鋼鐵所制,筆尾嵌連著一顆金剛石,打磨得尖尖,做成矛鋒的形狀,筆頭也是用的一種罕見的硬毫,只有尖端留有一點點墨漬,經年之久竟然未乾。

我提著筆在更右下的地方寫道:“直教生死相許。”

這幾個字剛寫完,就見兩個木架之間的那一道牆壁自己扭轉開來,露出一個密室入口,微微有熒光在閃動。

對於這一幕我可是歎為觀止,行走江湖多年,見過的奇技匠造何其多,寫字回答問題就能觸發機關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碰到。

而且設這機關的人似乎很友好,不管你寫什麼,只要你回答問題就好,沒有標準答案,說白了只要你肯搭理她(他)就好(敢問這是有多寂寞啊!)

我本來準備把筆丟到一旁就進密室的,但是想到我前面那個不管是不是朱邪瑜,人家都很有素質的把筆放回去了,我怎麼能在道德素質這方面輸給別人呢?

將筆放回去後,我又覺不妥,萬一那機關看著是友善的待將我騙進去之後馬上就關死該如何是好,左右環顧都沒有找到合適的阻隔物,最後還是看回到這支筆上來,覺得無論長度和堅硬程度都非常適合用來抵門,於是再次把筆取下來,一頭抵在牆緣處,一頭抵在旋轉門的中心軸處。別說,竟然剛剛好。這才拿過案几上的油燈,放心地走進密室裡去。

與其說是一間密室,倒更像一個隱蔽的女子閨房,但若說是閨房,又太過簡單樸素,僅有一書桌一臥榻一盥洗架一梳妝檯,還有就是滿牆滿牆的掛畫,全畫著同一個男子的畫像,且穿著、動作、神情都沒有變化,簡單的說就好像把同一個雞蛋反覆畫,然後越畫越好的意思。

想來這畫上男子不是密室主人的心上人,就應該是仇家了。

微微透著碧綠熒光的地方是從這梳妝檯上的一個鏽跡斑斑的銀質首飾盒裡發出的,因盒蓋沒有蓋得嚴絲合縫,是以縫隙中透露出來熒熒光亮。

暫且沒什麼其他可懷疑的東西了,我的第一反應自然是戴上冰蠶絲軟甲的防毒手套將這盒蓋揭開看個究竟。

蓋子一掀開,就有無數細小得如砂礫一樣並散發著綠色光芒的小蟲,從銀盒中蓬蓬密密的飛出,漸漸形成鋪天蓋地之勢,一時間小黑屋內遍佈綠光,有一種如入幽冥鬼境的詭異和錯亂感。

我眼看這熒光小蟲有往人身上撲的架勢,連忙往床榻這邊躲避,持手要去扯下床帳來裹住頭臉,突然腳下一絆被什麼東西擋了一下,連忙附身去檢視,原來這床腳邊的地上竟躺著個人,我將手中的油燈湊近一些去照,激動得差點哭出來。

這地上躺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我朝思暮想、又不能想得太厲害的人——朱邪瑜。

我邊呼喚他邊去嘆他鼻息,還好呼吸均勻,把了脈息也很平穩,看來是睡著了,我又去檢查他周身上下,除了衣服有些刮擦的破損,也沒有受傷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了,再去搖晃他試圖將他喚醒。

可是無論我怎樣搖晃怎樣呼喚,朱邪瑜仍舊不醒,沉沉地睡著,面部表情也很放鬆祥和,嘴角微微含著笑,像是沉浸在一場美夢之中,不願醒來。

我這人一貫與人不同的是,越是情況不明朗,越不會緊張焦慮失了方寸,哪怕物件是自己極為在意的人或者事,也不會關心則亂,反而會迅速冷靜下來分析問題、解決問題。

再次把朱邪瑜周圍檢查一遍,發現他左手邊上攤著幾頁信箋,我將之拿起一看,頭幾行大字“拜月教第五代大祭司曦月遺後世有緣人書”就令我震驚不已,且這字跡跟之前案几上寫的“情為何物”一模一樣。

在我還要繼續往下讀信的時候,突然一陣濃重的睡意襲來,我意識尚在清醒之時,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做夢了。

夢境中盡是些甜蜜的事情,雖然我這人一生中少有甜蜜的事,但是這僅有的一些甜蜜事情裡,件件都少不了尚在身邊昏睡的朱邪瑜:在錦州分舵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覺得這麼個黃毛少年拽什麼拽啊?但他長得是真好看,明明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樣子,為何偏偏只喜歡找我的茬,被我擠兌了反而很高興;在錦州大街上被他糾纏當眾喊娘子的情形,雖然羞赧奎怒,心裡卻是有一絲絲小虛榮和歡喜的;後來跟他又在浮屠客棧相遇,在屋頂上他鄭重其事地跟我解釋再次向我表白,我嘴上雖是各種拒絕嘲弄之詞,心裡的感受卻正好相反,似乎還有種終於有個交代的釋懷感;再後來也是在客棧裡,當時葉藿要來殺我,被他神威凜凜地將對方的劍一指彈開,將我護於身後的情形,生平第一次感到怦然心動,不自覺想要依賴於身前這個英俊修長可靠的少年郎,還有太多太多的甜蜜和美好,幹嘛要醒來呢?幹嘛要醒來面對現在的種種問題和困難,就這樣活在朱邪瑜對我的寵溺裡,一直這樣待下去不更好嗎?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我意識還在,我甚至都知道我在笑,可我就是醒不過來,一種更深重的惰性和睡意侵襲而來,我漸漸快要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甚至以為夢境就是現實。

就在這時,突然一種久違的熟悉的心痛感傳來。好痛,怎麼回事?對了是相思蠱,這蟲子又不安分了,每每我一想著朱邪瑜一對他產生情慾,它就會活躍起來,就會咬我。

相思蠱!我是幹什麼來的,我就是來解相思蠱的呀!解了相思蠱我就可以快快樂樂毫無顧忌地跟朱邪瑜在一起了,那此刻我怎麼能睡過去呢?

我驀地一驚清醒過來,見周身已被綠色的熒光所籠罩,想來這種蠱蟲是因人的意識強弱而選擇進退的型別,剛才趁我讀信分神之際,趁虛而入,讓我陷入睡夢之中,因著夢境甜蜜牽動了情絲又把體內的相思蠱啟用了,算起來我倒不算意志多頑強之人,這次反倒得感謝這磨死人的相思蠱及時將我咬醒了,身上綠光逐漸褪去,那群小蟲見無機可趁,悻悻地重新聚攏一處飛回原地,銀蓋子“砰”的一聲自己合上了。

我接著又去讀信,想看能否從中獲取一些有利資訊以解除朱邪瑜的夢境。這封出自哪怕是所謂大祭司手筆的書信,其文理也是粗陋得很,有些語句甚至顛三倒四不太通順,真有些懷疑偏殿那些漢字書籍到底是用來看的還只是擺設,還好靠我多年積累下來的超強梳理能力,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這多副畫作上的男子叫作周珩,不是仇人是心上人,是拜月教第五代紅衣大祭司曦月的心上人,也是她求而不得為之癲狂的人。

兩人的相識是極為老套了,周珩原為嵩山劍派的第七代弟子,一日在苗地遇上仇家圍攻,不慎墜落山崖剛好被那時少女心性偷跑出來玩耍的曦月所救,哪怕深受重傷加毒蠱纏身,遇上這既懂巫又通蠱還有超強靈力的大祭司來說,將他醫治得完好無損不在話下。當然,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周珩很帥,用曦月自己的話講就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又風趣的人。

其實周珩從最初被搭救然後養傷,期間曦月無微不至的照顧,還有她不俗的容貌、天真爛漫的性格,都無有不讓周珩動心的,是以言語上在曦月看來的風趣實則為中原男子撩撥女性的言語輕薄罷了。

可週珩一經知道曦月的真實身份乃是拜月教大祭司,且輩分上比自己足大了兩輩,那時拜月教與嵩山派交惡已久,且惡名遠播被名門正派視為邪教,以正派自居的周珩是無論如何也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毅然決然的要離去。

乍然聽聞愛人的決裂之詞,曦月如遭雷擊。沒有經歷過任何情愛滋味的小丫頭,總是將情事想得特別簡單美好,甚至滿懷信心、無所畏懼,不僅一廂情願的以為對方只是一時之氣,自己只要加倍的對他好,定能與他修得正果,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篤定,不惜給自己種上了決絕沒有任何轉圜餘地的相思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