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正義想他老孃了,我又何嘗不念不想?
可悲的是,我連我那拋下我和老爸的娘的樣子都沒有印象。我那未曾謀面的孃親,成了我今生最大的謎題。
我曾無數次幻象過,她怎樣怎樣,站成風景,亭亭靜立,若一朵兒美麗的睡蓮……不過,這都是我無聊時候的臆想。
“到底是怎樣狠心的傢伙,竟然連自己的親生兒子也要棄之不顧?”我看著無助地賈正義跌坐在土地之上,拍著肥肉滾滾的大腿,我的娘對我來說,遙不可及,那是我觸不到的風景。
自從三年前,酒鬼老爸溘逝,連句遺言也沒給我留下半個字,就翹了辮子,我推開他房間的時候,酒氣衝面,他像是慣常那樣,低頭伏在桌案之上,睡熟了。
“喂,老爹,醒醒?”我推了他一把,他睡得很死。
“該喝粥了,喝點吧,暖暖胃。”
他還是沒有回應我,一切,一切都如同往常那般,他睡得很死。
我感到無趣也無奈,清粥鑑人,又是一個寡味的日子,平淡且令人生不起絲毫遙想的一天。
“砰。”
我關上了門,似乎也將自己的影子斬斷了。
等我為了一碗清粥擠破腦袋,再次回來的時候,桌子上,那碗粥的熱氣已經沒了。
這一次,我無論怎樣叫他,他也沒有起來,去喝我討來的粥食。
我感到,眼角有什麼流了出來,濡溼了眼睛,但我又狠狠忍住了。
我拒絕哭,我哭得實在是夠多了。
那時,一個詞從我的腦海裡冒出來,叫——大悲無聲。
“你老孃生下你後,就丟棄了你,當然還有我。”
“你不要怪她,她其實也有難言之隱。”
“她啊,是我生平僅見之美人……”
“你的眼睛,嗬,跟她可真像。”
他這般說著,眼睛一片柔和之色,如同一汪靜靜的潭水,沒有任何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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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時日不早了,我也該休息了,你自己也早些睡吧。”他丟下這句話,一個人鑽進了被窩,背對著我。
每次說到我娘的事兒,他都只含含糊糊講個梗概,從不細講,根本就是幾句話的事兒。擺明了要吊足我的胃口,好讓我和他一起忍受那相思之苦,不過,他的算盤實在是打錯了,我對我那沒有絲毫印象的娘沒什麼好感。他每次講,我都聽得很平靜,也不發問,就像聽一個陌生的故事那樣。
反正我已經都習慣了,看,我又拿習慣說事了。
※※※
如果大樹落葉象徵其悲的話,松針簌簌下落,或許是松樹表達悲慼的方式。碧綠的松針,落到賈正義的頭頂,他還是沒有從被大家“奚落”的氛圍中解脫出來,他時而抱著頭皺眉,時而怒拍大腿。
“娘,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他喃喃自語,有些失神。
見過有遺憾,沒見過也有遺憾,人生怎麼這麼多遺憾?
我沒見過我那老孃,也不覺如何思念,大家都身世明晰,我的身世頗有些神秘色彩,我連我娘是誰叫什麼都不知道……可笑啊可笑!
至於松針為什麼會落到正在傷感的賈正義頭頂,我卻見到鐵驢重重地用拳頭錘擊在歪脖老松樹的枝幹之上,拳頭似鐵,眼眸含怒。
說起來,鐵驢是鐵匠的兒子,他那老孃隨同富家公子哥離開了那間令人厭感的鐵匠鋪,從那之後,鐵驢就不停地跟著他老爸打鐵,打鐵,還是打鐵……
跟我的命運何其相似?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們這群乞丐,在還沒有成為真正的乞兒之前,尚有親人可以依偎,親人遽逝,就像狗一樣飄來蕩去,城裡的貴人們心情好時,會不痛不癢地施捨給我們一些薄錢,但他們心情不好時,一個巴掌將你抽飛那都是輕的,一句話就要了在他們看來螻蟻一般的生命。
那種眼神,我忍受了三年有餘,淡漠,鄙夷,蔑然……甚至,肅殺。
我沉下一口氣,直起身,今天是去不成封家偷學武技了,我擺了個起手式,與空氣過起招式來。
“猛虎下山。”
“白虎銜屍。”
“龍行虎步。”
一個個招式在我心中默唸出來,這是封家的龍虎拳,招式我記了個七七八八,但是苦於不得其義,徒有其表,沒有什麼戰力而已。
我擺起架勢,打起龍虎拳,彷彿我前面有著我非打不可、除之大快的敵人似的。
“三哥,我們一起來打拳吧。”李小南的聲音清脆地如同悅耳的黃鸝。
那種鳥身上的彩羽,簡直美極了。
“好。”賈正義抹了一把溼潤的眼眶,像只暴怒的猴子,拳拳大力,震盪的贅肉看得我心驚肉跳。
“哈哈,好兄弟,一起來。”李大銘也一板一眼起來,招式大開大合,氣勢遠非我能所及。
於是,朝陽下,五個少年開始一絲不苟地打起偷學的龍虎拳,我偶然一回首,李小南幸福的笑意燦然如花,幾乎晃瞎了我的眼。
“二哥。”他遞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笑了出來,空氣之中,那個我看不見的敵人,應該是被我打中了吧。我微微得意,繼續出招,招招打在空氣裡,砸得我那看不見的敵人肉痛不已。
我向大家投去目光,只見大家的跟前彷彿都有一個他們不得不拼盡全力也要戰勝的敵人,可就是,看不到,摸不著,如果這個敵人也有雙親的話,那麼是不是敵由心生呢?
難不成,最大的那個敵人是自己?
可自己要怎麼戰勝呢?
“來吧,老子不怕。”我對著空氣說道。
接著,我毅然決然地大踏而出,似乎準確無誤地擊中了那個我看不見的敵人。
似乎還不止這一點,那個我看不見的敵人,他好像受傷了,傷口有點深,上面有幾道溝壑從心田蔓延而出。
“對不起。”我說。
他沒回應我,硬生生地再次受了我一拳之擊。
等待我再次出拳之際,空氣之中竟然真的有個淡淡的虛影,那竟然是剛剛那條索命的大蛇!
“竟然沒死?”我感到震驚。
我一拳擊打在蛇吻上,只見它砰地一聲碎成了無數塵埃!
我再次望去,哪裡有什麼大蛇?
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就在這時,什麼東西搭在了我的肩頭,我條件反射地回頭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