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衛旭臉色十分古怪, 腦中好像有個畫面和現在重合了, 又彷彿背景是完全不一樣的，潛意識裡有個想法是，哪裡不對。
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回答,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 會是怎樣的回答呢？
恍惚間這個漂亮的過分的青年似乎應該黏上來，勾住自己的脖子, 俏皮地眨眨眼, 悄悄地說，【喂，你這是心疼我嗎？】
不對, 怎麼會有這樣的幻覺, 他是很喜歡親近孟紹卿，但是孟紹卿, 從未對他有過這樣親近玩笑的時候。
一晃神, 孟紹卿已經跟上來越過他往前走了。
衛旭在他身後站住腳，忍不住抬了抬手，手臂在空中擺了個姿勢，像是環住一個人的肩膀一樣，高度, 奇異的跟前方的青年一致。
孟紹卿很快就走出大廳幫聚集在外面的隊友檢查裝備了。
洛西城從後面跑上來，在衛旭肩膀上用力拍了一巴掌，“發什麼呆？你昨晚沒睡吧, 太累去休息一會兒再出去好了。”
“我沒事！”
衛旭猛然回過神，看了看空空的掌心，舉手在自己耳垂上捏了一下，某一瞬間他好像產生了有人附在耳邊說話的氣流襲過來的幻覺，哪裡不對……
隊伍裡金屬系異能的夥伴幫大家加固了刀具，劉姐不放心，又拿出之前去生化實驗室尋找物資製作的外罩衫分給大家，真正是把所有人包裹嚴實武裝到牙齒。
堡壘裡的夥伴除了未成年人全體出動收集晶核，首都基地那邊的人也不落後，清理屍體的大部隊被要求抬走屍體前必須取走頭部的晶核。
儘管末世以來見多了屍體，這種需要到屍骸中扒拉的行為也讓很多人站在遍地焦屍的曠野上嘔吐不止。
比起遠端攻擊喪屍頭部，近距離砍開喪屍的頭顱實在是個力氣活兒，孟紹卿和厲乾海帶隊，一整天時間，近百人的隊伍收集了數千晶核，其餘屍體也被丟進首都基地弄出來的大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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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確實是名副其實的萬人坑了，火系異能者再次在大坑裡點火，滾滾濃煙數公裡外都能看到。
厲乾海在傍晚的收隊到堡壘的時候收到了首都基地老上級的通訊轉接，因為守住了基地情緒分外高興地老爺子在通訊器裡大聲誇獎他，“小子有出息的很，那個細菌很有用，科學院有老頭子都眼饞你那個小兄弟了，自己可看好了。”
厲乾海翻個白眼兒，一邊拼命招手示意嶽君澤和孟紹卿過來，一面跟老爺子嬉皮笑臉打哈哈，“矮油，我這麼厲害，老頭兒你就口頭誇獎幾句嗎？今天要不是我打電話，城裡險些燒喪屍都把我丟圈兒外了。”
“城牆上不知道你們都入住了，臭小子，人家跟你又沒仇。”老頭一時哽住，實際上這個說法他有些心虛，厲乾海的戰隊在末世以來的所作所為都太招眼了，誰知道這種意外是不是有人樂意的呢？
厲乾海顯然也沒把老爺子的話當回事，打個哈哈就過去了，“是啊是啊，估計守城太累了腦子進水了吧，”語氣一轉，“老頭兒你別想轉移話題，關鍵問題是，就口頭幾句嘉獎嗎？一冬天部隊一集裝箱一集裝箱的往庫房拉東西，我可都看著呢。”
“趁火打劫是吧，”老頭兒磨了磨假牙，“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不是獅子大開口，這邊願意考慮下。”
厲乾海樂了，一邊兒示意嶽君澤和孟紹卿【快寫快寫】，一面把他們倆已經列在紙上的東西念出來，“我要培養基攪拌灌裝機，各種不同型號玻璃試管，恆溫恆溼存儲設備，顯色追蹤記……呃，要不，我給你發個清單過去，您老看著給。”
老頭兒在電話那頭兒吹胡子瞪眼，“前提是不許獅子大開口！！”
“顯然沒有啊，”厲乾海笑眯眯地，對小舅子越寫越長的清單特別滿意，“這都是必須的，光那幾箱分株的細菌培養基都值多少了，我們還有異能實驗記錄呢，您問問科學院那邊要不要，要的話我們很樂意分享。”
“……清單拿來！”咔嚓一聲，通訊器結束通話，老頭把腦袋朝椅背仰過去，鬍子一翹一翹的，小崽子們一個比一個狡猾自私。
這邊厲乾海放下通訊器，嘆了口氣，末世之下人人平等，領導人也不會有什麼特權，該變異的一個都逃不掉，各級管理機構的人員都是七拼八湊的。
老爺子算是這群裡頭尤其德高望重的了，只是他已有七十高齡，原本也只是軍方大將，勞心勞力操心基地日常事務，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一旦他支持不住，以下聲望相差無幾的幾個領導人勢必內鬥，即便能為顧全大局忍讓一時，又能堅持多久呢。
只怕之前玩笑一般的諸侯割據，離成真並不遙遠。
孟紹卿跟嶽君澤把清單列好，謄寫一份遞給厲乾海，估計晚上會有基地那邊的人過來取。
厲乾海接過幾頁紙，“能想到的都有了嗎？他們肯定會砍掉許多，多寫點兒才行。”
“要太多了招人眼，”孟紹卿在他身邊坐下，“厲哥，我知道你愁什麼，總要先保住自己吧。”
厲乾海在臉上抹了一把，“算了，愁也沒用，天塌了我一個人頂不住，選擇不歸隊的時候我就已經做決定了，這會兒來發愁淨是浪費時間。”
“想得開就好，”孟紹卿拍拍他的肩，“儘量多做一點兒無愧於心就好了。”
比起上一回渾渾噩噩，許多潛移默化的改變已經能看出作用了。
發愁沒用，吃好喝好多幹活是正事兒，厲乾海把幾張紙卷成筒敲了敲額頭，“走吧，吃飯去，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一波喪屍又來了。”
晚餐是留守的孩子們準備的，體諒大家下午的任務，一點兒葷腥沒有，鹹菜八寶粥水果罐頭，大家勉強吃了個肚圓，飯後又一個人分了兩塊巧克力省的半夜餓醒，沒有出去砍屍晶的孩子們主動承擔了上半夜的守夜任務，其餘人先去休息一陣子。
衛旭至此已經近五十個小時沒閤眼，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異能體能都消耗殆盡，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敢去休息，亦步亦趨跟在孟紹卿身後，覺得片刻那人不在自己視線內就心慌。
太陽穴突突的跳，腦子裡好像有根針在一下一下戳，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紹卿走了幾步，忽然轉過身，大家都散到各自房間了，他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自己附近的衛旭。
看著動作已經有些遲緩的衛旭，孟紹卿愣了一下，他整天都在忙碌，沒有仔細想過，這會兒剛發現，“你一直沒休息過？”
衛旭用力掐了掐自己眉心，晃晃腦袋，“沒事。”再堅持幾步就到了，堡壘初見規模不算大，房間都是幾人一間的，兩個人的臥室是同一間，只是沒邁出一步，一股更加尖銳的疼痛從頭部爆開，整個人踉蹌了下。
孟紹卿倒抽一口氣，接住他拖到房間裡的，三下兩下把他身上的髒外衣扒掉扔到床上，眼見衛旭額頭上很快沁出了冷汗，人好像還清醒著，有些著急了，“你到底怎麼回事？感覺怎麼樣？仔細描述下，我好給你叫小嶽來。”
衛旭顫抖著抓住他的手，咬了咬牙，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覺得自己彷彿沒事兒，應該是異能有變化，給我點兒水。先別叫小嶽！”
孟紹卿握住他的手腕，又探了探他身上其餘幾處脈息交匯的點，確實內息奔湧速度奇快，可能是異能要進化了，當即把他放平，用手指沿著他的內息流向按壓，“能聽清我的話嗎？跟著我呼——吸——呼——吸——”
衛旭很快把呼吸調整成跟他一致，意識更清楚些，勉力按照平時練習時候的路徑調整體內脈息走向。
孟紹卿放開他的手，到樓下給他調了些鹽糖溫水端上來，走到一半兒又返回廚房，翻箱倒櫃找了一根吸管一起拿進屋，小心地坐到衛旭旁邊，把吸管放到他嘴裡讓他喝水。
這一會兒功夫，衛旭伸手浸出的汗水已經把保暖內衣浸透在床單上印出一個潮溼的人形來，因為汗水蒸發，身體附近似乎都有了溼潤的煙氣。
孟紹卿皺著眉，看他一口氣喝光一杯水，摸了摸床單，這樣下去不行，反身出去叫嶽君澤，可能還是輸液補水比較快，靠喝的，估計升級沒完成，整個人就被能力烤乾了。
嶽君澤開門的時候，臥室裡等已經滅了，他輕手輕腳出來，看來秦桑已經睡熟了，“怎麼了？”
“衛旭異能進化了，跟之前陳笑升級不一樣，整個人在瘋狂出汗，很快又蒸發掉。”孟紹卿一邊跟嶽君澤解釋，一邊順路把厲乾海和陳笑也叫醒，畢竟隊伍裡他們兩個能力比較高，有事情也容易控制。
“能力不同表現出來不一樣，我去藥房拿點兒東西。你先過去看著。”嶽君澤飛一般跑下樓。
厲乾海和劉笑跟著先去了衛旭的房間，一進屋就能感覺到異乎尋常的高溫，走在前頭的劉笑忍不住後退了幾步，“臥槽，我把衣服丟門口吧，小衛這是要自燃嗎？”自己當初升級就是頭疼了下，這差別也太大了。
孟紹卿靠近衛旭，摸了一把他的皮膚，感覺有些燙手，可能超過四十度了。
嶽君澤抱著輸液管和生理鹽水跑上來，進來就伸手觸診，“呼，孟老大幸虧你叫我的及時，否則他能把自己烤成人幹！”說著麻利地給衛旭掛上水，同時接上兩個輸液袋把液體滴落速度調到最大。
身體裡的水分得到補充，衛旭皺緊的眉頭鬆開了些，只是出汗的速度更恐怖了，整個人隱隱都被蒸發的汗霧包圍了，屋子裡很快熱的像個桑拿房。
厲乾海一直坐在衛旭床旁邊，他和劉笑在末世前就修煉內家功夫，體內脈息悠長穩定，據嶽君澤說是護持大家升級的最好人選，這會兒看著衛旭情況好轉，還有心情開玩笑，“誒，你說，我要不要把你姐叫醒讓她帶著寶貝面膜來蒸個臉。”
孟紹卿無語，盯著衛旭的表情，抿了抿嘴，“……哦。”
無趣的小子，厲乾海撓撓頭，“劉笑你先回去休息吧，看情況沒大問題。如果我要出手，累著了，明早就你帶隊，沒事兒我就仍舊跟著去，下半夜我值班的崗你幫忙調整下。”
“沒問題。”劉笑應聲就出去了。
孟紹卿看看坐在旁邊打瞌睡的嶽君澤，“小嶽你也去睡吧，換生理鹽水和葡萄糖我來就行，別嚇著小桑。”
嶽君澤站起來摸了摸衛旭的脈搏也退下去，“我就不關臥室門了，有事兒你衝進去拎我出來。”
大家都去休息了，孟紹卿和厲乾海盯著衛旭的情況，大量出汗的情況持續了近兩個小時，耗費了兩千毫升的生理鹽水和葡萄糖，衛旭的情況平穩下來，觸診內息流轉仍舊很快，但是速度穩定，體表溫度也恢復了正常。
但是他彷彿脫力了，整個人昏睡不醒，厲乾海站起來，“他之前也幾十個小時沒睡了，這樣正常，我回去守夜，你再看著他一會兒，明早你也別出去了，休息夠了再幹活。”
“守夜就讓替班的人吧，”孟紹卿揉揉眉心站起來，“我覺得你明早帶隊比較有價值。”
厲乾海笑起來，“恰好這會兒精神了，我不會勉強自己，你放心吧，倒是這小子，看起來一直強撐，醒了你說說他。”
“我會的，”孟紹卿看著厲乾海關門出去，放在床邊的手忽然被拽住。
昏睡的衛旭側過身蜷縮著擺了個看起來痛苦至極的姿勢，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痛哭，一手揪住枕頭死命握緊，一手抓住孟紹卿的手，整個人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