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乾從克爾維特上下來，環視著眼前的建築。是一棟位於一山新都市立交橋入口的綜合辦公樓，西爾維斯特直接把世乾拉到這裡。
“靈，有些可笑。”
“可笑什麼？”
“我覺得吸血鬼是人類的變種，但靈魂不是另一個維度的問題嗎？”
世乾站在電梯前按鈕，西爾維斯特脫下了外套隨手拿著，站到世乾旁邊。按理說被雨淋溼了，身上多少有些腥味兒才對，但西爾維斯特沒有任何體味。倒像是磨好的鋒利刀刃似的，渾身散發著一股無機物的味道。
“靈魂，如果按老生常談的說法，這也是人類的一個變種。幹嘛大驚小怪的？”
“我的意思是，無法從物理意義上感覺到其存在啊。”
“你覺得能從物理意義上感覺到空氣嗎？”
西爾維斯特似乎跟世乾吐槽吐上了癮，話裡話外總透著揶揄。恰好電梯門適時開啟，對話暫時中止。剛裝修完的電梯裡散發著濃濃的矽膠味，西爾維斯特率先進去按了八層。
“誰知道呢。吸血鬼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但靈好像不是吧。”
“既然這樣，別把它想成是降靈術，就當作是一種占卜，韓國人不是很迷信占卜嘛。”
“……雖然如此。”
“你知道吸血鬼的起源嗎？”
到八樓西爾維斯特下了電梯，他突然提起了吸血鬼的起源。世乾看到樓道已裝修完畢暗自吃驚，這棟辦公樓還沒多少入住者，而整棟大樓居然歸西爾維斯特神父所有。世乾開始理解他為什麼不在乎吸血鬼血液。突然被提問，世乾只好硬著頭皮把從德淵那裡聽來的說了一遍。
“人類生命的器皿毀滅後生成了吸血因子，那會讓人類變成吸血鬼。”
還有，他們為了補充從生命器皿縫隙流失的生命力，襲擊他人奪取生命力，這就是吸血鬼的由來，而吸血鬼們互相傳播因子，繼而成立了吸血鬼世族。簡而言之，他們是人類的變種，吸血鬼可以說是一種傳染病。
“生命器皿是存在的，而那器皿被毀時，吸血鬼還能維持人類的形象。如此看來，那生命器皿分明是無法用肉眼確認的什麼東西。無論如何，吸血鬼說到底就是人類本身所隱藏的一種可能性，就算他們再怎麼主張自己是卓爾不群的存在，那不過是為了自我滿足的詭辯而已。”
世乾越聽越糊塗，不明白西爾維斯特幹嘛講這些。進入玄關後，西爾維斯特一邊整理桌面一邊繼續講道。
“從這個層面上講，南瓜頭和吸血鬼何其相似。人類雖有成為吸血鬼的可能，但是並不一定成為吸血鬼。同樣，雖然人類有著自殺的可能性，但一般都不會自殺。但是，南瓜頭在刻意傳染自殺。”
“也就是說，那些滋生自殺情結的人，會引起自殺風潮，而就是所謂的傳染。”
世乾這才明白西爾維斯特想說的是什麼。是的，南瓜頭也是人類的變種，這也是一種病。若說跟吸血鬼有所不同，這是精神上的病，而不是肉體疾患。但在擁擠的諸多人群中，那家夥是得了肉體還是精神出了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這是否會傳染。
“跟吸血鬼及其相似，相似到讓人大吃一驚。這也是另一種吸血鬼呀，說不定，就是因為如此，才有人給我通風報信吧。”
“什麼？”
“沒什麼，那是另一個問題。”
西爾維斯特回想著白天的鴿子，在桌子上放滿了蠟燭，世乾看到忍不住問起來。
“蠟燭跟降靈有關係嗎？”
“這是最起碼的裝飾吧，你覺得韓國人的祭祀席有神秘意義嗎？嗯？”
西爾維斯特拿起廚房的打火機，開火的同時作水平旋轉。繼而，伴隨著嗤嗤啦啦的火焰燃燒的聲音，所有蠟燭在瞬間齊刷刷被點燃，華麗的一幕讓人眼前一亮。
“啊，怎麼可能！”
世乾吃驚地瞠目結舌，銀髮神父伸手接過橘黃色火花舉起了手指，蒼白的皮膚接觸火光後，被浸染成了橘黃色。
“噓。能別那麼咋呼嗎？降靈術需要絕對安靜。”
“……”世乾訕訕的閉上嘴。
西爾維斯特拿起聖經。不管白魔法還是黑魔法，咒語是施展魔法的重要因素，但西爾維斯特卻沒說什麼咒語，只是抓起一撮麵粉灑在地面上。
啪！
眼前驟然間形成了圓圈，每個圓圈的外圍都寫上了用希伯來語書寫的天使名字，這是為了從惡魔的力量中保護述者。
“我不想受到干擾，你站到那圓圈裡去。”
“什麼？”
“你最好這樣。我不會經常這麼好心忠告別人。”
世乾被西爾維斯特近似威脅的語氣脅迫，乖乖的站入圓圈裡。隨即，西爾維斯特開始施展降靈術。
世乾屏住呼吸看著施法中的西爾維斯特。雖然世乾極力否定靈魂的存在，但看到這裡也不免疑竇叢生。再理性的人遇到這種非理性的現象，總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好奇起來？但這個儀式似乎比世乾想象得要草率許多。
“呼，你可以出來了。”
“不是吧？！”
“結束了。”
“……”
這算哪門子降靈儀式，眨眼間就結束了？世乾一時無語，走出了圓圈。但是，就在那一瞬間，一股凜然的寒氣驟然襲來。
“呃！”
“還有一些寒氣吧，沒事，對身體無礙。”
西爾維斯特神父小聲嘀咕著，袖子伸展後水平搖晃。此時，桌子上排成一列的蠟燭一瞬間全部熄滅。世乾見到此景，忽然覺得這寒氣雖然可怕，但西爾維斯特更令人生畏。
世乾還剩下一個重要的疑問。
“南瓜頭到底是誰？”
世乾問出了全國民都在好奇的問題，但西爾維斯特搖了搖頭。
“被害者們到死都不清楚南瓜頭是什麼樣的人。”
“啊？”
“但是……”
西爾維斯特聽到世乾大失所望的語氣回過頭說道。
“不過已經查到是哪兒的誰，那麼……這就去去看看？”
“嗯。”
靠降靈術能找到犯人，多少有些難以置信，但他現在只能遵從神父的說法。世乾回頭看了一眼排成一列的蠟燭，連忙跑向電梯間。此時，不合時節的滂沱大雨到現在才變得小一點兒。
賢宇關上了電腦躺在床上，一整天都上著無數的課外輔導，身體感到十分疲憊。誰說孩子的精力是最為旺盛的？他現在累得都快虛脫了。
少年瞪著無神的大眼呆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爸爸還沒有回家，媽媽早就睡下了。是因為太靜了嗎？此時此刻，只有窗外的細雨聲傳入耳中。
“呼……”
賢宇嘆了口氣，等適應了眼前的黑暗，他把眼鏡放到枕頭邊，拉過毯子將自己裹好。
明天有明天的一天在等著，與今日毫無差別的一天，毫無感動的連續的羈絆……
等體力恢復些，要抽空上網見見南瓜頭，見見南瓜頭……
“哼……”
世乾戴上了西爾維斯特遞過來的夜間透視鏡。吸血鬼獵人吸入迷幻月亮，是不需要這些工具的，但為了對付人類還服用迷幻月亮，未免有些小題大做。
“是那個…… 小家夥嗎？”
“是啊。”
西爾維斯特一副超然物外的表情倚靠在牆上。這棟建築安裝了富有藝術氣息的吊窗，這是江南有名的個人住宅街中的其中一棟。雖然是個人所有建築，卻出自常常登上韓國建築雜誌的著名建築家之手。這充分說明，這一帶的房價究竟昂貴到什麼程度，還有，生活在這裡的人究竟是多麼的奢華。
“看來是富家公子啊。”
明明自己也是有錢人家的兒子，世乾卻一副仇富的語氣酸溜溜的說道。不過，若真是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是不會在這樣的雨夜，翻牆潛入別人家裡的。
“既然是富家公子還有什麼遺憾的，幹嗎去殺人呢？”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真讓人無語。”
世乾繼續憤憤不平道。西爾維斯特小心觀察著別墅內的動靜，瞥了一眼腳下。屋裡亮著燈，說明肯定有人在。雖然他可以用黑魔法遮蔽聲音，但要是有人上閣樓看到這兩個奇怪的人……不過，這也沒什麼可為難的。反正他會消除記憶的魔法，西爾維斯特只是不想無緣無故對人們施魔法。而目，他現在更擔心世乾的反應。
“怎麼？親眼看到，是不是不忍心下手了？”
“怎麼會，我又不是在拍好萊塢大片，才不在乎是不是小孩兒。”世乾堅決否認道，但他心中暗自升騰起濃濃的殺意。
“你的比喻還真是特別，不過，有一樣你得知道。”
“知道什麼？”
“現在的他不是南瓜頭。”
“哈啊？”
聽到這裡，世乾愣住了。剛才明明說他是南瓜頭，現在又說不是？開什麼國際玩笑，西爾維斯特這是怎麼了？
“我的意思是，在他接觸網路之前還不是南瓜頭的人格。”
“咳！”
世乾聽完氣不打一處來。那麼，這就是傳說中的人格分裂嗎？殺的人都超過一打了，到頭來這傢伙居然是人格分裂？難道，他把那些負罪感、責任感、快感等情感分別保管麼？
“這麼說可能有些奇怪，但是我認為，一個殺人者他至少應該明白自己在殺人。無論他殺人是出於快感還是罪惡感！”
世乾毫不掩飾自己的獨特觀點。允許透過殺人獲得快感——這種最極端的變態，聽起來驚世駭俗，但也並非不可理解。如果說比死亡更令人心寒的莫過於遺忘，那麼忘卻被殺者且茫然無知，才是最可惡的殺人者。
“這個小家夥！小心我……打死他！”
看到世乾激憤的樣子，西爾維斯特不禁啞然失笑。到底是年輕人，竟然爆發出如此激烈的情感，真不像是狂月世界的人的作風。這樣也好，憤怒是克服抑鬱症的良藥。
“那你想怎麼辦？這就闖進去把他殺了嗎？”
“那個嗎……”
世乾這下為難了，攀上別人家屋頂沒什麼，但砸碎門戶闖進家裡殺人就……
“沒信心不被警察抓住呢。”
“別指望我會事事都給你擦屁股，今天就先回去吧？”
“唔……”
世乾發出了低低的呻吟。明明是火冒三丈，卻不得不壓住怒火。反正知道了那家夥住在這，以後可以隨時跟蹤掌握他的動向。打定主意後，他率先從屋頂上跳下來。這棟建築除了二層，上面還有閣樓，但世乾利落地跳到地面上，再輕鬆翻牆跑到外面。這棟上風上水的豪宅建在地勢高的地方，從院牆上跳下來足有三層樓高，但世乾利用彈力輕盈地站在地面。人如果加以訓練，可以從六至八米高的地方跳下來而安然無恙，世乾就是這種情況。
“呵。”
西爾維斯特看到世乾身手如此矯健，不禁暗贊一聲。委託德淵訓練他，果真是一個不錯的投資，這一事實，之前已經反覆得到證明了。但那是有賴於世乾的精神狀態，是因為他夠頹廢、夠冷漠。對於他的體能則有待考察，究竟，這傢伙能不能跟高階吸血鬼一決高下，還是個未知數。看到他如此敏捷，可見不能低估他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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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史赫才眼饞他嗎？”
西爾維斯特輕輕一躍，飛身從住宅區出來。
“走吧？”
“是，那家夥的確是南瓜頭吧？”
“要是不相信，可以親自確認。其實，那些靈說的話，未必多可靠。”
說完，西爾維斯特握住了克爾維特方向盤。雖然南瓜頭是另一種吸血鬼，但畢竟是個孩子，世乾能狠下心殺掉他嗎？還有，殺掉之後呢？
“……”
忽然，克爾維特V8引擎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