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考試院小房間,這是屬於世乾的監獄。那張全家福就擺在窗臺,只有這記錄下幾張煩躁表情的照片,才能給這間死氣沉沉的房間帶來一點人氣。屋裡其他陳設無一能帶來‘家’的感覺,一切都是那麼的冷冰冰,毫無一絲溫度。勉強容得下一個人的小房間,填滿壁櫥的就只有用於殺戮的武器。
咯噔!
狹小的空間裡,衣櫥發出的聲音響徹房間。世乾像一隻受驚的貓瑟縮了一下。但那停頓也只是片刻,隨即迅速擺弄著裡面的武器。兩把破舊的託卡列夫手槍是他僅有的槍支,剩下的都是各式各樣的刀劍。雖然這些刀劍並未經過銀處理,但利刃會在交手時能有效增加吸血鬼的失血量。不過近距離搏鬥也會給己方帶來很大損失。況且,屋裡這些冷兵器還只是訓練用具,若投入實戰想要斬肉斷骨,必定心有餘而力不足。
“反正比赤手空拳好得多。”
世乾自言自語,將刀槍裝備好。這時,樓下傳來汽車鳴笛聲。正是宋德淵,開始等得不耐煩了。
“趕緊給我滾出來!臭小子,你怎麼那麼磨蹭?拿點東西還這麼拖拖拉拉。”
能在僻靜的胡同口這樣大聲嚷嚷的人,實在不能與‘教養’一詞掛鉤。事實上,考試院裡許多人都陸續探頭尋找這個人。這裡的管理員早已把世乾當成眼中釘,被掃地出門也是遲早的事。總不能賴著不走,看來早晚要搬了。世乾如此思忖,卻不由得緊皺眉頭。
想到樓下有人‘苦等’,世乾索性從窗戶跳下。換別人徒手從二樓躍下,會對膝蓋造成傷害,但世乾卻敏捷地輕輕落地,像一隻黑夜裡的靈貓。
“哇嗚!”
正在看熱鬧的人們,見此光景都驚嘆不已。世乾將驚嘆聲留在身後走向那輛普萊特。
“您也真是……才一會兒而已,一分鐘都等不及,非要這樣大呼小叫嗎?”世乾不滿的盯著普萊特。
雖然他對摩托車駕輕就熟,可剛剛報廢了一輛RX-125,現在還沒有勇氣開著XR-250出去涉險。不然發票上的印章還沒有幹,車子就要被‘送進去’了。
然而,擺在世乾眼前的這輛,絕不是能令他滿意的車。這是輛早過報廢期的老齡白色普萊特。因為西爾維斯特的克爾維特只有兩個座位,無奈才決定用普萊特來代步。不過,這裡面的空間卻也不見得有多寬敞,顯得異常憋悶。
“還不趕緊上車?”
宋德淵平靜地望著世乾。世乾嘆息著開啟車門,放在車裡的一支日本武士刀從車裡滾了出來。世乾拿起刀上車,問道。
“話說回來,該怎麼追捕呢?”
“不知道,先上Finder網站問問?不一定能得到可靠情報,不過怎麼也得值個會員費吧。”
西爾維斯特說完,將自己的手機插到普萊特的擴音電話座上。世乾猜測這也是金聖熙準備的東西,上面也會印著Hello Kitty之類的卡通圖案,但簡潔的外觀讓他失望了。西爾維斯特開啟手機撥出電話,開機後,他小心翼翼地輸入密碼。宋德淵見狀,發動車子駛向主幹道。
“嗯哼!歡迎您聯絡我們。這裡是提供最新情報的吸血鬼網站。噢,最近有一條價值不菲的情報哦。想必各位會員也對這高酬勞的任務感興趣吧?”
忽然,一個怪腔怪調的男子聲音從手機傳出。
“這,這是什麼啊?”
“噓!”
西爾維斯特認真傾聽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裡面再次傳來了妖異的男子聲音
“經證實,如今在首爾街頭亂竄的Corrupted居然是獵人鄭俊,應該是在追捕赤妖家族的時候變成這模樣的呢?呵呵,各位也要當心噢,千萬別步他的後塵啊。對了,大家都知道這個‘怪物’正被通緝吧?雖說是不值錢的Corrupted,但鉅額的懸賞金卻異常誘人。別驚訝,賞金足足有一億!比起普通吸血鬼,這筆錢真是天文數字。只要將Corrupted的腦髓寄到永登浦郵局12號郵箱,一億鉅款就會到您手中!記得把帳號寫清楚哦!”
宋德淵頓時神色凝重。世乾從後視鏡看到宋德淵的表情,不敢開口。但西爾維斯特卻憤怒地跺腳。
“哼,吸血鬼竟然敢向獵人懸賞。”
“您說什麼?”
“你覺得這一億賞金會是誰出的?”
西爾維斯特努力平復怒氣反問道。長久以來,他一直和真魔率領的世族較量,他早已摸清這些吸血鬼的經濟實力。曾經也因為輕信國外某著名銀行把錢存入那裡,結果被當成洗黑錢的戶頭,全部被沒收。不光是勞爾·吉布森----真魔幽靈,吸血鬼掌控全球政治和經濟已經是不爭的事實。活了幾千年,若連這點家底都沒有,就不配稱為吸血鬼了。
自古以來韓國始終不存在正統的吸血鬼世族,有的只是這種自然形成的‘孤兒’。然而自從赤妖和蒼雲雙雙斃命,韓國就成為吸血鬼們的角逐場。
“居然還有這種地方,看來這兒也有不少吸血鬼獵人呢?”
世乾注視著西爾維斯特的手機問道。對於電子產品,他只懂得給手機換換鈴聲之類的。但是此情此景,他明白這不只是擺著一部手機播放娛樂節目那麼簡單。看樣子,吸血鬼商人使用的那些裝備都不同尋常,而每天經吸血鬼經紀人手的現金也是數目可觀。那麼,要形成這樣一個龐大的市場,吸血鬼獵人的數量就要達到一定規模。這一事實,顛覆了世乾一直以來把這定義為不正當職業的想法。
“沒那麼多,不過,哪裡有需求,哪裡就會有供應。”
宋德淵沒好氣地答道。世乾除了坐在車裡的這兩位,就沒見過其他獵人,所以引發了對其他同行強烈的好奇心。
突然,播報裡的‘解說員’急促地喊起來。
“啊,又有新情況!那個怪物出現在楊花大橋南端的漢江公園了。好像附近也有不少吸血鬼出沒……建議各位不要輕舉妄動。”
“媽的!”
西爾維斯特破口大罵。宋德淵看到西爾維斯特拿起手機,便掉頭駛入反向車道。
“喂!想死啊!”
“瘋了嗎!”
窗外咒罵聲和喇叭聲同時響起,但車裡的三個男人卻熟視無睹。
宋德淵記得,退役後再次見到鄭俊是在他家人的葬禮上。這起燃氣爆炸事件最終以施工方承擔全部責任告終。但是,懲罰毫無意義,人死不能復生,錢又有何用?誰都無法減輕鄭俊失去妻兒後的悲痛跟絕望。
一步錯,步步錯,也許人生就是這樣。
“將來有什麼打算?”
宋德淵擔心地問道。鄭俊從廢墟中一點一點拼湊出屍骨草草辦了葬禮。雖然宋德淵是上校,鄭俊是大尉,宋德淵卻比鄭俊年長,自打他轉役後,二人一直以兄弟相稱。上下級之間能成為朋友是極為罕見的事,所以他們一直是對方非常珍惜的人。也許正因為這樣,鄭俊用較為平靜的語氣回答。
“不知道……想退伍了。”
“還是認真考慮下吧。家人的事還望節哀……現在先請假好好休息。這麼快就做出重大決定……”
“事到如今還管他重不重要。”
若換作別人勸說,鄭俊早就大發雷霆了,他滿臉疲憊地嘆息。現在的他,已了無牽掛,失去了奮鬥的目標,還擔心自己的未來有何用。宋德淵也心知肚明,只能默默蹲在地上呆望著納骨堂(公墓)。
結果,在宋德淵的協助下,鄭俊成功轉型為一名吸血鬼獵人。為了與強力的吸血鬼對抗,宋德淵需要幫助,而以鄭俊的實力,將是他最得力的助手。
然而兩人沒過多久便不歡而散。原因很簡單,鄭俊就像亡命徒,面對死亡毫不畏懼,盲目作戰。作為搭檔,這是視對方的性命而不顧的不負責任的表現。若是從前的特戰士----鄭俊大尉,可謂一名優秀的軍人,但之後的吸血鬼獵人鄭俊,簡直是差勁透了。或許,鄭俊今日的命運一開始就已註定。
穿過楊花大橋,‘它’----Corrupted或者‘鄭俊’----奔跑在夜色籠罩下的公園。
慘案發生後,市民根本不敢再靠近公園半步。所以只有警車在車輛限制區域巡邏。但是‘它’卻毫不避諱地公然出現在警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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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
鄭俊奔向警車,嚇得車裡的警察手足無措,只得慌忙剎車。
“啊啊啊……!”
警察也是人,當眼前出現一個不知是狗還是人類,外表極其扭曲、醜陋的怪物時,亂了陣腳純屬正常現象。
怪物的身體就像翻滾的岩漿冒著氣泡,肉身正在融化、流淌,還有長長的嘴巴、鋒利的爪子和寬厚的雙肩,活脫脫一個羅剎惡鬼。
咔!
擋風玻璃被利爪劃出一道道白色抓痕。路燈下,警察慘白的臉上浮現了可怖的身影。
怪物發出一聲怒吼,欲襲擊車裡的人類。警察急忙用顫抖的手關緊車窗拿出手槍。在這緊要關頭,槍裡居然還裝有空炮彈(無彈頭的子彈)。
砰!
空炮彈射出。當然,車窗跟怪物都毫髮無損。
“嗚……”
鄭俊卻流著黑紅色唾液向後望去。車窗上的裂痕與流淌的唾液描繪出一幅令人匪夷所思的抽象紋路。驚恐的警察見狀,正準備射出第二發子彈。
沙沙……
樹葉與草叢在風中作響,還有個身影伴著這聲響迅速向這邊移動。
鄭俊一腳踢開車身躍向空中。引擎蓋被踢得上下劇烈顫動,駕駛座上的巡警壓低身體急忙朝著車頂開槍。
砰!
這一次,子彈在車頂留下小小的痕跡穿過鄭俊的身體,頓時鮮血四濺。38口徑的左輪手槍擁有強大的威力,加上穿過車頂時的阻力,其殺傷力可想而知。
“啊啊……!”
鄭俊嚎叫著從空中落下,倒在地上。警察趁機發動車子開始倒車。
咯噔!
眼前的畫面著實令人瞠目結舌,保障交通秩序的警車竟然將怪物碾在後輪下,車身被高高頂起。
警車壓著鄭俊繼續後退,撞倒了寫著‘禁止車輛進出’字樣的警示牌後熄火。
“嗚……!”
但它沒有死。反而用驚人的力量抓住後輪徒手舉起車輛。
“天啊!”
握著方向盤的巡警大叫著拼命踩油門。可車子熄火,輪子根本轉不動。他只好重新啟動車子,身旁的老巡警卻把頭埋在膝蓋裡大呼救命。
咣噹!
鄭俊將車掀翻,並甩了出去,就像一個小孩在玩耍模型玩具。車頂篷承受不住自身重量癟進車內。雖沒有完全被壓扁,但車身變形導致車門緊閉,無法開啟。
盛怒之下,鄭俊忘卻了追蹤者將對它構成的威脅,他走向警車,想要‘吃掉’裡面的警察。車裡的人也許是受了重傷,面對鄭俊赤裸裸的惡意,確切說是‘食慾’,做不出任何反抗舉動。這時,沿著河堤出現了兩個男子的身影。在這種慘劇發生時還能現身,可以肯定這兩人決不是普通的人類。
“喲,還挺有能耐的嘛。”
“雖說是東亞一角不起眼的小小國家,但也不能這樣小看了警察呢。”
他們交談著,俯視鄭俊的一舉一動。鄭俊頓時嚇得急忙轉頭望去。雖然他吃掉了強大的吸血鬼,但是像他這種Corrupted,再怎麼吃也不能提升自身VT。眼下還能跟吸血鬼僵持一陣,但是怪物光靠VT值遠不是純血統吸血鬼的對手。
“嗯?要跑?”
“看我的!”
站立的男子一口氣向前跑了20多米,轉瞬間就跑到了鄭俊的面前。有著蒼白的皮膚、灰色頭髮的男子,抬起雙手慢慢捋順頭髮。北歐面孔的男子冷冷盯著鄭俊。
男子轉動身體有節奏地揮動胳膊。隨著一聲尖銳的響聲,什麼東西扎進了鄭俊的身體。
“嗬!”
鄭俊踉蹌倒退,有一根透明細線似的東西飄在空中吸著鄭俊的血。
“Corrupted的血可不值錢。”
男子冷笑著剪斷空中那根線。頓時鄭俊的血從那根管子噴湧而出。令人驚奇的,原來那是一隻小蜘蛛附在鄭俊的身上,將吸進來的血從尾部排出。鄭俊痛苦地在地上打滾試圖甩掉它,但蜘蛛已鑽進他不斷融化的身體中,繼續執行它的任務。
“該死的,看來喝了不少血呢。都噴了這麼長時間還不死。埃施朗?”
“嗯?”
坐在河堤欄杆上觀戰的年輕光頭男吸血鬼圓瞪著眼睛反問道。
“幫我收尾吧?”
使用蜘蛛的男子說道。但是光頭吸血鬼突然縱身一躍,並大喊。
“小心!讓開!”
“啊?”
砰!
瞬間,槍聲響起。一般人不易察覺的這一聲槍響,吸血鬼卻聽的清清楚楚。應該是在遠處射擊的,這樣遠距離的狙擊看不到射擊地點,除了真魔,一般吸血鬼根本無法辨清方向。
放出蜘蛛的吸血鬼右肩被擊中。原來是一群吸血鬼獵人在暗處偷襲。
“媽的!”
“這些傢伙……原來早就埋伏好了!”
埃施朗壓著怒意,反覆眨眼,血紅色的眼睛靈活地轉動著搜尋目標。
“那邊!”
他指向楊花大橋對面。在仙遊島國立公園的灌木叢中,有個獵人穿著吉利服(也叫槍衣,狙擊手們穿的用來隱蔽的服裝)隱蔽在黑暗中瞄準他們。雖說槍上配有瞄準器,但那個扛著M40A1狙擊槍的吸血鬼獵人能射中這麼遠距離的目標,說明其射擊技能非比尋常。就算是吸血鬼,在沒有槍支的情況下,對這些千里之外的獵人也束手無策。但問題是距離太遠,就算把這裡的吸血鬼全部殺死,也無法回收他們的血去賣錢,所以,附近一定還有同黨。
“噓!”
光頭吸血鬼舉起警車扔到前面以阻擋槍彈,自己則躲到車身後面。負傷的蜘蛛吸血鬼也跟過來。
“小心!有別的傢伙過來了!”
果不其然,一群吸血鬼獵人從橋洞底下陸續現身。
“呀哈!”
“吸血鬼跟Corrupted都抓到了,一箭雙鵰啊!”
他們開著小快艇,這些人的裝備是酷似塑膠模型的MP5K。但好像都服用了‘迷幻月亮’,個個目露兇光。十餘人的隊伍,都舉著同樣的武器,看來都是一夥的。
“唯利是圖的瘋子們!”
紅眼的埃施朗咬牙切齒道,並衝向吸血鬼獵人。打頭的獵人見狀,單手握住快艇方向盤,藉著脖子上的揹帶用另一只手持MP5K開始掃射。
“總比嗜血的瘋子強!”
噠噠噠……
雖然單手射擊時命中率明顯下降,但面對這樣密集的攻擊,吸血鬼也不能保證毫髮無損。埃施朗為了將傷害降到最低,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變身為蝙蝠。但銀彈還是擊中蝙蝠造成了無法治癒的傷口。然而埃施朗是無畏的戰士,如果他會因為區區幾顆銀彈而退縮,就不會跟狂暴的獵人們較量了。
“Gotta hell!”
他朝著領頭的獵人大力揮舞手臂。那個獵人卻輕輕壓低身體躲過一擊,並且繼續單手持槍瘋狂射擊。沒想到埃施朗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前走。
啪!
前一秒還張牙舞爪的獵人,他的頭顱飛了出去。只一擊!一切就發生在那肉眼看不到的一瞬間。
突然,一陣槍聲響起,埃施朗的身體變成一堆碎片。這些獵人們不管自己同黨的死活,在敵我雙方還混打在一起的情況下,居然毫不猶豫地開槍亂射。就這樣埃施朗血肉模糊的身體向後倒下,再也沒起來。
“可惡!”
一直癱坐在地上的吸血鬼縱身跳進江裡。子彈在水裡會大大降低殺傷力,但吸血鬼卻可以來去自如。如果有人膽敢跳進水裡就可以將他撕成碎片。
“哈哈哈!高階吸血鬼,好貨色啊!”
快艇上的獵人對逃跑的吸血鬼不再理睬,開始一窩蜂的採集倒在地上的埃施朗的血。其中有個新手一直警惕渾身是血的Corrupted詢問同伴。
“水裡的那家夥怎麼辦?”
“看著,以後學著點。”
他們拿出手榴彈扔進江裡。在水裡觀察岸上動靜的吸血鬼聽見金屬片分解的聲音暗自咒罵。Corrupted是失去理性的傢伙,可這些吸血鬼獵人居然在首爾市中心公然引爆手榴彈?雖說是午夜時分路上沒多少車輛行人,但這麼大的動靜,必定會引起居民的注意。
‘呃!’
吸血鬼避開手榴彈快速遊開。確切地說是用力蹬一腳從江底向深水處奮力揮動手腳。不像槍彈,在水中爆炸的手榴彈的威力比在空氣中爆炸的要更加致命。因為水的阻力比空氣大,水能成為傳達爆炸威力更勝一籌的傳播介質。
砰!
隨著一聲天崩地裂的炸響,沖天的巨型水柱衝向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