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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第一夜 施洗者2

午夜,首爾通往郊區的高速公路非但沒有靜寂下來,反而有不少年輕人趁著夜色聚集於此。

於是,路燈下的公路上擠滿了各式各樣的摩托車,車上坐的盡是些與死亡共舞的不羈少年。放眼望去,人頭攢動,廉價車燈閃爍不停,如同紛亂的星火,摩托的引擎聲彷彿野獸一般此起彼伏的嚎叫,興奮無比。

這群人以一副千軍萬馬的氣勢在公路上叫囂。

他們的消音器都做了一些改裝處理,光聽響聲感覺頗有氣勢,不過,沒一輛車上安裝了125cc標準的改裝引擎,大多徒有虛表而已。隊伍最前方有個騎著川崎Vul的年輕人,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相貌兇悍。

領頭的年輕人和他的引擎一樣興奮,帶頭舉起雙手瘋狂的揮舞,大聲叫囂起來。緊接著後面的人跟著一起揮手嚎叫,嘈雜的叫喊聲和鳴笛聲響徹午夜,方圓幾公裡內都不得安寧。

“哈哈哈!太刺激了!世乾,你來一個wheelie!”(注:wheelie,前輪離地平衡特技。)

領頭的慫恿旁邊的少年,空曠的高速路上風很大,扯破了嗓子也未必能讓對方聽得到,而世乾似乎聽懂了。

“不行!這是我哥的,萬一弄壞了就糟了。”世乾邊說邊閃了閃車前燈,他的座駕是國產RX-125,從嶄新潔淨的外觀看得出它的主人相當愛惜,並下了一番心血。從外觀根本看不出任何非法改造的痕跡,但是裡面的各個零件,從懸架系統到輪胎,空濾器、火花塞,無一不經過改頭換面。

“唉!我這是在幹嗎呀?”世乾嘆了嘆氣,一下子抓緊了手把,豎起了前輪。前輪懸空對他來講是很平常的特技,但是,現在的時速已達100公里,而且剛剛才下完一場雨,地面非常的溼滑,這樣做等於是找死。

眾人看到世乾帶頭耍起了wheelie,也緊跟著耍起了wheelie,此時就算有人害怕,也不敢不從,生怕遲疑會遭到同伴的鄙視。又不是玩什麼集體自殺,這些人卻因為盲目的從眾心理,玩起了危險的特技遊戲。這就是所謂“集團”,毀人不倦,害人不淺啊。

突然,一直在暗地裡蹲守的警察猛然竄出來,最近恰逢集中整頓飛車黨期間,警察居然動用了改裝警車和哈雷戴維森 FX/ST等頂級裝備,看樣子不拿下這幫人,他們誓不罷休。

“都給我停下,你們想死啊!”有一名警察坐在警車裡對著擴音器大喊,顯得極不耐煩,一副惡狠狠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擔心這幫孩子會玩出人命,倒像是要把他們親手宰了。

“是條子!”

“靠!這下完蛋了!”飛車黨眾人頓時發出驚呼。領頭的表情凝重,回頭看了一眼,大夥都沒有逃跑的意思。看著這幫無法無天的傢伙,世乾自嘆不如,他還是高中生,根本沒有駕照,今天是偷摸騎著哥哥的摩托車出來的,萬一被警察抓住,那麻煩大了。

他猶豫要不要逃跑,但是又怕甩掉警察時遇上車禍。

“不管了!總比被抓進局子強。”打定主意後,世乾大喊一聲,急忙掉頭,把摩托車開到了路邊,這裡是通往立體交叉道的環路,要是往路邊走,必須從這裡跳下去,先從高速公路跳到越野路上,再從越野路跳到高速公路上,若沒有絕佳的控制力,稍不留神就會當場翻車。

世乾從容的握住手把,像特技演員一樣飛越到雜草叢生的坡道,騎著摩托一溜小跑,等到了下一個路口,他又大搖大擺的上了高速。

越過坡道的 RX-125上柏油馬路時,引起了激烈的震動,世乾的手上頓時傳來劇烈的反彈,虎口被震得生疼,世乾急忙抬起前輪進行了緩衝,此時懸架系統一個勁的嘎吱嘎吱響,但眼下最要緊的是趕快離開這裡,顧不得這些了。

當世乾漸漸遠離現場時,上面還不時傳來警察和飛車黨在狹長的道路上擠成一團,不停謾罵和呵斥的聲音,他忍不住為自己感到慶幸,若不是方才這一番冒險之舉,哪能這麼輕易逃脫警察的包圍圈。

“啊!這又是什麼!”剛鬆口氣的世乾,突然發現有一輛傾卸大卡車正向他狂奔過來,大驚之下,忍不住連連尖叫。

千鈞一髮之際,那輛卡車和他擦肩而過,猛然衝到了對面。耳邊頓時傳來卡車司機的破口大罵聲:“臭小子,找死啊!”

原來他上了單行線,剛逃過一劫,沒想到又是逆行,要知道大半夜的卡車比飛車黨還無法無天呢。

“一二三!”世乾急忙跑到路邊向人行道前進,他鉚足了勁,前輪前傾,後輪抬高,終於安全踏上了人行道。深夜的都市裡頓時響起了一陣轟隆的引擎聲。

路燈下,一處僻靜的住宅區的小道上,有一個穿校服的高中生拖著摩托車正緩步向前,此人正是剛剛甩掉警察的世乾。經過幾間獨棟別墅,世乾在一處靠牆的車庫前停下了腳步,然後把摩托車放回了寬闊的車庫裡,然後順勢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最後挺了挺胸。他的學習成績向來一般,但他一直努力在家人面前保持一個乖學生的形象,再疲憊也不想讓家人為他擔心。

“我回來了。”世乾開啟大門喊道,家裡靜悄悄的,連院子裡的狗也不見蹤影,平常還沒等他到家門口,狗狗就會雀躍的跑過來和他親熱。

“怎麼回事?該不會撇下我一人都去旅遊了吧?看著也不像啊?”世乾嘟囔著開啟了屋門,平常無論他多晚回家,媽媽都會在客廳等他。

“我回來啦!”世乾再一次大喊,門廳的燈也關著,黑漆漆的屋子裡隱隱傳來一股腥臭的海鮮味。

“什麼味啊!這是?”世乾狐疑,去摁開關,手中黏糊糊的,觸感冰涼,他看了看手,指尖上沾上了血跡。看來血跡已有些時候,只不過還沒有完全幹掉,根據血液的味道和顏色來判斷,貌似不是人血。

“出什麼事了?爸!媽!哥!你們在不在啊?”世乾焦急地大喊,這時熒光燈閃了閃,透過微弱的燈光,他發現地上有一灘鮮血,屋子裡寂靜的讓人窒息,一向膽大的世乾,忽然感到一股涼氣直從腳底下冒出來。

世乾急忙掏出手機撥了112,報警後他從鞋櫃裡搜出了一把舊木劍,顧不上換鞋就衝進了屋裡。

地上的血跡向廚房蜿蜒伸展。世乾屏住呼吸,躡手躡腳的靠近廚房,每向前邁一步,他的心臟都在劇烈的跳動,離廚房越近,血腥味就越發的濃烈,一股不祥的預感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

啷當!廚房的玻璃破碎,家裡的狗突然從外面飛竄進來,它的肚皮已被劃了一道大大的口子,渾身血淋淋。看到狗變成這樣,世乾條件反射的閃到一旁,急忙揮舞手中的木劍,木劍打中了狗,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隨即就從他手中飛了出去,刷了裝飾漆的木劍滑溜且輕飄飄的,中看不中用。

“啊!”世乾的肩膀被發瘋的狗狠狠咬住了,這條被家人稱為“貞德”的金毛獵犬一向溫順膽小,可今天卻一反常態,居然從兩米多高的地面上跳進來襲擊主人。還沒來不及呼救,世乾就被它撲倒在地,肩胛骨一下子就被狗咬成骨折。

情急之下,世乾倉促的抬起一腳,使勁踢了死死咬住自己不放的狗,剛好被流在外面的狗內臟纏住,他猛然使勁,發現狗的內臟徹底被他扯出了體外,此情此景令他毛骨悚然,他已經渾然忘記了自己正在殺死心愛的寵物。

世乾強打起精神,急忙把狗掀翻在地,失去內臟的狗,再也無法攻擊和反抗。氣急之下,世乾手腳並用狠狠的踢翻了“貞德”,渾然忘記了身上已經負了嚴重的傷。

隨著一聲怪叫,“貞德”終於鬆開了牙關,從他肩膀上掉了下去。世乾這才有機會察看自己的傷勢,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肩膀居然被咬掉了一大塊肉,肩胛骨已經被咬成了粉碎性骨折,半邊身子都變得血肉模糊,傷勢觸目驚心。

經歷了這一連串匪夷所思的變故,世乾開始胡思亂想:難道是“貞德”發了狂,突然襲擊了家人?如果禍首是這狗兒,那它應該在屋裡才對,怎麼會從外面破窗而入?家裡的人都到哪裡去了?

“貞德”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世乾的手上起滿了水泡,他支撐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小心翼翼的靠進廚房。

映入眼簾的情景,讓他渾身一顫。

好半天,他才本能地從口中擠出一個字來:“媽……”媽媽已倒在地上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喉嚨被咬得稀爛,失血過度的身體,看起來十分單薄,渾身乾癟,皮膚也全部塌陷,像一具陳年的乾屍。

世乾悲痛之至,竟然忘記了哭泣,他雙目赤紅,像機器人一樣,木然地從灶臺上找出了一把最長的菜刀,然後緊緊握在右手中。他料想警察說話就到,卻不想在此坐以待斃,若因一時膽怯,就此放走了兇手,他將懊悔終生。此時,多耽誤一分鐘,就意味著多一分危險,雖然媽媽已經遇害,可其他人還有生還的可能,就算他們全都死了,兇手還有可能躲在家裡……

一定是這樣!要不然他們家的“貞德”怎麼會……

這條狗平時溫順得連鄰居家的小花貓都打不過,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

世乾失魂落魄的上了樓梯。突然,他想到了爸爸的狩獵槍,記得槍就在爸爸的書房裡,他急忙跑進了書房。

“啊!”房門一開啟,首先進入他視線的是哥哥的屍體,看來哥哥和他想到一塊兒去了,哥哥手裡端著一把獵槍,整個人橫躺在書架上,鮮血染紅了整個書架。

“嗚嗚嗚!”看到眼前的慘狀,世乾急忙捂住了嘴巴,生怕哭聲會招來兇手,此刻,他心痛得快要窒息,但是理智卻告訴他,如今身處險境,絕不能就此崩潰。

世乾發狠,將傷痕累累的手指放進嘴裡用力撕咬,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後,毅然地從哥哥手中拿起了獵槍,這是把狩獵用的六連發槍,現在還沒到狩獵的季節,爸爸是不可能把子彈放家裡的。

但是,哥哥為什麼會?世乾緊閉了雙眼,試探性地把手伸進了哥哥的衣兜。果然,哥哥的褲兜裡有兩發子彈,他急忙將子彈上了膛,隨後回到了走廊。

他無聲的流著淚,緩緩地靠近自己的房間,同時開啟所有的開關,此時此刻,他心裡正天人交戰,既盼望警察能夠早點兒趕過來,又希望自己能夠親手抓住兇手。懷揣著極端矛盾的心情,世乾猛然開啟了臥室房門。

當他轉開房門把手的一剎那,房門被擊得粉碎,一個黑影倉皇的從房間裡倏地躥了出來。世乾被驟然間散架的房門推倒,隨即滾到了樓梯口。遭受了這一突然襲擊,世乾卻絲毫不曾停頓,連忙扣上了扳機。他的運氣還真不錯,剛好命中了奪門而出的黑影。

那個黑影頓時踉蹌了一下,黑影看了看自己的傷口,仍舊若無其事的向世乾撲過來,此時,世乾剛好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此人雖勉強保持著人形,但四肢卻出奇地修長,眼睛居然像青蛙眼似的突出來了。眼看怪物即將撲到身上,世乾急忙扭到一邊閃避它的攻擊,不幸從樓梯口滾到了樓下。

“啊!”之前骨折的肩膀狠狠撞在了堅硬的地面上,世乾忍不住痛苦的大喊,看到他這副狼狽相,怪物放慢了追趕的腳步,不再急著追過來,似乎非常享受獵物的恐懼。怪物慢慢地走下樓梯,並把雙臂伸到了狹窄的樓梯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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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隨著骨節咯咯作響,牆壁上居然讓他生生捅出了兩個大窟窿,怪物把手伸進了窟窿,像個懸掛在門簷上嬉戲的小孩兒,最後,四肢居然生生嵌進了窟窿裡。世乾發現,它身上不停在流血,並且不只一處傷口。

世乾拼命掙扎著身體,吃力地舉起了獵槍,獵槍需用兩隻手發射,可現在他的左臂已經骨折,根本使不上勁。

槍裡還剩下一發子彈,看剛才的情形,子彈對眼前的怪物根本不起作用,頂多是撓癢癢,如何才能抓到這個傢伙?要不……等警察趕過來?想到此,世乾連忙搖了頭,他決不能放過它,不可以讓害死全家人的兇手跑掉,否則他將後悔一輩子!

“你……”世乾怒不可遏,他恨透了眼前這個醜陋的怪物,想破口大罵,發洩積攢多時的憤怒,一張口,卻一句也罵不出口了。

世乾把獵槍架在了腿上,使出吃奶的力氣,摳動了扳機,這種野狐禪若能打中敏捷如蝙蝠的怪物,那真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不過,奇蹟再一次出現,子彈準確無誤的打中了怪物。

怪物被子彈打中後,怪叫一聲鬆開了攀附在牆上的四肢向後倒下,順著樓梯滾了下來。世乾來不及避開,就和它糾纏在一起,他急忙推開怪物站起身來,一隻手緊緊握住了獵槍。

他大吼一聲,把獵槍舉起來,像掄斧子一樣狠狠敲打了怪物的頭。怪物的頭被突如其來的重擊敲碎了頭,世乾掄起槍瘋狂的連續敲打怪物。

受到如此重創,怪物卻輕而易舉就將他推開,世乾的左臂應聲而斷,骨折的臂膀徹底斷截掉在了地上,鮮血從斷肢處像噴泉般湧出來。

劇痛之下,世乾發出淒厲的慘叫聲,這個怪物居然有如此大的力量,一個人的手臂就像紙糊似的、毫無抵抗力的斷成兩截,這只有工業壓力機才能有的力道,如此霸道的力量決非人力所為。

“砰!”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怪物的肋下頓時捅出了一個大窟窿,這發子彈緊擦著世乾準確命中了怪物,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打中世乾,而射擊者似乎根本不將世乾的安危放在心上。

遭到致命重創的怪物大驚失色的回了頭,瞬間,怪物的脖子上閃過了一束駭人的寒光,它的頭顱頓時從脖子上掉了下來,鮮血像噴水似的從傷口冒了出來。

“嗚……”世乾目瞪口呆,驚愕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個渾身黑衣的銀髮神父從天而降,神父舉起了電影裡常出現的巨大的愛爾蘭斬劍,像砍西瓜一樣把怪物的腦袋砍下來,轉身又把怪物的身體砍成了十字架形狀,一聲巨響後,怪物的身體徹底斷成了兩截。

“啊啊啊!”

世乾看到如此恐怖的景象,終於扛不住昏死過去。他多希望這一切只是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