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科幻 > 命運之輪[西幻]最新章節列表 > 99、夢中之夢(五)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99、夢中之夢(五)

無數的畫面在擠壓碰撞, 黃沙滾滾而來, 向著這個缺乏色彩的世界施壓。

“夢境?真實?”阿爾瓦跪在地上,抱著頭拼命地粗喘。“不!大人,不!”

“你想起來我了?”提摩西半跪在他身邊, 摟住他不斷顫抖的單薄肩膀,“你記起來了嗎?阿爾瓦, 快醒來!”

“你不能那樣做!”女性提摩西喊道,“夢境快要崩塌了!我們都會……”

世界失去了一切聲音, 無邊無際的黑暗朝著他們聚攏。

*******************************

阿爾瓦從夢中驚醒。

他抹了一把額頭, 上面是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現在感覺很不好,朦朦朧朧之間,他記得他似乎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 他夢見自己和一位女士接吻。不管是她的金髮, 還是她的淺灰色雙眼,還是臉上的刀疤甚至是大胸, 都讓阿爾瓦想起來提摩西。

動了動身體, 他發現自己在床上,陷入了柔軟的羽絨被和枕頭之中。

這裡應該是貝肖格街,如果阿爾瓦沒記錯的話,和以往的情況一樣,現在他應該是躺在提摩西的臂彎裡才對。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 上面還殘留著提摩西的味道,阿爾瓦剛剛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現在醒來了, 一切都好。

枕邊沒人,他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著提摩西回來。黑夜似乎無窮無盡,漫長無邊。他等了又等,不要說提摩西歸來了,甚至連時間流逝的跡象都不曾看到。

他開啟窗戶,對著窗外喊了一聲:“喂——!”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城市中傳出去很快,過了很久,迴音撞上牆壁反彈回來。

提摩西現在感覺很糟糕,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他的身體被困在一個小花盆裡,褐色的土壤中,冒出一個有兩片葉子的新芽。

詭異的是,他不是花盆中的泥土,而是花盆本身。

“為什麼我會變成花盆?”沒有辦法伸手,提摩西也發不出來聲音,但是他的話還是傳達到了頭上的嫩葉中。“而且還放在陽臺上,很容易掉下去的。”

“上一層夢境崩塌的時候,損失了一點能量。”嫩葉說,“我能夠保證聯絡不中斷,已經盡了很大努力。別抱怨了,現在重要的是,讓阿爾瓦快點從夢境中醒來。”

“你不能對著一個花盆指指點點,要求花盆做這做那。”提摩西沒好氣地說,當然,任何人攤上這種情況,都不會有好氣,“你還指望我怎麼辦?跳下去砸阿爾瓦的頭還是發芽給他看?”

“你可以選擇發芽。”嫩芽中傳來杜爾登變調的尖細聲音。

“說我沒有辦法發芽,大德魯伊。”如果花盆可以翻白眼的話,提摩西現在絕對要給杜爾登一個白眼,“你不是正在我頭上發芽嗎?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讓我想想……嗯……”一陣冷風吹過,嫩芽搖晃著柔嫩的枝幹,迎著風搖曳,“還是先努力發芽吧,其他的事情再看看。我們剛剛從第五層隨心所欲的夢境當中脫出,這裡是第四層的恐懼具現化夢境,讓阿爾瓦戰勝他心中的恐懼,就可以讓他醒來。”

“得了吧。我現在只是一個花盆,怎麼幫他戰勝心中的恐懼。”提摩西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乾脆地放棄了和杜爾登的交流。

城市太過於安靜,天空中連星星都沒有一顆。或許現在是陰天,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遠處渡鴉嘶啞的哀嚎傳來,似乎又近在耳邊。阿爾瓦在房間內上上下下地找了一遍,哪兒都沒有提摩西的影子。被困在窗邊花盆中的提摩西,看著他慌慌張張忙忙碌碌嘴裡喊著“大人”的樣子,卻沒有辦法和他開口說話。

沒有找到提摩西的阿爾瓦最終還是回到了臥室,捂著胸口靜靜地坐在床上。

時間似乎已經失去了意義,在這裡瞬間就是永恆。無邊無際的孤寂侵蝕著阿爾瓦的靈魂,讓他看上去狀態越來越糟糕。

“我們就不能做點什麼嗎?”花盆提摩西焦躁地說,“你就打算在這裡發芽到結束?”

“不,芬勒薩斯,我們現在是在被阿爾瓦的恐懼給控制住了。”嫩芽說,“現在我無法幫你恢復到人體的樣子,不過可以想辦法引起他的注意。”

“有什麼用?”提摩西問。

“如果他就這樣坐著,我們永遠別想離開。”嫩芽說著急速生長,變粗變大的藤蔓輕輕地敲擊著窗稜,發出輕微的聲響在這個萬籟寂靜的世界中,顯得格外清晰。

一直將腦袋埋在膝蓋當中的阿爾瓦被這聲音給引起來注意,他抬起頭,略微帶點溼潤的貓眼疑惑地看向窗邊。

就在阿爾瓦抬頭的那一瞬間,嫩葉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提摩西不得不感嘆,原來植物的動作竟然也可以如此迅速。

拽著悉嗦作響的長袍走到窗戶邊,阿爾瓦雙手捧住花盆,盯著那翠綠的嫩芽開了口:“是你覺得寂寞,想要我陪你嗎?”

嫩芽迎風搖曳,好像是在點頭。

阿爾瓦溫柔地微笑,把花盆抱進了屋裡:“我也很寂寞,你陪陪我吧。”

在過去的一千種一萬種可能性當中,提摩西從未想過還有當花盆的這種可能。阿爾瓦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他說話,還用灑水壺往他身上澆。在這個地方,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區分,天空始終都是一片灰濛濛,昏黃的路燈照著灰白地面磚塊,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

變成花盆的提摩西都快要厭煩這種景色,但是他沒有辦法逃走。杜爾登的聯絡也開始斷斷續續的,總是說著關於現實世界當中的事情。

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在房間裡呆了不知道多少時間的阿爾瓦,終於想起來要帶他上街了。

這一刻,提摩西才終於理解到被溜的狗是什麼滋味。關閉壓抑太久,能夠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都是奢侈。然而,這裡並沒有空氣,只有寂寞。阿爾瓦抱著花盆,沿著運河大道一路走。

他們到了老史蒂文茶餐廳。一向生意興隆的老史蒂文餐廳看上去是開著門,所有的餐具都在廚房擺放整齊,桌椅上的茶杯還未收走,裡面的茶甚至都是熱的。好像喝茶的人剛剛離開不久。茶杯裡的茶水因被放下時,產生的衝擊而輕輕晃動。

但是這裡空無一人,別說顧客了,連史蒂文都不知道身在何處。

他們到了哈里大飯店。飯店的大門開著,每一間客房都沒人。廚房的烤爐還在燃燒,木柴在壁爐裡面噼啪作響。烤架上還放著金槍魚,但是廚子不知道在哪兒。本應該在餐廳的侍應生,也不見蹤影。海風吹動著雪白的桌布,看上去如同可怖的一般幽靈。

他們來到集市上,往日裡喧鬧的集市也一片冷清。空氣特別的沉重,壓抑在他們腦袋上散不開來。草叢中連蟲鳴都沒有一聲。

他們又去了聖光明大教堂,去了神殿花園,去了暗巷,去了軍情處,去了運河上的糖果店、裁縫店、麵包店、書店……所有的地方,都空無一人。

太安靜了,鐘塔的齒輪停止了轉動,路燈周圍連撲火的飛蟲都沒有。他們出門時,時針指的方向是二點,現在阿爾瓦再抬頭去看,還是二點。

阿爾瓦眨了眨眼睛,坐在餡餅店前的長椅上。昏黃的燈光在他頭頂搖曳,這燈油快要燃燒完畢了,卻沒有點燈人來更換它。火焰搖動了兩下,很快熄滅了下來。灰濛濛的加聖斯通城內,一盞路燈熄滅了。緊接著,又是一盞。一盞一盞接一盞,路燈如同倒下的多米諾骨牌一樣滅掉。

沒有星光和月光的照耀下,更不要說太陽,加聖斯通城籠罩進一片無邊的黑暗當中。黑暗古老而又強大的力量統治了這片土地,它用它強大的威壓,壓垮了阿爾瓦的心智。

懷中抱著花盆和小嫩芽,阿爾瓦在長椅上蜷縮成一團,眼神空洞得宛如虛空深淵。

“糟了,他害怕孤獨,現在他已經被孤獨侵蝕入骨。”嫩芽說,“如果這樣僵持下去,我們真的要一起完蛋。”

“你不想點辦法嗎?”提摩西不耐煩地催促道。

“那要看你,芬勒薩斯。”嫩芽說,“我找到了新的種子,大自然會給你新的力量,不過你要配合他,消除他心中對孤獨的恐懼。並且讓他醒來。”

嫩芽輕輕搖曳著,嫩葉輕撫過阿爾瓦的水色嘴唇。這樣輕柔的觸撫,讓阿爾瓦空洞的雙眼恢復了一點色彩。他坐起來把花盆放在膝蓋上,輕聲說:“對不起,我快堅持不下去了。”

嫩芽搖動著藤蔓,似乎是在回應他。“你是說,你會陪著我嗎?”阿爾瓦嘴角那溫和的笑容,彷彿能夠融化一切冰雪。“真好。你還在這裡,真好。”他湊過臉來,似乎是想要親吻那柔弱的嫩芽。或許怕把嫩芽給親壞了,阿爾瓦柔軟的嘴唇貼上花盆的邊緣,輕輕地吻了一下冰冷粗糲的花盆。

“就是現在!”嫩芽說。

夢境守護者發揮了他的力量,魔法的光芒籠罩住花盆全身。阿爾瓦驚訝地捧著光芒大作的花盆,綠色的射線從他的指縫中洩露出來,照亮了整座陰沉黑暗的加聖斯通城。

當熒綠的光芒褪卻,一名陌生的男人出現在阿爾瓦腿上。

“你是誰?”驚詫莫名的阿爾瓦一把推開他,看他的目光十分警覺,“這是什麼魔法,我以前沒有見過你。”

“阿爾瓦,你不會又忘記我了?”突如其來的的變故讓提摩西頭痛,明明好不容易從花盆變回人類,阿爾瓦又記不起來自己。“真是讓人頭痛,你就不能好好地醒過來嗎?”

“你在說什麼?”阿爾瓦說,“我不是很明白。我剛剛……抱著花盆的,怎麼,突然就變成了你,太奇怪了。這已經超出我的認知,我沒辦法處理這事情,還是你來告訴我吧,你是誰?”

“提摩西·崔德威是我的名字。”提摩西無奈地說,“我是芬勒薩斯的附身者,是軍情處的統領,是無冕者也是……”他吞了一口口水,一字一頓地說,“你的情人。”

“崔德威大人?不,不可能。”阿爾瓦搖著頭,慢慢地後退,“雖然大人很久沒出現了,但是,但是……大人不會是黑頭發,也不是精靈。”

“什麼?”阿爾瓦的話讓提摩西有些懵,“我是一名人類,除非瞎得像蝙蝠,否則很容易看出來吧,你看不出來嗎?”

“正好相反,先生,我視力好的很。”阿爾瓦說,“你是一名精靈,我不知道為什麼親一下花盆會變成精靈,這太古怪了。”

“古怪?好吧,確實古怪。”提摩西走過去拉住阿爾瓦的胳膊,“你看看周圍,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只有我們,這不古怪嗎?加聖斯通城是一座繁榮的城市,把它弄成這樣的人是你,是你的孤獨感在作祟。你在做夢,這些都不是真實的,當然不合常理並且十分古怪。”

“就算你說的是對的,你也沒辦法證明。”夢境中的阿爾瓦十分強大,他的身影虛晃了兩下,如同一陣煙霧般掙脫了提摩西的束縛,“我想我會相信一個花盆變成的精靈的話,如果我是在做夢的話。”

“別管花盆的事情了好嗎?”提摩西的無奈感簡直都要衝上雲霄,“你現在就過我醒過來,馬上!”

“我醒著呢,先生。而且你頭上有一株植物,就像是——在花盆裡面的那一株。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就是那株植物。”阿爾瓦說,“花盆先生,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很奇怪,我覺得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我都說了我是提摩西·崔德威。”提摩西不耐煩地說,“還有,別管我腦袋上的植物的問題,你現在正在做噩夢,快點醒過來。”

“不……很像……海英斯的畫像。”阿爾瓦咬著指甲,反覆打量著提摩西的臉,“沒錯,就是他,海英斯的畫像!你是海英斯?”

這樣說下去簡直無法溝通,而且提摩西不明白,為什麼他在上第五層夢境裡面好好的,到了第四層夢境裡,竟然一開始變成花盆不說,恢復身體的時候還變成了精靈。

還是什麼海英斯?

在提摩西的記憶裡,海英斯這個名字十分耳熟,朱諾斯的映象城市的名字。在傳說中,朱諾斯就是海英斯,海英斯就是朱諾斯。一名精靈的雙重人格,一具軀體的兩個靈魂。

朱諾斯名為光明之力,海英斯則為黑暗之名。一手光明,一手黑暗,三千年錢最為強大的法師之一,“雙子星”朱諾斯&海英斯。

然而阿爾瓦判斷出他不是朱諾斯,而是海英斯,說明阿爾瓦現在的頭腦還算清醒。越是頭腦清醒的人,越是固執,越是難以說服。

在這個夢境裡,阿爾瓦已經認定的事情,提摩西不知道應該如何去反駁他,才顯得十分有說服力,只好順著他的話說:“好吧,好吧,你就當我是海英斯吧。”他說,“我無法證明你是在做夢,而且我還是在你的夢境當中。但是,你也無法證明你是醒著的吧?”

“當然有辦法,如果我能睡著,我就是醒著的。”阿爾瓦說,“海英斯不應該已經死了三千多年,為什麼會出現花盆裡,這是德魯伊的魔法嗎?”

“沒錯,是德魯伊的魔法。”提摩西說,“那麼你現在去睡著,回去睡。我在你身邊觀察了很久,這裡的時間停滯了……”

“或許是因為時空魔法導致的停滯。”不肯承認自己是在做夢的阿爾瓦倔強地說,“整座城市都停擺了,更糟的情況是——我們進入了一個內裡空間。表面上的世界,時間還在流動,而在內裡的世界,時間是停滯的,只有我們的時間在流動。”

“你能說點容易聽懂的話嗎?”提摩西不悅地輕皺眉頭。

“不能。”阿爾瓦的態度十分倨傲,“如果你聽不懂,我們也就沒有再談論的必要。那麼我敢肯定,你這個海英斯的外貌也只是某種魔法幻像。”

“確實是魔法幻像,我不是海英斯,我說過了。”提摩西說,“總歸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們被困在某個奇怪的空間裡,而這個空間是由魔法造成的。”

“沒錯。我不知道你誰,又怎麼樣來的這裡。”阿爾瓦緊了緊拳頭,又緩緩鬆開,“我們被困在這裡了,我開始還以為我是一個人。”

“我同意我們被困在這裡這句話。”提摩西說,“我們被困在你的夢境裡了,阿爾瓦。如果你不相信,現在就睡去,回到貝肖格街,你可以看看你想要見到的那個男人在不在。”

阿爾瓦的入眠很快失敗了。他本來氣沖沖地回到貝肖格街,要向那個長得像海英斯的陌生人證明他是對的。但是對方熾熱的眼神看得他渾身的都不舒服,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阿爾瓦終於忍不住坐了起來:“你這樣看著我,我睡不著!”

“我不看你,你也睡不著。”提摩西冷冷地說,“接受現實吧,阿爾瓦。我在花盆裡面盯著你看了很久,這麼些天,你一秒都沒有入睡過。”

“不,那是,時間,時間停滯了。太可怕了,好可怕。”阿爾瓦抱著膝蓋,縮到床角,“他們依舊在表面上的世界生活,只有我被困在這個灰暗的世界。甚至都沒有人發現,我消失了。我不見了,也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已經不復存在。”

“別怕,我注意到了。”提摩西輕撫上阿爾瓦的腦袋,他發現自己粗長的手指變得纖細了許多,那明顯就不是他的手,果然在恢復的時候,出現了一些偏差。或許是由於鹿神的原因。但是現在提摩西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他一下一下地輕撫著阿爾瓦的腦袋,像安慰小孩子一樣把他摟進懷裡,“如果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我會一個發現,並且找到你。”

“不行!”阿爾瓦一把推開提摩西,“你不能這樣,我……我只能讓大人這樣做。感謝你的好意,先生。我實在是無法接受其他人這樣。”

“滿心都裝著他是嗎?”提摩西冷哼一聲,複雜的滋味在心中盪漾開來,“真是沒有想到,我竟然還會有嫉妒我自己的時候。”

“什麼?”迷惘地眨著雙眼,阿爾瓦不解地看著提摩西,“嫉妒你自己?”

“好了,到此為止吧。”提摩西長出一口氣,捧住阿爾瓦的臉頰認真地說,“既然你無法入睡,無法證明你是清醒著的,那麼你現在應該可以相信我的話了吧?你睡著了,陷入了睡魘症當中,夢魘之王要控制住你的夢境。德魯伊們正在全力阻止他的侵入,所以你現在必須要醒來,這一點,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到,只有你!”

“我沒有睡著。”阿爾瓦固執地說,“我是清醒的。”

“真拿你沒辦法。”提摩西用力揉著阿爾瓦的臉頰,把那張漂亮的臉蛋揉得亂七八糟,“這樣你感覺到痛嗎?”

“住……住手……痛——!”阿爾瓦含著眼淚說。

夢境的真實程度超過了提摩西的想象,他放開阿爾瓦的臉,看著他的小貓咪委屈地摸著被他揉紅的面頰,心中的煩躁感又躥上頭頂。

“杜爾登!”提摩西對著他腦袋上的綠苗說,“為什麼我不能恢復我原本的樣子?德魯伊那邊怎麼樣了?”

“這孩子比我想象的更倔,簡直就像頭倔驢。”提摩西頭上的嫩芽說,“我想你得趕緊,夢魘之王已經找到了你們的位置,他就快要壓制過來了。德魯伊的防護網支撐不了多久,別讓他的夢境被夢魘之王摧毀,得儘快讓阿爾瓦醒來。”

“說得容易,我要怎麼做呢?”提摩西不滿地說。

“快離開這裡!”嫩葉說完這一句,德魯伊那邊的訊息瞬間中斷。提摩西感覺整個房子都在晃動,窗戶玻璃被震得咯咯作響。

“怎麼了?”驚恐地抬起頭,阿爾瓦環顧四周。

“快走。”不由分說地打橫抱起阿爾瓦,提摩西直接衝窗戶衝了出去。沙塵暴自天邊席捲而來,宛如土黃色的雲層,層層疊疊的黃雲重得幾乎壓垮了天空。

加聖斯通城四處都在爆裂,房屋被沙塵暴侵襲,巨大的沙手捏爆了運河邊的麵包店。沙塵並非由一個方向襲來,而是來自於四面八法。牽著阿爾瓦的手,提摩西帶著他往相對安全的方向撤退。

他們跑過運河,路過神殿花園,飛奔過集市,最後蹬上鐘樓的頂端。狂暴的沙塵還在往他們周圍聚集,狼神發出的戰吼都無法與沙暴的咆哮比擬。

沙塵暴匯聚成一個數百嶄叩木奕耍洞蟮娜反富髯胖勇ヌ焯u牡孛妗l崮ξ韃歡系鼗魍順潘竅吹木藪笊呈鄭宰虐6吆埃骸氨鶉盟菘迥悖6擼】斕閾牙矗

“你真的是海英斯!”展開一扇魔法盾,阿爾瓦擋住了沙塵暴的襲擊,卻擋不住他的驚訝。

“我說了我不是海英斯,我是提摩西!”身後的沙土如同出洞的靈蛇一般緊追不捨,提摩西一邊沿著天台飛奔,一邊說,“見鬼的!你就不能快點醒過來嗎?”

“不會錯。”阿爾瓦固執地說,“在蓋亞大陸的歷史記載中,芬勒薩斯只有三名附身者。他們是——一萬年前的渣古,三千年前的海英斯,現在的崔德威大人!”他朝著巨沙怪迸射球形閃電的同時,還不忘堅持自己的意見,“我很熟悉崔德威大人,他不是這個樣子。”

“或許你熟悉的只是外表而已。”提摩西略帶自嘲地說。

“什麼?”他的話讓阿爾瓦有些分神,扭頭去看提摩西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朝他兇狠襲來的巨沙怪。

“小心!”狼神的附身者猛地衝過去,把阿爾瓦抱在懷裡,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勉強穩住身形。阿爾瓦沒有受傷,但是粗糙鋒利的砂礫,擦破了狼神附身者的手臂和額頭。鮮血混著砂礫不斷地往下流淌,看的阿爾瓦雙眼發直。

“該死的,真疼。”提摩西低聲咒罵了一句,“現在別分心了,等你醒來之後,我可以特地安排時間,和你進行各種爭吵和辯論。”

“大……大人?”伸出顫抖的雙手,阿爾瓦捧住提摩西的面龐,“真的是你?”

“嗯。”提摩西閉了閉眼,流血的額頭抵上阿爾瓦光潔的額頭,“快點醒來吧,阿爾瓦。”

漫天的砂礫如同從盆子中被傾倒出的水一般,淹沒了他們。所有的喧鬧業已停止,夢境的世界再次被黑暗和空寂所統治。

****************************************

阿爾瓦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他抹了一把額頭,上面是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現在感覺很不好,朦朦朧朧之間,他記得他似乎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他夢見他深陷於無盡的孤獨與寂寞當中,所有人都不見了,只剩下他自己和一座孤零零的城市。在那漫無邊際的孤寂當中,最後城市被沙塵暴襲擊。

夢中的很多內容和結局,他都記得不太清楚,但是他覺得似乎被人溫柔地擁抱過。

他現在正在家庭女神艾達娜的神廟裡,準確地說,是在這裡的等候室。在等待舉行盟誓儀式的時候,他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動了動身體,阿爾瓦找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坐好,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他站起來稍微整理了一下剛剛被坐皺的服裝,卻突然被擁入一個熟悉而又寬大溫暖的懷抱。

“哦……崔德威大人。”阿爾瓦軟軟地說,聲音都帶上幾分顫抖,“你嚇了我一大跳。”

“昨天晚上太累了嗎?看你都在這裡睡著了。”微笑著的提摩西在他頸窩裡親暱地磨蹭了兩下,輕聲說,“要是太累,我們先回去休息怎麼樣,嗯?”

“沒……沒有!我沒睡!”被發現小秘密的阿爾瓦尷尬得滿臉通紅,“我,我只是……只是閉上了眼睛而已,沒有睡。”

“呵……”微笑著的提摩西輕輕擦掉阿爾瓦唇邊殘留的津液,“好,好,好,沒睡。這口水肯定是饞的,你是想吃長麵包了嗎?嗯?”

站在角落陰影中的提摩西,腦袋上面頂著一株綠油油的嫩葉,心中滿腔都是怒火。“這他丨媽的是怎麼一回事?”提摩西面色晦暗地看著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但是腦袋上沒綠草的傢伙,摟著阿爾瓦那親密的樣子,臉色更加難看,“那個笑得像個豬倌的傢伙是誰?”

“明顯就是你啊。”重新恢復靈魂連結的嫩葉中,傳來大德魯伊的聲音,這次杜爾登的聲音顯得不那麼尖細,聽起來也近了許多,“三層夢境實現夢想。你們現在就在這裡,去吧,實現阿爾瓦的夢想,他說不定就會醒來。”

環顧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提摩西冷冷地說:“看起來真的是一個很愚蠢的夢想,我幫他打碎之後給他換個新的。”

“破壞別人的夢想,嘖……”大德魯伊杜爾登說,“你還真是個殘忍冷酷的混球啊,芬勒薩斯。”

“是嗎?”提摩西冷哼一聲,“我就把他當做是鹿神的褒獎了。”

微笑著的提摩西帶著阿爾瓦,推開了等候室的門。他們順著神殿的走廊,一路向舉行儀式用的正殿走去。提摩西發現,他們倆都穿著的禮服,未免顯得太過於正式。

提摩西從來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穿過那樣子的服裝。棕底金線的刺繡背心未免顯得太過於花哨,卻和阿爾瓦身上的是同款。半披的斗篷是提摩西最看不上的那些貴族假裝風流的樣式,長及腳裸的長袍對提摩西來說也太過於累贅。

他倆胸口別著寶石胸針,身上帶著粗大的黃金項鍊,手上戒指的寶石有鴿子蛋那麼大,阿爾瓦甚至還配了一根昂貴的黑底金邊腰帶,勾勒出他纖細的腰身。

這樣的珠光寶氣,提摩西感到發自內心都是厭惡。即使是在需要穿禮服的場合,他也不會這樣穿,更何況那個微笑著的提摩西還戴了一頂後插式頭冠,頭冠後面那一圈白羽毛——意味著榮耀冠冕——更是讓他看了來氣。難道他們不知道無冕者是不會戴這種帽子的嗎?

不僅是他們,提摩西所認識的人,這次也出現在了阿爾瓦的夢境當中。和之前的影影綽綽不同,他們的形象更為生動鮮活。喬納森提著籃子,和卡斯帕一起朝他們撒米,而加文則是拿著柳條筐,把花瓣都扔到他們頭上。

幸福的笑容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以一直微笑著的提摩西和阿爾瓦最甚。看上去他們就好像是要去——舉行盟誓禮。

看見這樣,提摩西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情是——阿爾瓦從未參加過一次完整的盟誓禮,甚至他把程式都弄反了。兩個人是要先交換誓言,進行盟誓之後,才會撒花瓣和小米,哪兒有還在前往神殿的路上就撒的?他在內心腹誹不止,卻一路沉默地跟著他們。

“他還想提前接受祝福,似乎都等不及了。”頭上嫩芽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真不知道原來湮滅之力的想法竟然如此……”

“閉嘴。”提摩西冷冷地說。

“好吧,好吧,好吧。”從提摩西頭頂的嫩芽裡傳來的聲音變得柔和起來,“德魯伊們正在外圍,我得告訴你一個緊迫的事實——夢魘之王正在向這邊進發。為了保護你們從第四層夢境出來,我們的消耗很大,所以這次,你要儘快。不要在弄什麼差點就失敗的花樣了,時間緊迫。”

路西恩和雪萊也在祝福的隊伍當中,兩位高潔的神明此時俗氣得像整天坐在圓環法師旅店裡喝咖啡的老法師。他們笑著鬧著,爭相祝福著,但提摩西一句話都沒有聽清楚。那些聲音好像是從水面下傳來的嘟噥和呢喃,即使是提摩西這樣聽力出色的人,都無法分辨其中的具體內容。

“真是個糟糕的場面。”提摩西說,“如果這就是阿爾瓦想要實現的夢想的話。”

“我覺得我們還需要再觀察一下。”他頭上的嫩芽說,“畢竟這還只是一開始,我不覺得湮滅之力會把盟誓禮當成畢生心願,或者說是夢想。他肯定還有別的……”

提摩西抿緊嘴唇,沒有搭理杜爾登。他跟著那群鬧哄哄的人,帶著像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盯著他們的行動。

家庭女神艾達娜的神廟正殿提摩西來過幾次,但在阿爾瓦的夢境當中,這間儀式廳和提摩西記憶中的有些不一樣。

有些太過於——夢幻。

陽光從神殿的玻璃天窗傾瀉而下,正好灑在要舉行盟誓儀式的兩人身上。

在加聖斯通城,艾達娜的高階祭司瓦倫丁已經在這裡傳教多年。他年齡已經超過了六十歲,滿頭的頭髮業已花白,但依舊精神矍鑠。過去為艾達娜服務的四十三年以來,瓦倫丁祭司在這間儀式廳內,為數千個願意結尾教親的情侶,舉行了盟誓儀式。

家庭女神是博愛的,寬容的,沒有偏見的。她手中的天平就是證明。同時她又是嚴厲的,聖潔的,不容背叛的。她手中的權杖就是證據。

在艾達娜的神殿裡,特別寬容的瓦倫丁只要雙方簽字同意,就可以為他們舉行儀式。不會因為種族、性別甚至善惡和陣營的不同,對前來盟誓的情侶有所偏見。

不管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精靈和牛頭人,半巨人和半身人,亡靈和海妖……只要願意簽字,他們就可以在這裡盟誓。在家庭女神艾達娜的見證下,組合成為新的家庭,成為彼此的家人。

組成了家庭的人,也被視為家庭女神艾達娜的成員。瓦倫丁祭司以他寬廣博愛的胸襟,接納了一切不被世俗容忍的人們,為每一對相愛的人,送去來自於艾達娜的賜福。

但現在,提摩西只想給瓦倫丁那張慈祥的老臉來上一拳。

家庭女神艾達娜的高階祭司絮絮叨叨,禱詞念起來簡直沒完沒了。旁邊的唱詩祭司們好像在打瞌睡一般不專心。而最讓提摩西感覺妒火中燒的是,那個微笑著的提摩西和阿爾瓦看彼此的眼神,幾乎都可以說得上是充滿愛意了。

阿爾瓦從未用那種眼神看過他,當然,他也沒有用那種眼神看過阿爾瓦。

盟誓最噁心的環節,莫過於雙方交換誓言。當那個一直微笑著的提摩西說出來“我甜蜜的妻子與孩子”時,提摩西本人覺得滿嘴的牙齒都在鬆動,他的胃部抽搐了幾下,差點就要當場給吐了出來。而阿爾瓦也配合著說出來“我尊敬的父親與丈夫”,這讓提摩西感覺更加難以忍受胃部傳來的抽痛。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在交換誓言之後,他們也互相交換了信物,還一起飲用了同一杯受到賜福的酒。那個始終微笑著的提摩西,甚至還用拇指輕輕地擦掉了阿爾瓦嘴唇的酒漬。阿爾瓦微笑應允,同樣用拇指擦掉對方的酒漬,而後兩人相視一笑,各自舔掉指尖上的酒漬。步調一致得像共同生活了數十年的伴侶。

“仁愛丨的丨家丨庭女神艾達娜啊!你的燦爛光芒普照整個大地,請你為你最虔誠的信徒賜福。在你的光輝照耀之下,人們重新團結在一起,他們懷揣著憧憬的火焰,來到了你的聖殿。今後,他們將共同在人生的長河裡浮沉,無論好壞必將堅韌,無論窮富終生為伴。他們將是組成這個世界的新基石。”瓦倫丁蓋上書,慢慢地念出最後一句祈禱詞,“我宣佈你們結為教親,組成新的家庭!如果沒人反對的話。”

“我反對!”自暗影中步出,提摩西的臉,嚴寒得如同冰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提摩西身上,但是那些夢境中的人物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反而是阿爾瓦本人驚訝得不行,左看看微笑著的提摩西,右看看沉著一張臉的提摩西。

“我反對。”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堅定而又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