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你這是為難我。”栗子色短髮的男子苦惱的撫了撫額頭，滿面無奈，姜成慵懶的坐在高腳椅上，斜個身子仿若無骨般軟軟的靠在吧檯邊沿，笑的漫不經心。
漢娜有些侷促的攏緊了雙腿，稍稍挺起背在沙發上坐穩，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一點。
“成，我說你……喂，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明知道我拒絕不了。”栗子色短髮的男子神情不自然的扭過頭，好似不堪忍受姜成凝望的視線，轉而望向漢娜，又蹙起了眉，面色稍顯彆扭的轉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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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啞然，他剛才那是什麼表情。
“算了，我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股東，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們現在這個包廂裡稍等一下，我把經理找來，有關人員應聘之類的事情，交給他負責比較靠譜。”修長的雙腿一伸，短髮男子滑下雅緻的高腳椅，轉身向門口走去。
姜成卻也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後，朝坐在沙發上發愣的漢娜俏皮的眨了眨眼，語調輕快的接道：“我也跟你一起去~！”
掩上的房門外隱約傳來調笑聲漸漸遠去。
漢娜終於暫時松了一口氣，方才那個栗子色短髮的男子似乎對她有莫名的敵意，應該不是錯覺，最後那意味不明的一眼，看的她寒毛倒聳。
只希望這個自稱小股東的男人，不會在應聘的過程中刁難她。不管是因為她的外貌，亦或是她的言行舉止得罪到他，只希望他不要是那種喜歡公報私仇的人。姜成先生一定要給力啊！
心裡默默祈禱著，獨自坐在偌大一個ktv包房裡的漢娜終於有那份閒心用眼神肆無忌憚的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天花板上懸掛著四盞熒黃的吊燈，呈正方形的四個點的位置擺設，整個包間在燈光的照射下一覽無餘，正對著進門方向的房間左右上角，懸掛著兩臺黑色的音響，剩下的一個牆角掛著鐳射燈，看起來都是很高檔的裝置。視線下移，除了鑲嵌在牆壁裡的大尺寸螢幕，和沙發旁的觸屏小螢幕外，房間裡還有點歌臺，就靠著吧檯擺放，足足有兩米長的茶几上放著搖骰子的盅和四個六面骰。這算是個中包吧，裝置看起來都挺新的，也挺高階，這片區唯一的一家gay吧，格拉斯吧算的上是獨具一格，也果然如她料想般，是家很賺錢的夜店。
“韓經理，決定去留的生殺大權在您手裡，自然要您親自過來看下比較好。”門被推開了，漢娜趕忙站起身，收回四處遊移的視線，恭恭敬敬的面朝向門口，雙眼滿是殷切。
“小姜太客氣了，若說格拉斯吧頭頂一片天，那起碼有一半的天空是你這個專業調酒師頂起來的。”隨著大門的開啟，傳來二人隨性的客套話，漢娜目光如炬，眨也不眨。
姜成一手推開房門，禮貌的請他身後的那位經理先進門。
這一望之下漢娜卻是有幾分失望的，卻也松了一口氣，並不像之前在夜店看到的其他工作人員那樣，是相貌身材都很炫目的俊男美女。相貌平平的一位中年男子，身穿合體筆挺的西裝，看起來頗有風度，有種社會人的那種沉穩和忍隱，無框眼鏡後面的雙眼如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雖然和姜成有說有笑，但是那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這位……就是小姜說的漢娜？”才進門就望見一位身材壯碩滿面期待的女人正殷切的望著自己，腦海中頓時響起之前姜成說的話，韓經理有片刻的遲疑，但又很快反應過來，面上堆積出笑容，主動伸出手和藹道：“初次見面你好，我是這裡的經理，敝姓韓，快請坐。”
“你好，初次見面，請多關照。”收回交握的手，漢娜順勢又坐回沙發上，有些忐忑不安的望向姜成，後者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
“韓經理，如您知道的，我近期被別人追趕的厲害，其中的那些瑣事我就不多說了，您也批我假了，這段時間調酒師的位子可能要暫時換人，我是推薦漢娜小姐前來面試，但是她的水平到底怎樣，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待會兒要她當面調酒看看，如果您覺得技術不過關，我二話不說就要她走人，當然，如果她的實力可以得到您的肯定，我也希望您不要介意她的外貌形體，畢竟調酒師也是一項功夫活兒，不全是靠臉吃飯的。這次情況比較特殊，也來得很突然，我也是非常希望這次您能賣我這個薄面。”姜成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恰到好處，特別是最後一句，無形中就將韓經理推高了一個層次。
“小姜客氣了，格拉斯吧的生意還要多仰仗你出力。不過就按照你方才說的那樣罷。”韓經理含笑點了點頭，轉頭對漢娜溫和道：“漢娜小姐，呵呵，隨我來吧，我帶你去後臺的調酒吧臺，既然是小姜力薦，我肯定是要好好面試你的，希望你不會要我失望啊。”
說罷，轉身率先向門外走去。漢娜眨眨眼，腦海中閃過韓經理方才眼中滿含深意的目光，咬著牙在心底不斷地給自己打氣。肩上卻突然一暖，隨即姜成柔和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不要緊張，不要有壓力，要相信你自己。你知道麼？之前我有看到你在店門口和小俊的對峙時的那股氣勢，幾乎在瞬間我就認定了，你是一個很棒的人選，或許會比我想象的還要適合來格拉斯吧做調酒師。”
“謝謝你，姜先生。”漢娜輕輕舒出一口氣，回頭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你給我這個機會，也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和支援。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你失望的。”
“恩。”姜成點點頭，搭在漢娜肩上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肩，安撫道：“女性調酒師本來就很少，在技術要求上不會很高，不要有壓力。”
“恩，好的。”漢娜點點頭，一臉堅定的神色，“我們走吧。”
看著頗有幾分壯士斷腕般決絕的漢娜，姜成不禁有幾分好笑，看她走路的動作連帶著背影都僵硬起來，待會兒調酒的時候真的沒問題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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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你所見，這裡有調酒壺、果汁機、隔冰器和計量杯。”韓經理側身，高階吧臺上擺放的器具一覽無餘，都是調酒的基本器具，吧檯內側的酒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瓶，在燈光的照印下顯得有幾分朦朧和迷幻。
“我想不需要我告訴你怎麼使用它們吧？”韓經理坐上吧臺前的高腳椅，揚揚下巴。
漢娜點點頭，頗有氣勢的回道：“當然。”
“很好，”韓經理滿意的點點頭，悠閒的單手支在墨綠色的大理石質的吧臺上，像個客人一般，指尖輕輕敲擊兩下，隨意道：“moscow mule一杯，不要冰的。”
說罷，他又扭頭對不知何時坐到身旁高腳椅上的姜成笑道：“你喝點什麼？算我的。”
“呵呵，”姜成手抵在唇邊低笑兩聲，“經理要喝酒還算什麼酒錢？那不是隨意麼？”
“這可不成，現在我倆是客人，漢娜小姐務必要有壓力。”韓經理面色一整，佯裝嚴肅道。
“所以，調毀了的酒就在你日後的工資裡扣。”姜成仰頭對已經站在吧檯後，正從隔板裡拿出砧板和小刀的漢娜笑笑。
“沒錯，當然前提是她能留下。”韓經理也扭過頭去，在望見漢娜開始著手準備調酒的動作和姿勢，眼中閃過一抹激賞。
“姜先生需要喝點兒什麼？”漢娜抬頭微笑，手中的動作不停。
“我點什麼你就能做什麼？”姜成雙手交握撐著下巴，認真的看著漢娜將柳橙洗乾淨放在砧板上，熟練的用小刀的刀尖麻利的切成四等塊。
“姜先生您點吧，我儘量不讓我的工資還沒拿到就先預支。”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話語間的自信著實讓姜成感到自己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精準狠。
“那就來一杯dry manhattan吧，我期待著。”姜成頓了一頓，又道：“其實越是基礎的雞尾酒，調製出來的味道，越能看出一個調酒師真正的調酒水平。”
這話雖然是對著漢娜說的，但其實是說給韓經理的，自己點這麼普通的雞尾酒，如果被他誤認為是故意放水，就不好了。
“好的，請稍等。”漢娜拿出乾淨的調酒杯，將手中的伏特加緩緩倒入，在到達刻度45毫升時精準停下，酒塞封好，輕輕將酒瓶放回酒架。
“moscow mule譯名叫什麼？配方是什麼？有何特點？酒語又是什麼？”韓經理雙眼眨也不眨的望著漢娜的一舉一動，口中不停的連串問出四個問題。
“譯名莫斯科之騾，配方是伏特加45毫升、薑汁啤酒適量、柳橙1/4個，特點是口味清新爽口，12度，隨時可飲，酒語是以伏特加為基酒中最負盛名的雞尾酒。”漢娜有條不紊的答道，手中的動作頓也不頓，如行雲流水般的順暢，絲毫不受到問答的干擾。
“恩。”韓經理點點頭，面上閃過一絲笑意，又道：“同樣的問題，dry manhattan。”
“譯名是幹曼哈頓，曼哈頓類雞尾酒系列之一。配方是黑麥威士忌 1盎司、幹味美思 2／3盎司 、安哥斯特拉苦精 1滴，口味略苦中帶著些甘甜，酒語是以威士忌為基酒中的絢麗夜色。”
韓經理點點頭，不再說話。二人默不作聲，只用眼神追逐著漢娜的一舉一動，片刻不離。
“韓先生是要薑汁愛爾濃啤來調製，還是就薑汁啤酒就好？”
“薑汁啤酒就好。”
“好的，請稍等。”
韓經理心下有幾分欣賞這個看起來身材走樣相貌略差的女人了。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雖然就一般調酒師的動作來比較，她的動作算是稍慢了，但是並不是因為什麼動作生澀無技巧之類的所導致的時間拖延，而是因為她體型臃腫所致。有些明顯是想要做到位的動作卻因為肢體的不協調而顯得有些走樣，但是完全不阻礙她調酒動作的有條有理，調酒工具的先後使用，使用過的刀具擺放，甚至是用調酒匙調勻混酒時的攪拌方向都是完全正確到位的，由此可見，此人的調酒技術確實是有功底在那裡的。
然而最讓韓經理滿意的，卻是漢娜的素質，調酒師的素質。在調酒時有條不紊的回答客人的各種疑問，態度恭敬有理，回答簡明扼要，在對話結束末了還不忘加上敬語“請稍等”……就一個初來乍到甚至還未經過培訓的調酒人員而言，她算的上是一塊不可多得的良材。
“moscow mule，dry manhattan。二位請用。”漢娜尾指勾住杯座，指尖抵住酒杯上端的玻璃，輕輕將兩杯調製好的雞尾酒放在了二人手邊，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不慎碰翻，也不會夠不到。
韓經理點點頭，動作帶著點迫不及待的伸手拿起酒杯，放在鼻翼輕輕一嗅，雙眼微閉，面上浮現出享受的神色。倒是姜成，端起酒杯向漢娜輕輕一舉，“辛苦了。”
“不會，我喜歡調酒。”漢娜雙手交疊放於身前，彬彬有禮的頷首回笑道。
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姜成啟唇咬住杯口裝飾的櫻桃，並不急著品酒的樣子。
倒是這邊，一小杯moscow mule韓經理已經喝去了大半。漢娜看他依舊是閉著眼一副好似飄飄欲仙的表情，心裡終於稍稍松了口氣，雖然還沒有宣判結果，但是他的這種反應，自己過關的成功率應該不低。
“漢娜小姐。”漢娜正出神，就聽見韓經理點到她的名字，趕忙望了過去，禮貌道：“韓先生有什麼需要我服務的麼？”
卻見到韓經理已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裡面還剩下四分之一沒有喝完的moscow mule，和杯口上裝飾的柳橙片，淡黃的色澤泛著酸。漢娜一怔，沒喝完？
韓經理眼角瞟了一眼坐在身邊，小口啜飲著dry manhattan的姜成，斟酌了一下詞語，才又開口道：“你調製的雞尾酒，和小姜的味道不太一樣。”
漢娜呼吸一窒，整個人頓時僵硬了起來。果然是味道原因麼？沒喝完也是因為味道吧，但是……
“不過也不錯，我挺喜歡的。”韓經理說完了後半句話，在看見漢娜明顯舒了一口氣的樣子，微眯的眼中笑意一閃而過，“但是，你應該也知道，就算你技術過關了，但是夜店不必其他的一些酒吧或者是酒店營業，還是有很多魚龍混雜不正規的現象存在，漢娜小姐一看就是個爽快人，我也就直言不諱了，我現在比較擔心的是漢娜小姐的相貌問題，要知道，就算我接受了你成為調酒師，那是因為我對你有個大致的瞭解，但是那些客人可不知道，如果他們因為你的樣貌而拒絕喝你調製的酒水，怎麼辦？這可是和格拉斯吧的切身利益息息相關。”
韓經理停住了話語，一時間整個吧檯靜默無語，漢娜只覺得似乎連房間裡的空氣都稀薄起來，讓她幾欲窒息的靜謐逼得人太陽穴脹痛，連心臟也躁動不安的跳動著。
咯的一聲，終於打破了這片沉寂。隨著發聲源望去，原來是姜成放下手中酒杯時，和吧檯發出的輕輕碰撞聲音。
“我的假期從明天開始，把她教上手了我再走，時間算假期裡的。這樣可以了吧？”姜成扭過頭，望著韓經理的眼中無喜無怒，波瀾不驚。
“那麼，漢娜就留下來吧，在實習期有個這麼優秀的師傅帶著，我也放心。其他的事宜我會安排相應的人員來佈置，明晚漢娜就來上班吧。”
漢娜敢肯定，她分明看見韓經理眼中閃過的得意的笑，真是個老奸巨猾的男人！明明有意向留下她，還說那些故意刁難的話，明擺的就是要姜成開口，既賣了姜成一個面子，又不損失人手，還算在姜成的假期裡，人家是帶薪休假，姜成這是帶假工作！韓經理這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雙贏啊！
“需要籤合同麼？”突然又想到了一事，漢娜開口問道。
“暫時不需要，等格拉斯吧覺得你有資格轉正的時候，自然會要你簽約。”姜成回答道，面上並沒有被設計鑽了陷阱的惱怒，一臉淡然的神色，“不過我聽果果說，你是想兼職？那你還準備轉正不？”
漢娜點點頭，她的確和姜果這樣說的，目前只是想兼職，而且姜成只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自己總不能取而代之吧，若要那樣豈不是成了，教會了徒弟餓死了師傅。
“恩，這事兒以後再說，明晚先來上班吧，適應了環境再說。”
“六點開門，我需要幾點到？”
“五點半。”姜成答道，為今晚的面試畫上了一個還算完美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