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金妖最新章節列表 > 第2章 月亮的光是偷來的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第2章 月亮的光是偷來的

人的貪婪是眾性,我有,圍牆外的李大銘有,李小南、賈正義、鐵驢都會有,對此我一點也不例外,看著鼓鼓囊囊的口袋都要扎不上了,大家似乎覺得又能塞入一些茫然無知的金蟬。

“將這些裝不進去的放回去埋了吧。”我一一接過他們手中的金蟬,一些已然甦醒正在掌央蹬著腿掙扎著。

我讀過的書多,偶爾要飯要到的賞錢會到街邊的舊書攤買上幾本爛書,“涸澤而漁”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這裡的金蟬挖空得不到補缺,以後我們休想再有如此美味填飽肚子了。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之前將這個道理普及給大家,大家都很是認同,將餘下的金蟬重新放歸,填好土層,又將雜草和落針掩蓋好,我們抬著肥大的口袋每個人都喜形於色,“七日之癢”可以緩解一二,誰不快哉?

窸窣的聲音不絕於耳,那是腳步摩擦地面的聲響。

望著近在咫尺的青灰色圍牆,我們都不由加快了腳步,近一人高的大口袋滿滿的塞滿了金蟬,足夠我們海吃上一陣子。

李小南抬著袋子腹部,我看著他皎潔的側臉,愈發覺得他像是個女郎,側臉被月輝照亮,顯得有些魅惑。

許是感應到我的目光,李小南的耳根和面容又紅了,他的聲音跟個蚊子似的,弱弱道:“二哥,你幹嘛又看我?我又不是女孩子,有什麼好看的?”

我搖頭苦笑,不再羞他,月華加身,我覺得漫漫長夜像是流淌而過心頭的清溪,精神許多,夜裡溫度降低,我胯下微涼,還好沒有少些什麼。

“小南走路像個女人。”鐵驢放話,沙啞的嗓音像是金屬被刮擦的聲音,夜色中的我們都聽到了這句話,李小南的步調一滯,我差點撞倒他,只好分出一隻手臂抱住了前人的肩膀。

李小南的身軀顫了顫,他恨恨道:“死禿子,閉嘴。”

鐵驢撇了撇驢嘴,沒有再說,我再次打量起李小南,這三年來,他是越來越像個女郎了,看著她的瘦削背影,我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

這次是賈正義當人肉階梯的基層,鐵驢是第二層,我爬上圍牆,拉過李小南,又和李小南在上面接過了重重的口袋,將口袋靜置於圍牆之上,依次將鐵驢、賈正義拉上來。

等到下了圍牆之後,我們都露出了放鬆的笑容。李大銘的力氣最大,他一個人做了我們四個人才能做到的事,扛起大口袋別提多高興了,我們跟在李大銘後面,不時會踩到李大銘的影子。

我們都會籠罩上一層薄薄的月華輕紗,輕紗太薄了,李小南跟在我後面也不知道想著什麼,我扭頭回望了他一眼,他又羞紅了臉,怎麼今天的李小南怪怪的,竟然看不得?

松陽這個地方我呆了十三年,沒改變什麼,月色時盈時缺,今夜天際萬里沒有雲彩,一輪青月懸空,極其明熠。

“二哥。”李小南的聲音被風送入到我的耳畔。

“嗯?”

“松陽以盛產各種各樣的松樹和日出景象聞名遠近,這一個月亮有什麼好看的?”李小南仰起頭看著我,眉頭微微蹙成一個好看的弧度。

是啊,這天天都會見面的破月亮有什麼出奇的?那些看月亮的高幹貴人,往往頌詩吟對,江邊賞月,別有一番心情,一千個人心中就有一千種月亮,心境迥異,月亮在心中的呈影自然不同。

我正考慮如何回答李小南,他哥哥李大銘非常突兀地打了個噴嚏,嚇了我們一大跳。

“大哥,你打噴嚏好歹事先知會我們一聲啊。”賈正義抱怨道,面色都有些慘綠,著實被嚇得不輕。

鐵驢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這似乎是他一貫的作風,他摸著自己光禿禿的頭頂來撫平自己的心緒。

我被這一噴嚏聲,驚得那些關於答案的念頭都飛速地縮回了心裡。李小南眉頭蹙了蹙,沒有說話。

李大銘也是尷尬不已,他憨笑幾聲,走在前面落荒而逃,月夜涼意襲人,我們的影子蠕動起來,似乎只要一直跟著不遠處李大銘的身影,未來就在不遠似的。

這一天我們如願地偷到了美味的金蟬,我抬首月亮依舊青華湛湛,竟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月亮的光是偷來的。”

賈正義,鐵驢,李小南均駐足看向竹竿子一般挺立的我,眼睛裡蘊滿了詢問的目色,我告訴他們月亮是反射太陽的光華,他們都大感意外,鐵驢更是瞪大了驢眼,張開的嘴巴可以塞入一個雞蛋。

李小南目光灼灼,一瞬不移地盯著我看,她細聲道:“二哥,我越發看不透你,你懂得真多。”

我訕訕地笑了笑,這並不算什麼,學堂裡的蒙童都知曉一二,他們四人包括走得飛快的李大銘都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寫的字歪歪扭扭,跟鬼畫符似的。

“哪有哪有。”我這般說著,大好的月華垂落而下,映襯得李小南不似凡人,當然忽略他鼻子裡面的那兩條濁裡濁氣的“小青龍”的話。

雖然我一向自信,但還是被眾人的灼熱目光看得有些臉燙,我道:“我們快跟上大哥吧。”

李大銘只剩下淡淡的縮影了,我們加快了腳步,一路上言笑晏晏,我們的物質生活雖然貧瘠,但我們的精神世界開滿花朵,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我們屈身的住處是一個破敗的學堂,荒廢凋敝了不知多少春秋,牌匾早已經被我們拿來生火,裡面的一些舊物也都被焚燬,我們到達這裡時,李大銘已經架好了柴火,正咧著嘴憨笑地看向我們。

“二弟,你們回來了。”李大銘搓搓手,目光火熱。

我點了下頭,大家隨意坐在地上,望著場中的火堆,竹籤串滿了肥碩的金蟬,不消一會兒,就有油爆聲滋滋發出。金蟬的美味飄入每一個人的鼻孔裡,李小南的鼻子那兩條“小青龍”似乎歸巢了,我沒見到。

我放下一直隨身帶著的枕石,這東西是我那酒鬼老爸留給我的,他沒離世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我要收好這塊枕石,我自然不會拂他的意,答應下來。時間如梭飛馳,三年不過彈指,我指甲長了,酒鬼老爸卻不在了。

每次我看到這塊雞血石做成的枕石,我就會想起他,想起他的落拓與意氣風發,當然還有他的飛刀絕技。

他的酒品很爛,醉起來跟一塊爛泥沒什麼兩樣,我沒有繼承下來,他的刀功我學到了皮毛,現在隨身攜帶的刀囊裡,還餘下七十一把飛刀。

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讓胡家飛刀再現光彩,至於會不會讓祖宗蒙羞,不在我的考慮之內。

我摩挲著枕石,清涼的觸感十分熟悉,這塊自幼陪伴我的枕石,不會說話,又很沉重,可我就是捨不得丟掉它。它承載著我十三年的記憶,十三年的光景我都背在身上,還能背的動,這說明我一點也沒有早衰,成熟的只是心理。

“二弟,吃飯了。”李大銘一屁股坐在我旁邊遞給我一串泛著油光的金蟬,我實在無法拒絕,鮮美的味道充斥了口腔,我感到幸福。

李小南,賈正義,鐵驢均是食指大動,整個昔日的啟蒙學堂,充逸著金蟬的香味,院落裡面那口缺了邊角的大水缸,月亮無聲地跌入裡面,溺水的蟲子浮在上面,鼓鼓囊囊,蟲屍膨脹著,我起身看著水裡面自己的倒映,眉目欲飛,臉色麥黃,十三歲的我,嘴巴油油地看著另一個自己,嘴巴裡的金蟬依然美味,月亮被我捧起的水而打碎,水聲應漣漪而生,思緒起起伏伏,一串金蟬已然下肚。

我撈起一隻螞蚱模樣的小蟲子,它的眼睛圓珠似的,腿腳捲曲,死的不能再死,我捏了捏死掉的蟲子,它的屍體被動地回應著我,凹陷進去,坍縮進去,它死得有些難以瞑目。

我想我們就是松陽的一群蟲子,或是頂著犄角,或是有著蟲須,有的還有翅膀,有的多足……有一天也會臨死,死得方式多種多樣,溺水而死也是其中之一,正如眼前的這只蟲屍,總歸不算上是死得其所。

生命能不能決定自己的死亡方式?

答案是可以的。但是很多時候,我們身不由己,在死亡面前亦是如此。

我扔掉了蟲子的軟綿綿的屍體,嚼著金蟬,覺得似乎沒有往日的鮮美味道,裡面摻雜著命運淡淡的澀味,又澀又酸,澀成性命,酸成運氣。

“二哥。”

我回過神來,月亮又失足而入水缸裡面,明晃晃的,好不真實。

“阿南。”我叫他阿南。

李小南跑過來,嘴角瑩瑩,小腹微微隆著,他掛著濃烈的笑意,幾乎吹散了我的愁緒。

我輕噓,低聲說道:“別動。”

那口水缸裡面的月亮,果真聽話地沒有動彈,靜靜地躺在裡面,認命一般。

李小南以為我在說他,他停住了腳步,見我看著水缸裡的明月,他回了我一句,“幼稚。”

我心想,這不是我經常說他的詞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