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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階下囚

水清挑著眉,把江待一從頭到腳仔細的打量了一遍,“看樣子你不過二十幾歲,怎麼會是靈虛派的弟子,靈虛派五十年前就消失了。不過……”水清頓一頓,想到兩人曾經交手的時候,“不過你的身手確實有些靈虛派的影子,真是奇怪。”

江待一心中也有許多的疑雲,“你的年紀應該比我還小一點,怎麼會知道這麼多關於我們門派的事情?”

“我是聽國師說的”水清雙手抱肩的道:“我回答了你這麼多的問題,你是不是也應該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到底是師承何人?”

江待一沉吟片刻,還是說了出來,“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無憂公子”。

“無憂公子?”水清戳著腦袋想了想,“哦!我想起來了,是靈虛派的大弟子,從靈虛派被滅之後,他和其餘的弟子就都不知所蹤了,有傳言說他後來出家做了道士。原來你是他的弟子,怪不得武功這麼高。”

若不是雙手被綁在木樁上,江待一真想給他鼓一鼓掌,“水姑娘真是無所不知,有些事比我瞭解的還清楚,只是,這些都是那個所謂國師告訴你的嗎?”

水清未置可否,聳了聳肩不作回答,從懷中的白瓷瓶中取出一枚褐色的藥丸,準確的扔入了江待一微張的口中,“你誤入降魔陣已經中了毒,雖然你武功高強,身體好於常人,但也只有十幾天好活了。解藥製作起來很複雜,我好不容易才製成了兩顆,也都交給國師了,有幾味藥引很是稀少難尋,只夠制那兩顆解藥,我就只好用其他尋常的藥材代替制了這一顆藥丸,服了這個也只能稍減毒性,讓你多活一個月,我這一下午我就忙活這個了。”說完,就端起那盆早已渾濁暗紅的水,轉身就要離開。

雖然與水清是對立的兩方,江待一還是很感激她的相助之恩,懇切的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幫我?”

水清停住腳步,微微側了側頭,幽幽道:“因為英雄不應該被這麼對待,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有責任,只當是償還一二吧。”言畢,就掀簾出去了。

水清走後,牢房又是無盡的安靜與黑暗,冗長的夜裡,只能聽見輕輕的嘆息聲。江待一合上眼簾,思考著對策,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想要全身而退絕非易事,而這牢房守衛的如此森嚴,李靚和鬼魅就是想來營救怕也是很難,而水清似乎對於郭天放和國師的行為有些不恥,她或許是自己能逃脫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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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州城內

李靚站在城樓上,巴巴的望著遠處襄軍營帳中星星點點的亮光,焦急的等待著什麼。

今早的一戰中,李靚可以說是唯一的倖存者,一來是她剛踏入陣就覺察出了異樣,屏住呼吸及時的撤了出來,沾染上的毒極少,二來是李靚回城後保險起見,又自己吃了幾副疏散解毒的藥。

即使是在初夏,深夜裡也還是涼的,李靚穿的很單薄,卻沒有覺得冷,一顆心都掛在被敵軍擄去的江待一身上。

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在李靚身後響起,“他們看的太緊了,我即使冒死進去也救不出主子。”

李靚是知道鬼魅的本事,讓鬼魅去營救江待一也是她出的主意,既然鬼魅都束手無策,那麻煩可就是不小了。李靚咬了咬嘴唇,道:“他們好不容易才抓到我師兄肯定會牢牢的看住,他們現在正巴不得我沉不住氣,去救師兄,好把我們一網打盡。”

“那怎麼辦?難道就救不出主子了嗎?”鬼魅難得一見的慌張起來,對於他來說自己就像是一個依附於江待一的影子,若他都不在了,那影子自然也就消失了。

李靚伸手拍了拍比自己要高出一個頭的鬼魅的肩膀,“不要急,沉住氣,我們要是都亂了,就真的沒有人救師兄了,讓我想想……。”

李靚踱著步,分析道:“他們沒在戰場上直接殺了師兄而是帶回軍營去,肯定是要留著師兄的命作為某種談判的籌碼,所以師兄現在性命應該無虞。而我們現在只能被動的等他們開出條件。”

鬼魅不甘心的說:“就只能這樣嗎?”

李靚嘆了口氣,“我這心裡比你還急,可急又有什麼用,審時度勢做出最正確的選擇才是對得起師兄。”

如今的李靚受了這多年軍旅的洗禮,早就不再是那個只知道任性調皮,為所欲為的小師妹了,權衡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

鬼魅點了點頭,默默的隱於黑暗中,不見了蹤影。

被俘的江待一整夜未眠,憂心忡忡,從帳簾的縫隙中可以看到天已經亮了,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辰。

帳外一陣整齊的腳步聲響起,江待一光聽腳步聲就知道是郭天放帶著他的皇家衛隊來了。果然,國師跟在郭天放的身後走了進來,侍衛們則在外面候命。

郭天放走近幾步,抬起下頜,一臉嘲諷和得意的欣賞著自己的戰利品,而江待一則閉上眼,歪過頭,不屑去看他。

郭天放摸著下巴說:“江少將軍,我真的想知道你現在是作何感想,也想知道惠羽看到你這副樣子會不會覺得蒙羞。”這還是郭天放第一次稱呼江待一為少將軍,可依舊是那種令人討厭的挑釁口氣。

江待一張開眼,瞥了他一眼,“你也配提惠羽的名字?打不過我,就會使些下三濫的手段,你這種人都能當得了儲君,何愁國家不亡!”

“啪!”的一聲,郭天放甩手就是一個耳光,郭天放也是有武功在身的人,這一巴掌又是使了十足的力氣,江待一頓時臉上一片紅腫,嘴角也滲出了血。

郭天放斜著眼睛看他,“你都淪為我的階下之囚了,居然還敢頂撞我!我會讓讓你看到,我是怎麼把惠羽奪回了的,她跟著你實在太委屈她了,你看看你的樣子怎麼配得上她。”

江待一口腔裡充滿血腥的味道,向郭天放的臉上吐了一口。

郭天放大怒,又甩手重重的打了他一個巴掌,命令國師道:“給我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廢了他的武功!”

江待一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想要從木樁上掙脫,可綁他的是厚重的鐵鏈,任他把手腳都磨出了鮮血也是無濟於事。“你怎麼不乾脆一點,殺了我算了!”江待一手腳猛烈的撞擊著鐵鏈,大聲吼道。

國師一步步走到江待一的身前,強行塞在他嘴裡一枚丹藥的東西,又在他的天靈蓋上注入化去內力的真氣。

江待一提起全身的真氣想要抗衡,卻覺得丹田之處的真氣在一點點洩了下去,不多時,竟然是一絲真氣都提不起來,丹田處已經與常人無異,都是空蕩蕩的,二十年的努力一朝盡散。

國師化去了江待一的內功,又拿出一鋒利的匕首,對準他的手筋刺了過去,江待一吃痛,卻沒有叫出聲來,他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尤其是自己的仇人。

把江待一雙手的手筋挑斷後,國師又蹲下身子要挑斷他的腳筋,卻聽一聲清厲的喝斥,“住手!你們在幹什麼?”。水清本來是要來給江待一換藥的,進來卻看不到江待一臉色慘白,雙手的手腕處鮮血淋漓。

郭天放見水清怒氣衝衝的進來,手裡還提著醫藥箱,不以為意的說:“他是敵軍的主帥,廢去他的武功,斷了他的手腳再正常不過了,不明白水姑娘你為何總是偏幫敵方。”

水清卻不卑不亢的說:“在我眼裡無關他是哪一方,只是我的一個病人而已,他已經身中劇毒,活不了多久了,太子又何必再多此一舉廢了他呢。”

郭天放臉色一沉,目露兇光,“本太子也是保險起見”,說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自己貼身的匕首挑斷了江待一的腳筋。

“你……”水清氣的渾身直發抖,郭天放就近在自己眼前斷了他的腳,絲毫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為這種心狠手辣又心胸狹窄的人效命,未免太不值得了。

郭天放見江待一了無生氣的背拴在木樁上,兩眼空洞無神,心情一片大好,大笑著出去了。國師也緊隨其後出去了。

水清卻叫住了他,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說“義父,請您把江待一放下來,我先給他止血,要不然他死了我可不負責。”

國師看了一眼江待一頗有些為難的說:“這……太子殿下命令要嚴加看守的。”

水清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團,“他手腳都廢了,又失去了武功,你就是放了他,他都走不出去,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啊?”

見水清說的越來越大聲,國師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為什麼發這麼大的脾氣,但也讓了一步說:“好吧,來人,把他放下來。”

兩名士兵“是”了一聲,過來把江待一身上的鐵鏈解開,“把他扶到那邊的床上”水清指著一旁一個簡易的木床說道。

兩名士兵把江待一放到床上後,水清便讓所有人都出去了。

江待一臉色蒼白無力,額前凌亂的頭髮與臉上的汗水粘連在一起,本來白色的戰袍上佈滿了灰塵與血汙,只有外翻的袖口處一朵清麗的茉莉花依舊開的淡雅宜人,遺世獨立。

水清走過去坐在床上,床嘎吱的響了一聲,“我先幫你包紮手腳,會有些痛,你忍著一些。”

江待一沒有做聲,眼神空洞。一日之間,驟然失去武功,又成了被人斷了手腳的殘廢,任誰也很難承受這種打擊,更何況是從沒有經歷過失敗的江待一呢。

水清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腳包紮好,又用自己的汗巾擦了擦他的額頭,初次見他是在戰場上,意氣風發,即使是在幾十萬的大軍中依舊擋不住他耀眼的光芒,沒有人可與他相比一二。水清惋惜的嘆了口氣,難得柔和的說:“你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的不像樣了,我去那套衣裳給你換上吧。”

江待一突然猛烈的搖了搖頭,“不要,不要”,水清以為他是彆扭男女有別,“你現在手腳……不太方便,只能我來幫你,只換一件外衣罷了,我一個女孩都不在乎,你還彆扭什麼,等著,我去給你拿。”說著,就要出去取。

江待一想拉住他卻發現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手只毫無力氣的向下垂著,什麼也抓不住。

不多時,水清就回來了,手裡多了一件普通的青色長衫,“也不知道你的尺寸,就先將就一下吧。”

“我不要換,你走吧。”江待一的聲音都是無力的。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總是扭扭捏捏的”水清抱怨完就動手解他的衣服,江待一想要推開她的手,卻發現自己如此的無能為力,從前若有人近身,自己用一隻手就能打退,可現在……

即使身體上無能為力,江待一還是開口說道:“我說不用了,你放開我,這是惠羽親手做給我的,我是不會脫掉的。”

“惠羽?她……是你的妻子?”水清試探的問。

江待一輕輕的點了點頭,“所以,這件衣裳是我的心愛之物,你不要拿走它。”

水清見他如此堅持,也就只好作罷,“好吧,既然你如此不領情,我又何必去討人嫌呢。”

江待一合上眼,安靜的躺在那裡,水清也就這麼坐在床邊久久的看著他,不得不承認他長得讓人很賞心悅目,即使現在他的臉毫無血色,卻還是讓人嫉妒,掛在胸口的紫晶玉毫無徵兆的掉了下來,恰好落在江待一的手裡。

紫晶玉兩次為他而落,是不是他真的是我命中有緣的那個人,可他不是已經有了愛人了嗎?就在水清胡思亂想之際,江待一睜開眼睛,費力的舉起手臂,“你的紫晶玉石,怎麼掉在了我的手裡?還你”。

水清有些慌亂的拿起自己的紫晶玉,害怕被他看破自己的想法,起身道:“你先歇著,我出去了,明日再來看你。”

“水姑娘”江待一叫住了他,“你殺了吧”,他說的甚是隨意,就好像是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什麼?”水清側過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待一認真鎮定的說:“我說讓你乾脆殺了我,省的受人□□,我更怕郭天放打什麼歪主意,用我這條時日不多的命去換我的城池,和我的愛人。”

水清搖了搖頭,“我卻不想殺你,人活著就有希望,你不要過於悲觀了。”

“那好,那你放了我”

“什麼?”水清一頭霧水,“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江待一看著這個如同天牢的營帳說:“我現在身陷囹圄,或許可以在這苟延殘喘的多活幾天,但卻要我的親人付出沉重的代價,太不值得。可我就這麼死了,我心裡卻又有太多的恨,太不甘心,所以我只要從這逃出去,為自己報仇。”

水清看著他的雙眼又是充滿了睿智,即使是遭此大難,還能冷靜的分析局勢,做出最有利的選擇,也只有他江待一了吧。

“水姑娘,眼下我只有這兩條路,究竟走哪一條就要勞水姑娘為我選擇了”江待一說完了,等著她的回答。

“你好像吃準了我會幫你,怎麼會這麼有把握?”

江待一定定的看著她,“我沒把握,但最壞也壞不過我現在的處境了,我江待一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今日水姑娘肯幫我,來日定不會後悔的。今日你幫郭天放也不過是相互利用,姑娘想揚名立萬,為苗疆人掙個出頭之日,我也一樣可以讓你得償所願。更何況郭天放這個人冷血無情,而我會像對待朋友一樣真心的對姑娘。”

真心?水清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說:“就算我想,怕也是不能,你也說了我與太子爺不過是互相利用,既然是利用自然是沒有信任可言,我想要就開你的鐵鏈都要請示,更何況要放了你呢。”

江待一原本黯然的雙眼突然閃過一絲亮光,“那水姑娘的意思是願意幫我?”

水清咬著下唇,點了點頭。雖然找不到救他的理由,但水清就是不想讓江待一這麼死掉,看他全身的傷,承受這難以忍受的痛苦,心中總有不忍的情結,可能就是這種情結鬼使神差的讓她冒險去救江待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