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晚風斜來,星星從天邊一顆顆奔來。
南宮流煙默然坐在石桌一側,一雙英氣的眉下,漆黑的眼黯如暮色,江又夢坐於她身側,垂頭不語。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坐著,彷彿天長地久也抵不過這流光一瞬。
南宮流煙揚首看了看逐漸轉黯的夜空,站起身來,“是時候了!”
:“嗯!”江又夢低應一聲,依舊低著頭,沒有再開口說話。
隨後便感覺到身旁的南宮流煙走到樹下,解下天涯繞在樹上的韁繩,牽出天涯,準備上路。
江又夢站起身來,走到南宮流煙身邊,心裡有千言萬語想說,卻在此刻如刺哽住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南宮流煙翻身上馬,看著江又夢,輕吐一口氣,“又夢,我必須要啟程了!”
江又夢緊緊地咬著下唇,讓開一條路來,月色之下,清麗的臉上是滿目的蒼涼,似這月光如水。
掠過江又夢,南宮流煙一抖韁繩策馬而去,沒有絲毫的猶豫。江又夢抬首之時,南宮流煙已經行去數米之遠。她寬大的衣袖隨風向後飄起,像鳳凰展開羽翼飛過蒼穹的模樣。
想來,神鳥就該翱翔於天地,而非束縛於某市某地或者某個人。
這一直是江又夢對於以前的南宮流煙的認知,所以,以前的南宮流煙才總是笑眯眯的,卻不見得對什麼人是真心。
可是,現下,卻為了牧千羽,這一切一切的戲謔輕浮,都被打破了。
又夢,天下最殘忍的,莫過於你全心相信的天。天若愛人,便不會叫世人受盡各種苦難,叫人生離,叫人死別,叫人愛不能愛。
想起南宮流煙方才對自己說的話,江又夢心頭一陣刺痛,隨著南宮流煙揚塵而去濺起的塵土上前幾步,卻在塵土漫揚中停下腳步,怔怔地看著一片灰蒙中,南宮流煙漸去漸遠的身影,淚水迷濛,卻流不出來,只是頓在眼底,一片酸澀的痛。
她抬頭,看著天邊星辰,黯然神傷...
夜幕沉沉。
半彎殘月垂在樹梢。
月光穿過輕如蠶紗的薄霧,落入南宮流煙的眼裡,悉數邊做凜冽的鋒芒。她策馬狂奔,烏黑的發如鋪開的墨,將夜風絲絲暈染。
她黯如深夜的眸子一轉,隨即揚首拉過天涯的韁繩,天涯受令靈敏地掉頭走向一旁的山間小道。
終於走到無人也無路的山谷,南宮流煙輕夾馬肚,天涯便乖巧地停下腳步,馱著她轉過身來。待轉回身子,南宮流煙戲謔一笑,迎向對面灌木叢,“諸位跟了我這麼遠,想必也累了吧!要不要出來透個氣啊?”
一瞬間的沉默,然後五個人影沖天而起,直撲向南宮流煙。南宮流煙不知何時長劍在手,一出手便是萬點光華,無人皆用刀,同心合擊,刀若遊龍,刀指長天,刀人合一。
可是倏地,卻見南宮流煙的劍忽然不見了,連帶整個人都成了一團模糊的影子。五人大驚仰首,夜空的月光卻在瞬間刺穿眼眸,劍也在此刻伸到五人面前。五人一驚急退,才發現早已是山谷盡頭,無路可退。
幾聲淒厲地痛呼響徹山谷,伴隨著淒厲叫聲地,是幾人同時墜落的身子。
南宮流煙眸光犀利冰冷,走到幾人身前,用劍尖挑起一人的這面黑紗,眉頭輕皺,眼瞼微眯。風乍起,吹起她一塵不染的白衣,人影修長,衣袂飄揚,美不勝收...
◆◆◆◆◆◆
驕陽宮內,喜娘和侍女們個個神色焦切,都在為今夜的婚禮準備著。
梳妝檯前,牧千羽任由著玲瓏的侍女梳頭化妝。
她一身琳琅環披,紅紅喜喜卻悲涼。
周圍的侍女們,個個贊她略施粉黛便已是驚國之姿,傾國傾城。在周圍驚歎笑聲之中,牧千羽只是面無表情地任由她們打扮,始終不曾言語一句。
畫過妝,牧千羽安靜地站在窗前,等待著迎娶的良辰吉時。
良辰吉時?
想著這四個字,她美若花瓣的唇輕抿,一抹苦澀便藏不住地瀉出嘴角。
她本該是南宮流煙的妻子,她本該有一段美好的婚禮,卻道是天意弄人,背叛了她的愛人,成了一場交易後的俘虜。
怔愣間,一雙有力地手環來,握住她纖細的腰,她回過神,看見環住自己的言聖麟。
太子,有雙狹長的雙眼,彷彿凍結整個湖面的寒,從來都叫人不敢直視。可面對自己,他只是一個愛而得不到的男人,英俊而威嚴的面孔在面對自己時,卻只是一而再的氣急敗壞,惱羞成怒。
想著,牧千羽也不反抗,任著言聖麟將自己環進懷裡,心下一片潮溼。
多可笑!自己得到萬人之上,人人爭之的太子的青睞,他的愛,心中卻深深念著另一個人的一眼淺探,一點柔情。
當真是戀愛中的女子,一深情,便卑微。大婚之日,她卻痴痴地想,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抱住自己的人,若是南宮流煙,該有多好...
可她卻不再怨,甚至不再流一滴淚。
她知道自己只能接受,為了心愛的人,而無怨言地接受。
環著懷裡的柔軟身軀,言聖麟卻瞧見牧千羽平靜如水的眼眸,和其中揮不去的點點憂傷,這樣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器生生地穿透心口。
半響,言聖麟鬆開牧千羽。攥了攥拳頭,忍耐許久才沒有發作,“你還惦記著南宮流煙?你別忘了,你今日將是我的妻子!”
:“是,我是記著她。只不過,我更想看看,什麼叫‘自作孽,不可活’。”牧千羽盈盈地笑著,從頭到腳打量著他,評論道:“你不承認也沒有用。她比你睿智,比你賢明,比你俊美,武功文采無一不勝過你...你沒有一個地方能及得了她,所以你著急了,害怕了,你想要證明你的王者地位,你的無人能代替的存在,用你的瘋狂佔有和妒忌掠取!”
一行話,字字如刺,毫不留情面的攻擊。言聖麟不怒反笑,冷冷道:“那南宮流煙比我好又如何?你以為你還能再見到她?”
說著,就見牧千羽臉色瞬間煞白。言聖麟心頭一股報復和妒忌的火焰燒的更旺,正想開口,卻看見一名侍衛急匆匆地從宮外走進來,行至門口跪報道:“稟告太子,把守城門的士兵前來稟報說,南宮大人已經經過宣武門,現正往宮門口趕來。”
:“什麼?”言聖麟不敢置信地揚聲問道,隨後見那名侍衛嚇得一縮,老老實實點頭證實的模樣,一時回不過神來。
流煙...回來了?
牧千羽消化著之前的話,半響,才緩過來。她推開一時怔愣的言聖麟,掠過侍衛,嫁衣輕揚,急急忙忙地朝著宮門口跑去。
一路跑上宮門把守臺,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心跳得幾乎要奔出心房。她急促地喘息,抬眼看向宮門外。
這時,只見巍峨的宮門外,緩緩地拖出一道人影,由遠及近,無比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怎會如此?
牧千羽的腦海裡混沌一片,有一千個一萬個不可能敲打著她,密如雨點重如鉛石。只因,來的人竟是,南宮流煙!
南宮流煙牽著天涯,緩緩走到宮門下,一行把守的侍衛見到南宮流煙,俱跪下拜見道:“拜見南宮大人!”
南宮流煙卻恍若未聞,她抬起頭,望向牧千羽的眼裡綻瞞濃濃的笑意,那笑容彷彿洞穿牧千羽的身體,直直望進靈魂深處一般鋒利。
卻又帶了,那麼深重的溫柔氣息。
牧千羽雙手緊緊攀著城牆,還未從南宮流煙的笑裡回過神來,就見南宮流煙將抓在手裡天涯的韁繩隨手扔給一旁的其中一名侍衛,隨後悠悠走近侍衛敞開的宮門,直直穿過一眾侍衛,走上宮門梯階,筆直走向怔愣著的牧千羽。
牧千羽怔怔地看著想念多時的人,慢慢走向自己,淚水瞬間就朦朧的眼眸。
剎那轉過韶華千載,夢裡追了千百回的身影,驟現眼簾,卻不敢伸手觸及,猶恐相逢是夢中。
當真是你嗎,流煙?
想問卻不敢,卻見南宮流煙已經走到了身前。
:“丫頭,叫你丟下我一人離開!”南宮流煙戲謔一笑,責怪的語氣裡盡是揶揄和漫不經心,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傷。
話落,卻見牧千羽像瘋了一般地推開她,悽然責備道:“你這個混蛋,為什麼要回來?你怎麼那麼討厭,為什麼還要回來,為什麼...”說著說著,牧千羽泣不成聲,哭了起來。粉淚縱橫,神態掩不住悲傷,終丟棄了所有偽裝的倔強和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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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流煙輕撫著她臉上的粉淚,手指觸及,一片冰涼。她擁住牧千羽。輕抬起牧千羽的下巴,回以濃濃的笑意,“自然是來,迎娶我的新娘!”
說著,再不待牧千羽多言,溫柔炙熱地吻便落在牧千羽溼鹹冰涼的唇上,一語代言,多時來的思念悲傷,漸漸被這濃濃纏綿的一吻,逐漸升溫暖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