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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14

蘇綺夏緩緩睜開眼睛, 望著避難點休息室的天花板怔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眼睛因為哭的太久還有些酸澀, 她費力的眨了眨,感覺自己好像終於從那一日驟見同伴身亡的夢魘中醒來。房間中很安靜,她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動,與之同行的還有胸口處的契約烙印, 溫暖的如同熱流般湧向四肢百骸,帶著令人無比安心的溫度, 讓蘇綺夏前所未有的感覺到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

她微微轉頭, 紅髮的炎槍青年就坐在她床對面的椅子上,似乎一直在旁邊守著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讓卡修累的就這麼抱著胳膊低垂著頭睡著了, 蘇綺夏的目光停留在他手背的星輝圖案上,許久才微微彎了彎唇角。

能讓那柄大爺槍屈尊說出‘只要你開口, 我都願意’這樣的話, 她的確是讓卡修擔心狠了吧。蘇綺夏收回目光,抬起自己的手,看向了上面微微泛光的星輝圖案;那一晚眼睜睜看著希娜死在她懷中的場景一直在心間環繞不去,與幼時父母離婚各自組建家庭留下她一人的記憶交相重合,不斷提醒著她又將陷入無家可歸, 無人可依的孤獨境地……然而這一次還有卡修在她身邊,契約烙印處傳來的溫暖就是無需言語的,最貼心的陪伴。

卡修說的沒錯, 星輝的大家與罪魁禍首的辛德爾都已經不在了,無論她再怎麼後悔懊惱也無濟於事;她該做的不是一味的沉浸在悲傷與自責中讓周圍的人擔心,而是帶著同伴們未曾完成的心願繼續前行,守護溫特米爾,幫助被獵人盯上的稀有種族,讓星輝成為世界矚目的優秀冒險者小隊,還有許許多多的事……這樣的話,當她再次見到希娜他們的時候,才無愧於同伴們曾經付出生命的相救。

契約烙印處傳來的熟悉的悸動,紅髮的炎槍青年微微低吟了一聲,揉了揉額角睜開眼睛來。蘇綺夏從床上坐起,看著醒來的卡修,烏黑的眼睛中帶著柔和的情緒,“你醒了嗎,卡修?”

卡修一瞬間有些恍惚,看著等待他回答的契約者,張了張口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纏繞在她身上的深重噩夢似乎終於過去,她又變回了那個卡修所瞭解的模樣,只是眼底多了一些沉重的信念,卻有了繼續前行的力量;卡修感受著契約烙印處湧來的,熟悉而溫暖的契約力,眼眶一熱,忽然有了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抱歉,讓你擔心了。”黑髮的少女坐起身,撓了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她烏黑的長髮難得沒有紮起來,如綢緞般順滑的披在肩上,整個人看上去溫柔而蒼白。

“……不要對我道歉,蘇綺夏。”卡修心虛地移開了視線,耳根有些發紅,喉頭滾動了一下才將那股想要把少女擁進懷中的衝動給壓回去,“你睡了一天一夜,外面那只小兔子擔心你很久了,連晚飯都沒吃,醒來的話就去看看她吧。”

“是莉莉嗎?”蘇綺夏回想起自己還在避難點中的休息室裡……之前在卡修懷中大哭的樣子一定被莉莉她看到了吧?有點令人難為情啊……

她一邊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在雪兔女孩面前重新樹立厲害大姐姐的光輝形象,一邊跟卡修一起往屋外走去,快要出門的時候卡修忽然叫住了她,蘇綺夏回過頭,炎槍青年欲言又止了許久,到底沒好意思再把昨天的誓言重複一遍。

“……總之我說過的每一個字,你都給我好好記住了,蘇綺夏。”最後卡修也只丟出了這麼一句好像學校的不良少年來約架一樣的狠話,蘇綺夏在心中噗嗤一笑,坦然的接受了卡修式的好意。

“知道啦。”她朝著自家契約武器眨了眨眼睛,“就算哪一天卡修忘記了,我也會提醒你的。”

得到滿意答覆的炎槍青年輕輕哼了一聲,尾音微微上挑,與契約者一起走出了房門。

夜色正濃,避難點的四處都設定了照明用的魔法水晶,入目所及之處都籠罩在一片柔和的淡藍色光芒中。蘇綺夏看到一些有著綿羊角的鄔煦族婦女正在收拾煮過食物的大鍋,莉莉跟埃裡克都不見蹤影,不少人一邊吆喝朋友一邊往街道上跑去,像是去看什麼稀罕的熱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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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幹什麼?”蘇綺夏有些好奇的詢問道,也跟著人群一起往街道的方向走去。

“……估計是北迦教會的人到了。”卡修聳了聳肩,不以為然道,“聽西德魯說來的人會是十二聖堂騎士之一,溫特米爾城裡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聖堂騎士吧,畢竟是享譽世界的傳奇人物,感到好奇也很正常。”

卡修的話音未落,街道兩旁擠滿的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蘇綺夏踮起腳尖往街道中央看去,只勉強看見了一枚頎長華美的角,以及跟在角主人身後的,浩浩蕩蕩的聖堂騎士團;他們都穿著與西德魯類似的銀白色盔甲,在夜色下泛著聖潔的柔光,步伐整齊劃一的前行。

這樣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顯然讓深陷獸亂恐慌中的普通民眾信心大增,所過之處一路都是歡呼聲與禱告聲,彷彿是救世主降臨。蘇綺夏隨著人群一起往騎士團前進的方向走去,努力的想要看清那個走在最前面的聖堂騎士,銀白色的隊伍跨過長長的街道,一直走到了溫特米爾城中心的廣場附近才停了下來。

中心廣場上最著名的地標性建築就是聳立在中央的古樸鐘樓,每日清晨黃昏之時厚重沉穩的鐘聲都會響徹溫特米爾,站在鐘樓之上就可以俯瞰全城,將溫特米爾四方的景色都收入眼中。

聖堂騎士團的方陣停下來後,為首的聖堂騎士徑直往前走去,在眾人的矚目中緩緩登上了鐘樓,直到這一刻蘇綺夏才終於見到了他的尊榮——應該叫做她。那是一位高大而美麗的鄔煦族女性,身穿與西德魯同款式的白銀色鎧甲,卻多了一些屬於女性的火辣曲線,背後負著騎士長/槍與大圓盾,周身都充滿了流暢的力量美感;她有著一頭及肩的鉑金色捲髮,膚白如凝脂,一雙眼睛是璀璨的蒼藍色,宛如破曉時分的天空。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吸引蘇綺夏的地方,她微微瞪大眼睛,望著鐘樓上那位如同沐浴著星光一般閃閃發亮的聖堂騎士,望著她的角。

那是一枚屬於獨角獸的角,蘇綺夏從未在任何鄔煦族人身上看到過這麼一枚彷彿藝術品般美麗的角,細長的螺旋錐形,頎長而筆直的指向天空,通體都是晶瑩剔透的白銀色,在月下泛著炫目而柔和的光,彷彿啟明星一般為眾人指引著前行的方向。

都說鄔煦族人的角或多或少的反應了本身的心性,那麼有著這麼一枚筆直獨角的聖堂騎士,她的槍與盾,一定也如她的角一般堅定而勇往直前吧。

下意識這麼想的人顯然不止蘇綺夏一個,廣場上黑壓壓的人群同時望向了那個登上鐘樓的女騎士,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安靜了下來;鄔煦族原本就是一系能透過角的形狀來體現個性,民風淳樸友善的奧拉獸族,這樣一位美麗而實力強大的聖堂騎士很容易就能俘獲人們的好感,更有狂熱的教徒不斷高呼女神露西婭之名。

“呵,鄔煦一族的幻獨角獸系,這可是來了位不得了的角色啊。”卡修見到那枚華美的獨角後也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上一次見到幻獨角獸的時候,已經是五六十年前了吧。這血統的稀有程度,也許比我們煌月一族還要罕見。”

“原來鄔煦一族還有細分的嗎?”蘇綺夏順口問道,奧拉獸族都有一個明顯的物種特徵,比如霜狼,金狐,雪兔什麼的,唯有鄔煦族到是什麼都有,綿羊角啊山羊角啊犀牛角啊蘇綺夏在城中都有見過。

“當然有,原本鄔煦就是由無數小族合併而成的,這些小族因為年代久遠血統薄弱,已經找不到最初所信仰的奧拉獸神了,也沒有了奧拉獸族的天賦,與尋常人類並沒有兩樣,所以合併為鄔煦,不過那也只是一個方便稱呼的名頭而已,基本上各種有角的獸族都能算在裡面。”卡修看著鐘樓上的聖堂騎士,微微眯細了眼睛,“……不過幻獨角獸一系算是例外,硬要說的話這一族才是真正繼承了鄔煦獸性的存在,擁有遠古奧拉獸神的血統與強大的種族天賦,被喻為鄔煦之中的王族。”

“是的,那枚無與倫比的獨角,就是我們鄔煦血統至高無上的象徵。”蘇綺夏身邊一名有著彎曲綿羊角的鄔煦女性淚流滿面的說道,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口中喃喃祈禱,“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前來這裡的會是拉緹絲大人,女神果然沒有捨棄她虔誠的信徒們……有那位大人在的話,一定可以保護我們平安度過獸亂的。”

鐺——掛鐘發出了沉重的悶響,聲音傳出很遠,讓廣場上喧鬧的人群都安靜下來。白銀的女騎士收回手來,蒼藍色的眼睛望向了眾人;蘇綺夏看得暗自咂舌,對方竟然只靠注入了靈魂之焰的拳頭就撞響了平日裡需要六七個人同時工作才能撞出聲的大掛鐘,這力量實在彪悍得有些嚇人。

“溫特米爾城的諸君——”女騎士的目光環視廣場一圈後緩緩開口,聲音如鐘聲一般洪亮,竟能讓遠在街道上的人群也都聽的清清楚楚。

“我名為拉緹絲·克里斯,聖堂騎士團第五正命騎士;蒙聖堂蓮海委派,在獸亂期間暫時接任城中北迦騎士團騎士長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