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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覺醒之時

被拒絕了。

我所給予的,如同惡魔的低語般蠱惑人心的,怎麼想也似乎找不到理由來反對的……這個選擇,被明確無誤地拒絕了。

沒有猶豫,沒有動搖,也並非另有隱情的言不由衷,而是貫徹了心靈之聲的決意。

『……為什麼?』

這明明是最簡單有效的,對自己百利而無一害的方式不是嗎?

其實最初見面的時候,刻意接近我和其他人的目的之一,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利用的不是嗎?可事到如今,卻徹底改變主意了……嗎?

「因為,我自己的人生,自己不去面對可不行啊。」

『……』

「而且,用強迫的方式去改變他人的意志,這種事……我最討厭了啊。」

羅伊特若有所思,隨即像是放下了負荷已久的重擔,有些釋懷地微笑著,用清澈而柔和的目光注視著我。

「所以,我不想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

「這樣重要的事,直到現在,才終於回想起來……艾維利安,真的非常感謝,“謝謝你”這句話,說多少遍都不夠呢。」

『不,我……根本幫不上忙。』

「不對哦。」

羅伊特輕輕一笑,臉上有著發自內心的愉快和滿足。

「還記得嗎?我說過的……在我看來,人之所以存在,誕生於世的意義,是為了遇見誰,為了成為誰的誰——所以,能夠遇見你,有你在這裡,就已經足夠了啊。」

『即使什麼也不做?』

「即使不刻意去做些什麼,人與人的相遇,也足以成為某個改變的契機吧。」

『即使變得更糟糕?』

「那就想辦法,再朝著好的方向轉變就行了。」羅伊特看了看周圍,再看看晚霞瀰漫的天空,「如果因為害怕夜晚就讓太陽不再落下,那才真叫糟糕呢。」

『即使看不見希望?』

「……的確,希望或是奇蹟之類的東西,不會因為相信其存在就變成事實。」一隻手緩緩抬起,在光影交錯的半空中虛虛一握,「但是,不去相信的話,放棄追尋的話,即使原本存在著抓住的機會,也會從掌心溜走的吧。」

『即使……依然會感到不安?』

「沒錯。」

視線迴轉,重新注視著我的羅伊特,不再掩飾自己內心的弱點。

「每當太陽落下,夜晚到來,獨自一人的時候,我就會感到很不安。害怕著看不見的黑暗,害怕再次睜開雙眼就會面對不願見到的現實,只要閉上眼就是無止境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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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勾起了怎樣的回憶,少年的面容蒼白了幾分,但還是努力現出了一個微笑。

「即使是現在,只要一想起來,還是沒有辦法克服這份恐懼……這種陰影,或許我一輩子也無法忘記吧。」

持續訴說著的聲音毫不動搖。

緩緩的,默默的。

如同展翅飛翔的雛鳥般,穿過陰鬱而冰冷的深林,度過漫漫長夜,在充滿艱難險阻的旅途後重見天日,沐浴在溫暖而明媚的陽光下,開始了最初的鳴動——

「但,即使現在什麼也做不到,即使今後會變得更糟,即使找不到希望的所在,即使永遠擺脫不了陰影……即便如此,也絕不認輸!」

直視著我的那雙眼眸中流露著無比認真的神色,彷彿正由內而外地透出光輝,比我見過最美的寶石還要璀璨奪目。

「一個人做不到的事,兩個人就沒問題了——你說過的話,我並沒有忘記。」

羅伊特回想著什麼,神色恍惚了幾分。

「這座城市,這個國家,存在著很多讓我討厭的人和事,也留下了很多討厭的回憶……非常的,無法忍受的……有時甚至會想到,這樣的地方,毀滅掉就好了。只要能重獲自由,無論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無論會造成怎樣的後果,無論其他人會變成什麼樣子……也沒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

交織著痛苦與悲傷的神色只是淺淺地浮現,很快恢復平靜的目光中再次凝聚起光彩,然後緩緩綻放,化作明媚的微笑。

「但是,在這裡遇見的,並不全是糟糕的事,也有無數快樂的回憶,無數喜歡的人們。像是薩德,露露,還有小安他們,像這樣……總是待在我身邊的人,在看不見的地方守護著我的人,還有一見面就會出事的、好像和我天生就不對盤的那個傢伙……雖然也會有覺得不爽的時候,但是,他們的存在,那些人的存在,讓我覺得非常安心。沒錯,只要想到這些,就會覺得……很溫暖。」

少年雙目低垂,將手疊在胸口,似乎正感受著心臟傳來的震動。

「一直以來都沒能說出的,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也不肯對自己承認的……這個事實。」

長久以來壓抑在心底的聲音,終於宣之於口——

「我,想要做些什麼。」

「用我自身的力量,用我所能做到的方式……不僅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所喜歡的這些人們、這個地方。」

「儘管現在是這個樣子,儘管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麼,儘管一切都可能只是無意義的空想,儘管……或許,沒有任何人會對此有所期待,只是我擅自的決定——」

「我,現在,存在於此。」

「所以,我所存在著的這個地方,我所存在著的整個世界……」

「我……想要守護!」

伴隨著最後的話語,半睜著的眼瞼一下子張開,不再掩飾地現出了雙瞳。

這個瞬間,我所看見的,是光輝。

在那澄澈而明亮的青色眼眸中,在那微笑與幸福滿溢而出的面容上,在這視線所能觸及的每個角落……以眼前之人為中心,以其腳下的立足點為源頭,一瞬間,某種似有若無的光輝席捲而來——

這不是錯覺,而是事實。

沒錯。

閉上眼,專注於心靈的視覺,便能更加直觀地感受到這份變化。

比起平常要明亮了幾分的視野中,奇異的光輝籠罩了天地間,不知究竟延伸到何處,已經遠遠超出了自己所能感知的範圍。試著擴大距離,透過整個城市,越過城外的大片無人區域,卻還是找不到一點點邊界的痕跡,彷彿會就這樣直到世界的盡頭……

「艾維利安?」

耳邊的聲音傳來,將我從意識的世界中喚回。

「發生了什麼……嗎?」

睜開眼,便對上了一道帶著幾分疑惑的視線。因為我不是第一次像這樣突然就沉浸於另一個世界了,所以他疑惑的不是這一行為本身,而是其中代表的意義。

但是,這一次——

『你……什麼都感覺不到嗎?』

平常也就罷了,可是這一次,引起這種變故的,怎麼看都是眼前這個仍一無所知的人。

而對於我的反問,羅伊特想了想,很快有一陣微風凝聚而來,在他身旁環繞並成型後,便如同一根根離弦的箭矢般朝著四面八方疾馳而去。

在這個世界上,六大元素是構成一切物質的基礎,元素使則是所有職業的基礎。因此,除了生來就有的五感,人們最為依賴的感知方式便是透過元素。因為元素性質的不同,感知能力的強弱及其側重方向也就有所差異,而其中效果最好的,無疑是風,無論感知範圍、見效速度、資訊收集程度等都遠超其它。

但這一次,盤旋在城市中的輕風,恐怕無法帶回什麼有用的資訊了……

「……沒有。」

輕聲呢喃著,羅伊特眼中的困惑之色又加深了幾分,但同時還多了一種歡喜多過驚訝的難以置信。

「總是會感覺到的,這座城市中無處不在的,某種說不出來是討厭還是害怕的,卻又根本看不見的東西……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消失掉了。」

潛意識的感覺嗎?這可不僅僅是感知敏銳就能做到的吧——果然,有所關聯的吧。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知道的吧。」

羅伊特有些感慨地看著我,沒有用疑問句,而是肯定的語氣。僅有的那一點遲疑也並非由於不確定,而是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但是很顯然,他沒怎麼糾結就理清了思路。

而同樣的,掌握了足夠線索的我,也差不多可以推斷出前因後果了。

問題是——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出來的話,會有什麼不好的後果嗎?」

『這要去問那位宰相大人。』

「……?」

『洩露了帝國的最高機密——我可不想被安上這種罪名。』

「這樣的話……」羅伊特輕輕一笑,「只告訴我一個人就行了——作為帝國最高機密的存在之一,再多一點機密也沒關係吧~」

句末熟悉的語調彷彿已回到了平常的樣子,但又沒那麼誇張。而那張臉上洋溢的笑容,也是調皮中透著沉穩,在不是狡猾過度就是老實過頭的兩種極端中選擇了一個平衡點,可以遊刃有餘地去面對各種狀況。

羅伊特輕鬆愉快地笑著,然後一轉頭,毫無預兆地挑起了與先前毫無關系的話題:

「那麼,回去吧……差不多要到晚餐時間了呢。」

『不問了嗎?』

「沒辦法啊……」羅伊特輕嘆著搖搖頭,兩手別到腰後,像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一樣緩緩踱著步子,「為了避免我可愛的學弟因為洩密而獲罪,也只能這樣了……」

『……』這是哪兒來的鄰家老爺爺?畫風轉變這麼快真的沒問題嗎?

「說笑而已,不用在意~」

側身,回眸,徹底走出小巷的陰影,置身於夕陽下的那個少年,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一樣盡情歡笑著。

「可別小看我啊,本大爺要是認真起來的話……哼哼~這種事才難不倒我呢。」

我忘了去回應。

也忘了去思考。

因為看著眼中映出的這個畫面,突然覺得……很耀眼。

……

之後,我們回到了今天出發的地方。

空曠而安靜的宅邸中,只有敬業的老管家在門口恭候多時,其他的僕從和侍女們……正睡得很熟,於是我不得不在那位老人平靜如常卻又意味深長的目光下把這群偷懶的傢伙們喊醒,否則別說晚飯了,連夜宵……不,明天的早點都是未知數也說不定。

不過,不得不說,這些人的職業素養還是挺高的。一個個兩眼迷茫地爬起來後,來回望了望同樣摸不著頭腦的同胞們,二話不說就回到了各自的崗位,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不該做的堅決不做。

之後……

沒看到薩德里學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的事又被關小黑屋了——就算躺了再躺還是得中槍。

之後……

晚餐結束了,但距離就寢還早,於是羅伊特照例邀請我到他的房間去聊天玩遊戲之類的——陪吃陪喝陪玩陪聊還得陪睡,我其實是來給這傢伙當保姆的嗎?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本以為這個夜晚會這樣平靜地度過,沒想到會有訪客到來。

不,用訪客這個詞不太恰當,應該說一家之主……不,這麼說又感覺有點彆扭,還是直接稱呼宰相大人好了。

沒錯。

自從那一次的不歡而散後終於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這座府邸名正言順的主人,也是這個國家實際上的主宰,不知為何又一次大駕光臨。

不,理由的話,其實已經知道了。

沒錯。

作為新一代的名偵探,我早已看穿了一切——

「有什麼事嗎?」

面對站在門口半天也沒出聲,只是用某種微妙眼神在我們身上瞟來瞟去的那位中年大叔,羅伊特從最初的愕然到疑惑再到釋懷,無聲地嘆了口氣,然後微笑著主動提出了問題。

「你……」

好不容易終於開口的那位宰相大人,似乎有什麼想說的話卻又有所顧慮,才說一個字就卡殼了,然後——

「不,沒什麼。」

果斷扔下這句話後,對方以一種和來時完全不同的步伐匆匆而去。

這種堪稱詭異的行為,讓目送其背影的羅伊特一臉莫名其妙。但是在我看來,這一幕,就像個喪失勇氣的士兵正從戰場上逃離。

沒等我們多想什麼,甚至連交流一下感想的空隙都沒有,很快的,又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對於這一位,羅伊特愣了一下後,用愉快而自然的笑容迎接其到來。不需要更多的話語,只是目光相對就能知道彼此在想些什麼的這兩個人,很快就用獨特的方式開始秀恩愛。當很有自知之明的我主動表示告辭,從房間內走到門外時,耳中所傳來的二人對話聲已經對單身狗造成了成噸的傷害——好在本人對此免疫。

於是,接下來……

因為正宮回來了,我這個替身也就沒用了,於是打算回客房去,但沒走幾步就看見了那位老當益壯的管家先生。顯然是不想讓一牆之隔的少爺察覺到,對方沒有出聲,僅以動作示意我跟他走一趟。

一位老人這麼誠懇地彎腰提出了小小的請求,我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隨之前行,七轉八轉後來到了一間會客室模樣的屋子。距離羅伊特的房間有足夠的距離,在不使用感知能力的情況下,就算叫破嗓子也聽不見聲音……大概。

而之所以腦子裡會冒出前一刻的念頭,是因為看見了眼前正等待我到來的人——雖然早就猜到了,畢竟完全沒有懸念啊。

沒錯,這位鬼鬼祟祟躲起來不敢被羅伊特發現的,就是之前跑出來刷一下存在感就跑的宰相大人。

在我面前,他倒是沒什麼顧慮地擺出了一臉嚴肅的樣子。然而這已經無法挽回其破滅的形象了,因為在早已看穿了一切的我的眼裡,眼下這一幕只意味著……攻略的機會來了~

『有什麼事嗎?』

我面無表情地提出了和先前某人完全相同的問題,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回答:

「你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們絕對沒有發生超友誼的關係!不不不,連友情也談不上,只是因為某種原因湊到一起但絕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呃,這麼微妙的對話真的沒問題嗎?怎麼看都覺得別有內涵一定不是我的問題!

一時間不小心想太多以至於沒能及時回話,但在對方看來大概是因為說得不夠清楚,於是更加具體地重申著疑問:

「今天傍晚,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做了什麼嗎?」

『沒什麼特別的。』

我平靜地陳述著事實——要知道這句話無論何時都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在我看來。

而看著我這真誠的眼神,對方不疑有他,並以此為前提開始了思考。

「你也不知道嗎……」

沒錯。

我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然後羅伊特也跟著說了幾句,然後他就duang的一下子發光了——我根本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究竟有何關聯是何原理——俗話說,不會發光的料理不是好料理,那麼同理可知,不會發光的人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人……嗎?

「是因為你……嗎?」

不確定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在提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通常這種時候我都會當成後者,這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默默無視之。

「一直以來都沒有覺醒的跡象,為什麼現在……明明還什麼都不知道,卻還是選擇了……嗎?」

『這正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嗎?』

沒辦法,放任這傢伙一個人瞎猜的話,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所以我只能搶過話語的主動權,直奔主題。

『與其在這裡浪費時間,不如直接去找他說清楚。』

「你——」

『我什麼也不知道。』

和預料中一樣看見了對方一副難掩震驚又難以置信接著不知腦補了什麼於是臉色變幻的樣子,然後在新的疑問發出前就將其打斷,以一種深藏不露的姿態說出了意味深長的話語:

『我只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很多悲劇,都是因為無法相互理解而造成的。』

「……」

對方陷入了沉默,顯然一時沒能從這四連擊中緩過神來。

很好,看來話語本身還是挺有效的。

本以為真的無計可施了,沒想到峰迴路轉,一下子整個世界都變了。就因為某人之前正視自己內心的一段獨白,除了我這個旁觀者根本沒人能聽見,可確確實實地改變了一切——這是何等的威力,簡直就是嘴炮+地圖炮+主角光環全開——連見面都不用,直接說服他人於千里之外!

總之,言至於此,再多的就不該由我來插手了。畢竟清官難斷家務事,而我只是個無權無職的名偵探罷了……好像在不知不覺間就增加了新的設定,是我的錯覺嗎?

總之……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差不多功成身退的我,就這樣默默告別了仍作沉思狀的宰相大人,準備回房休息。然而走到門口時,又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聲音:

「一直以來的事,我很抱歉……這句話,可以請你代為傳達給他嗎?」

『這種話,要親自說才有誠意。』

我沒有回頭,只是停下腳步作出回覆,繼續背對著他,彷彿那不是某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是個情感方面遭受挫折於是不得不求幫助求安慰的傷心人。

『沒什麼可怕的。』

「我……那個孩子,非常討厭我。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不出現在他面前比較好。」

很有自知之明啊……討厭你,那也是被你逼的好不好?

『現在也不晚,改變一下態度吧。』

「改變?」

沒錯,比如說——

『試著從微笑開始怎麼樣?』

果斷扔下這句話後,我以一種和來時有所不同的心態從容離去。不管身後之人會有何感想,不管他是爾康手還是一臉懵逼內心臥槽,反正我是不奉陪了。

總而言之,今天的事……我裝起逼來連我自己都害怕,每天都被自己帥醒——大致就是這種感覺了。

◆◆◆

晨曦中的聲音,是宣告一切的開始。

黃昏時的話語,是象徵一切的結束。

原本是這樣覺得的。

但,這個時候開始想到……一個結束之後,或許會是另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