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卿猶豫了下, 拽著自己手的力度很大, 衛旭額頭上青筋直跳，眼睫毛快速顫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像是被噩夢魘住了。
“衛旭……”孟紹卿用空著的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沒反應, 又在他臉上拍了拍，還是沒用, 另一只手已經被攥的發疼了, 孟紹卿考慮是不是要出去叫嶽君澤回來再看看，畢竟衛旭的內息看起來沒什麼不妥，這樣不醒不會是神經出了什麼問題吧。
他又試著掙脫了幾下, 衛旭的情況好轉了些, 手上的力氣小多了，多拽了幾下就拽出來, 衛旭手心空了之後在空氣中劃拉了幾下, 繼續揪住了被角，整個人漸漸安靜下來，看起來倒有些可憐兮兮的。
孟紹卿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去衛生間用保溫壺裡的熱水兌了一點兒溫水浸透毛巾拿出來，給他露在外面的頭臉脖子擦了幾把, 接著蓋好被子就自己到旁邊的鋪位上睡覺了。
第二天早晨孟紹卿被衛生間洗漱的聲音驚醒，坐起來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衛旭擦著臉從衛生間出來, 看見他坐著發愣，“昨天為了照顧我沒怎麼睡吧，要不要繼續休息半天，我下午幫你端早飯來。”
孟紹卿抓了一把長長了些的頭髮，伸個懶腰，“不了，還是出去跟大家一起幹活吧，累了中午回來午休。”說著就往衛生間走，進去前又回頭看了一樣衛旭，“晉級感覺怎麼樣？”
衛旭本來正緊盯著他的背影看，孟紹卿乍然回頭，兩個人對視了下，他趕緊低下頭乾咳了下，“感覺還不錯，剛好一會兒出去清理喪屍試驗下。”
“唔，或許可以試試有沒有新技能。”衛生間裡孟紹卿叼著牙刷含糊應道，抬頭看鏡子的時候，忍不住想剛才衛旭的眼神，有點兒怪。
“試試能不能精確打擊，數量應該會比以前多。”衛旭在屋裡站了一下，動手把兩個鋪位上的被子都疊好堆放整齊，如果不是因為堡壘修建時間不夠，房間必須省著分，孟紹卿應該不願意跟自己擠在一間屋子吧。
孟紹卿洗漱完出來，看了一眼自己整理好的床鋪，“怎麼？感謝我昨天晚上照顧你？”
“是啊。”衛旭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有點兒不敢看他的表情，率先往門口走，“快點兒下去吧，完了劉姐準備的早餐要被狼崽子們搶光了。”
兩個人走到飯廳，大家睡了一晚安穩覺，恢復了些精神，正在飯廳裡一邊吃早餐一邊聊天。
嶽君澤端著粥碗跟他們倆揮手，不等孟紹卿坐定就高興地報告，“除了衛旭，早晨起來發現有七個人在睡夢中晉級了。”果然人需要絕境才能激發潛力。
“哦？”孟紹卿很驚異，他本來以為這輩子太有計劃，大家都比較安逸，晉級會比較慢呢，目前整個首都基地裡默海戰隊的高手數量也是數得著的了，“有新的四級嗎？”
科學院公佈的異能最高評定目前就是四級，昨天之前，默海戰隊裡除了他還有厲乾海和劉笑兩個，他們倆之前是部隊的，算有先天優勢。
“默姐四級了，”嶽君澤嘿嘿深處一個手指，“其他都是三級，大概是透支全部異能後重新修煉的壓縮後質變了。”
“趁這幾天比較安全剛好鞏固下，練習一下微操作。”孟紹卿看看四周，今天起晚了，有半數人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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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厲乾海在行，”嶽君澤把剩下的幾口粥灌進去，“我給了他實驗記錄本，他說會按照我的分類方向做訓練，你們繼續吃吧，我去看看。”
目前堡壘和整個首都基地外圍屍橫遍野，雖然氣味兒難聞，也有效地隱藏了人類的氣息，這大概是上一波喪屍過後沒有更多喪屍趕來的原因。
此後的近半個月時間裡，整個首都基地幾十萬人每天的工作都是清理喪屍收集晶核，處理掉的屍體骨灰都能堆幾座小山。
人們漸漸從主動暗示自己麻木些變成習以為常，甚至有無聊的土系異能嘗試骨灰能不能建城牆，用某些學化學的人說的，石灰是氧化鈣，骨頭是碳酸鈣，差別應該也不大吧。
但是科研機構的人認為這些東西放在別的地方更有用用，屍體焚燒過後的餘燼是非常好肥料，提出要用來當培養基種植糧食，提議一出來所有人都聲討，就算理智上知道，情感上誰吃得下啊！
最後妥協的結果是，後期出去尋找物資的卡車出門的時候都要拉一車在整個華北平原上一路跑一路撒，只當回饋自然了。撒的稀薄一點還可以心裡安慰說是自然分解。
在這一場融雪過後的喪屍圍城中，全國的小型基地又消失了一批，尤其是那些沒有駐軍保護熱武器不足的，幾乎是團滅，按照最新的官方人口統計，全國大型基地記錄在案的倖存者人口不足兩百萬。
近二十億人口的華夏，倖存者千分之一，許多地方在地圖上已經變成無人區，除了衛星探測的簡略基礎情況，這些地方逐漸荒蕪成為未知的危險領域。
整個地球，除了有能力擁有通訊衛星的國家還知道些外界情況，多數成了灰色的未知地帶，小國幾乎團滅，一些人口多的島國倖存者訊號一日比一日稀少。
有能力的國家尚且自顧不暇，誰有空去救人呢，海洋恢復了數千年前的天塹地位，大洋深處的進化動物能力驚人，沒有誰有能力橫跨過去。
清理乾淨基地附近的喪屍後，各大跟官方有聯絡的基地開始組織清剿活動，主動出擊幹掉喪屍，一日一日進化的東西，早消滅早乾淨。
這些出動圍剿的車輛，經常能帶回落單的倖存者小隊，孟紹卿跟大家商量，乾脆把默海戰隊在首都基地的駐地居所退回去了，所有人都搬到堡壘居住。
首都基地的第三環圍牆建設完畢，一些倖存下來的，原本打算自立為王的小基地頭目大概看清了現實，知道自己是沒有能力割據一方稱王稱霸，紛紛想辦法進入首都基地尋求庇護。
一時間首都基地的人員成分愈發複雜起來。
孟紹卿等人住在自己的堡壘中，戰鬥力頗為強悍，又有科研力量，還帶訓練場地，雖然人口少，也算是不小的勢力了。
雖然有一些之前成氣候的大戰隊想效仿他們自己佔一塊兒地盤，但是基地中央不允許個人私自建築，他們又不願意像默海戰隊一樣搬到外圍，計劃也逐漸不了了之。
孟紹卿隔天就帶嶽君澤和衛旭去一次首都基地的核心交易中心去檢視最新消息，同時用衛旭的關係和嶽君澤的研究成果跟科學院套近乎。
嶽君澤的異能使用研究和理論推導，目前已經獲得了一些科學院老家夥們的認可，頗有幾個人動過心思想收他做弟子，結果被嶽君澤假裝大腦進化挨個完虐，再也沒人敢提這一茬。
大概是沒了彭新那個變態科學家的帶頭，其他人或偶有念頭也因為局勢瞬息萬變被嚇住，再沒有見過科學院有瘋子提出把異能者如何解剖研究。
孟紹卿表示對這個很滿意，接下來可以從各個工會和上層下手，談點兒異能者和普通人的相處危機，爭取弄出個比較平衡的體制，這樣就不會有人狗急跳牆了。
首都基地人口多辦事快，去年就把整個城市的日用物資儲備掃蕩的差不多了，所有尋找物資的隊伍需要跑到更遠的地方去搜尋庫存。
融雪大戰之後，國家要求各喪屍清剿隊伍逐日上報清理喪屍數目，不得不說，除非有異能的高階喪屍和進化動物，在國家幾個主要基地收復了應急兵工廠之後，面對人類的熱武器，喪屍其實並不算威脅，多數隊伍戰果驚人。
全國各地的所有基地加起來的清繳數目，每天都在以百萬為單位翻滾遞增，這個數字每天都出現在所有基地的中心廣場上，看著就覺得新生活正在一步一步走來，胸中充滿了力量，眼瞅著勝利就在眼前。
看起來一切都好，上層的管理者已經開始愁的掉頭發。
現在人類的問題，不是喪屍，而是進化動物，變種的植物，不可控的氣候，最可怕的是，極少的人口。
就算人類有了異能，沒有異能的也有了力量素質各方面的進化，熱武器已經做了針對性開發，傷亡逐日減少，但是每天還是會有減員。
所有地方都需要人，大規模人口減少，帶來的是文明程序的倒退，你幹掉了喪屍打跑了進化動物，拿到了以前的機器設備，但是不會用，甚至連說明書都看不懂，會用的都變喪屍了。
或者某行業的從業研究人員幾乎團滅的也不是沒有，更有一些人口少的國家民族整體滅絕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用他們的語言記載的東西再也沒人能懂。
發生了變化的植物能不能食用，需要重新檢測確認，開荒種地衣食住行，能源挖掘基地建設，方方面面，哪裡都需要人！
底下的人可不管這些發愁事兒，他們只知道，我希望自己過得更好，我的親朋好友過得更好，為了安全感我需要囤積更多的東西，想擁有更強的武力……
一句話，世界弱肉強食！
孟紹卿帶著衛旭和嶽君澤、劉笑，一人背了一個不小的揹包從基地自由市場回來，一路上遇到好幾個也過來尋找新鮮東西的其他戰隊成員。
基地較強的戰隊就那麼幾個，高手互相之間也都混個臉熟，互相見面的時候都表現的蠻親熱。
劉笑對這事兒擅長，遠遠的就跟迎面走過來的人大聲招呼聊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勾肩搭背交換資訊。
孟紹卿幾人習以為常，打個手勢約好見面地點，就去別的地方看看有沒有新貨物。
結果沒離開二十米，劉笑臉上神情奇異地過來了，“小孟，咱們之前討論的挺對，那些外來的戰隊肯定不服管，要生事兒。”
“怎麼？”孟紹卿有些疑惑，把手上擺弄的一個太陽能鍾放回攤子，叫上其他人跟劉笑邊往回走邊聊天。
劉笑咬咬後槽牙，首都基地一進入末世就迅速建立了全新的管制制度，物資一直算充裕，駐軍也給力，這樣的事兒還真沒遇到過，有點兒不好說。
他吭哧了一下，“那邊那個，從東港帶著個隊伍過來的小戰隊頭目，我前陣子混熟的，今天說帶我回去玩兒，有好東西招待……”
看著劉笑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孟紹卿秒懂，他也是在錦城被人半夜攔住過的，“新鮮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新進來的戰隊，因為首都附近物資已經被掃空，東西缺乏，去遠處蒐集成本即高又危險，手底下有人的，或者在外頭作威作福慣了的，總免不了幹些違法亂紀的勾當。
“咳咳，”劉笑被口水嗆了下，“你要不要這麼直接？”
“……我在小基地見過吃人，這樣的皮肉生意，很普通了。”孟紹卿嘆氣，首都基地跟別的地方比，算是天堂了。
這話一出，劉笑也安靜了，知道和親眼見過是兩回事，“老爺子說過人口已經很少，基地建立大半年了沒聽說哪裡出生過孩子，這樣的事兒堅決不許。”
男女比例已經超過了四比一，女人本來就珍貴，再拿去做些噁心勾當，有理智的管理者都不會允許。
“下次厲大哥再去跟上面談話，叫他隱秘的提一提吧。”孟紹卿按按額頭，兔子急了也咬人，這些陰暗角落不管，遲早蛀空整個大堤，普通人也不是給人隨便欺壓的。
嶽君澤沉默地跟在後面，讀歷史和親歷畢竟不同，在星際時代，所有人初看到異能者被絞殺殆盡的時候，第一反應都是，這些普通人都是爭權奪利的瘋子。
靜下心來細想，有人會罵當權者矇蔽民眾，為一己之私置全人類的利益於不顧，有人想不通異能者為什麼這麼蠢能被做掉的這麼乾淨，也有人嘗試站在過去的角度推演謀劃一個所謂的“兩全其美”。
做為旁觀者是非對錯尚且會意見不同，親身經歷的時候，才會更加感受事情多麼難辦。若有一日刀兵再起，異能者裡應該也有認為普通人是累贅是劣等的極端分子，普通人裡肯定也有覺得異能者佔據資源不公平死了更好的怨念。
大家心裡都不好受，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起來，就在快走到默海戰隊的堡壘時，後頭有人遠遠地喊，“孟先生、嶽先生等等，等等~”
大家站住回頭，孟紹卿看到那個騎著太陽能電車的人還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有些疑惑地側頭問嶽君澤，“你在剛才留下的報告裡有問題？”
因為不能一下子把實驗結果給的太完美，嶽君澤每次提交的進度報告都是特意做了漏洞，偶爾還會留下引導方向的。這個戰隊裡幾個高層都知道。
嶽君澤搖搖頭，“不能一直領先，今天的只有純資料，沒有任何結論性進展。”
說話間騎著電驢子的研究員已到到眼前，臉頰被春日裡的冷風吹的通紅，沒等車停穩就急急說，“孟先生，你們隊伍裡是不是有個對衛星訊號之類電子方面的知識很擅長的人。”
“有一個，”孟紹卿回憶了下隊員工作安排表，“可是他今天跟著去附近郊縣尋找物資了。”
研究員沮喪地吐了一口氣，“他今天會回來嗎？”
“太遠了，一般不會當天來回，有什麼事嗎？”孟紹卿奇怪，這個研究員沒見過，不是生命科學相關課題組的。
嶽君澤看他撓了撓頭，“不能說也沒關係，你留個方式，洛西城回來了我們帶他去找你。”
“可以告訴你們的，沒關係，”研究員擺了擺手，“因為天氣轉暖，高原融雪也開始融化了，各個無人區發生了點兒奇怪的事兒。”
孟紹卿皺了皺眉，仔細回憶上輩子有啥大事兒，那時候他是在這個季節剛趕到首都基地的，對每天的新聞還挺關注。
研究員也不賣關子，“以前世界各地就有許多無法解釋的巨大圖案，有幾何圖形、簡筆畫、動物之類，這次在融雪之後，衛星圖上面顯示的更清楚了，多數在這幾天裡漸漸開始變化，泛起了金屬色，好像有什麼從地底析出上浮到地表了。”
孟紹卿上輩子只知道找到了進入太空的方法，過程卻是不清楚的，嶽君澤眉尖微微動了動，這個在星際歷史中沒有記載，到底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