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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守在門外的藺深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幕。七爺居然讓旁人隨便按著手臂,還沒有將其甩開。

他可是看得清楚,是陸御史自個兒發覺用手撐著首輔不妥,改為扶住了桌沿。而他家主子只是瞥了一眼陸御史的手,就沒有動作了。

“抱歉……大人……”陸蒔蘭眩暈片刻,便用意志控制住了搖晃的身形。

因為發熱的緣故,她原就幼嫩的唇瓣越發紅豔,輕輕的一張一翕,微啞的嗓音從她口中緩緩吐出,彷彿也有了一種不同於人的景緻。

霍寧本就是坐在椅子上,他這才抬頭,看向陸蒔蘭的臉孔,目光不明。

實則從陸蒔蘭起身的時候,霍寧便覺察了。

只是這陸家少年一直以來給他的感覺尤為無害,他只當對方走過來是要為他講解譯卷,豈料對方直接將手按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當然是避得開的,甚至換個人,這般直接朝他伸出手,還有可能被他當成偷襲,一腳踹飛。

但是連霍寧自己也感到詫異,他並沒有避開對方。

陸蒔蘭這時感覺稍好些,便說:“首輔,我要先回家了。”她擔心暈倒在長驍侯府。

“立都立不住,還回家?”霍寧輕嗤。接著,他看向平素機敏,今天卻像根木頭般杵著不動的藺深。

藺深知道主子這是在讓他去叫大夫,趕緊消失了。

等大夫來的間隙裡,霍寧忽然開口:“坐罷。你這身體,也著實太弱。”

陸蒔蘭從這位首輔的話裡聽出了那麼一點嫌棄的意味。

如果以看一個男人的身板來衡量她,那的確是太弱了,他也沒有說錯。

陸蒔蘭無從反駁。畢竟方才霍寧那手臂的觸感她還記著,硬邦邦的,跟鐵鑄似的,拎她約莫就跟拎雞崽兒一樣,當然覺得她過於文弱。她只好沉默坐回原位。

霍寧又問:“會騎馬射箭麼?”

陸蒔蘭微怔,搖搖頭。

“蹴鞠呢?”

陸蒔蘭大概明白霍寧的意思了,還是搖搖頭。

她哪有時間練這些?她八歲才開始扮哥哥,為了趕上哥哥的功課,並且把他自幼學習的術算、弈棋和多門語言拾起來,可謂是花費了遠勝旁人的心血,根本就沒有時間玩兒別的了。

倒是她四歲起,便開始習舞蹈,也喜歡跳舞。扮成男子之後,舞是不可能跳了,劍舞卻是私下會在庭院裡練練。也能起到一定強身健體的作用,因此,她身體實則不差的。

霍寧不再說話,陸蒔蘭當然也不會主動開口。

但陸蒔蘭卻越來越緊張,她總覺得霍寧的目光似有似無在看她的“喉結”,令她的心怦怦跳得兇。

或許是她太緊張產生的錯覺,但她的確很擔心被霍寧發現了什麼。因為對方的目光總是這樣鋒銳,令人覺得無可掩飾,無處可藏。

沒錯,在陸蒔蘭光潔的脖子上,有個小巧突起,雖然只有微小的弧度,但還是有的。

陸蒔蘭也不是吹噓,她這個假喉結做的,光用看那是絕看不出來是假的。

那是祖上從異士處得的方子,跟外頭那些用魚鰾膠粘的易容可不一樣。除非是被懂這個的人用手去仔細捏揉甄別,才可能會覺察出異樣,輕易是扯不下來的。

這可是事關身家性命的事,陸老伯爺沒點掩飾陸蒔蘭身份的法子,哪敢讓她做官呢。

因此,陸蒔蘭自己也覺得,她只要不是被人扒掉一身衣裳,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霍寧府中的大夫很快過來了,卻讓陸蒔蘭更緊張。她沒敢伸手讓大夫把脈,而是道:“大夫,我只是染了風寒,症狀不重。方才久坐陡起,一時眩暈,沒有大礙的。”

那大夫聞言,就只是給了陸蒔蘭幾枚丹藥,侍女端了水來,服侍她吃完藥。她便再次提出,想要回府。

霍寧這回沒有再不允,只朝藺深道:“命人備車,送陸御史。”

陸蒔蘭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冷。也是,在霍寧看來,她真的是極不識相的人了吧,兩次拒絕在侯府留宿。

“是。”藺深送走陸蒔蘭後,回到霍寧身邊。

他從小就跟著霍寧,什麼話都說,便感嘆道:“七爺,陸御史這樣的,若是被壽王瞧見了……怕是要惹上麻煩了。”壽王喜好男色也是出了名的。

霍寧聞言,卻依舊只是提筆在一本摺子上圈點,並未與藺深搭話。

***

陸蒔蘭清早醒來,許是霍寧府裡大夫的藥格外管用,她身上不適的症狀松了許多,便沒有向都察院告假。

一到院裡,副都御史馮徵昊便召集所有人集中,沉聲交待道:

“最近,京中出了不少事……某位大員家的小姐,因著貌美,居然被人牙子給擄進了青樓,給人糟蹋了。就連咱們都察院的同僚,竟也死於非命!實則從逆王蕭真謀逆以來,這京中便亂得很。如今雖大有好轉,但上邊兒還是非常不滿意。”

“治安不夠好,與五城兵馬司那幫子人脫不了干係。他們中間,很有一些人收受銀錢,縱容為惡,瀆職枉法。想想也是,五城兵馬司嫖賭之風盛行,本身的風氣就不好,還如何匡正他人?”

“首輔大人有令,必須要對五城兵馬司嚴加整飭,此次,由都察院會同錦衣衛,集中巡察,發現問題立即緝捕查辦,務必要讓五城兵馬司的風氣煥然一新,以促京中治安進一步好轉。”

陸蒔蘭等人自是服從安排。

等眾人散後,馮徵昊叫住陸蒔蘭,道:“陸槿若,你先將本次專項巡察擬個方略出來,如何安排咱們這邊和錦衣衛的人,從哪幾些方面著手最佳,擬得詳細些。這次務必要出成果,才能給上頭交代。”

陸蒔蘭又答:“是,馮大人。”

馮徵昊點點頭,他對陸蒔蘭還是很認可的。做事情思路清晰,擬的各類方略和章程他看了都很滿意。

便鼓勵道:“好好幹,皇上與首輔大人自身都年輕,也願意啟用有本事的年輕人,你只要好好幹,不愁不能博個好前程。”

馮徵昊對她的態度顯然要比過去好很多,陸蒔蘭微笑道:“多謝大人提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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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事安排得急,她今日原本想認真查閱嚴嶼之辦過的案卷,也只能先放一放。

陸蒔蘭的速度倒是快,不到一個時辰就將方略擬好了。

隨即,她想著,今日去長驍侯府的時候,須得向霍寧暫時告假。

因為從明日起,她恐怕晚上也需與錦衣衛一起去一些酒樓或者賭場督查,要有一段時間暫時不能幫他譯書了。

到了夕陽西墜時,陸蒔蘭來到長驍侯府,說明來意,藺深便帶她去找霍寧。

所到處竟是個不小的校場,地面滿鋪二尺見方的白石。一塵不染,冷似雪地。場邊的漆紅架子上,兵刃林立,充斥著蕭殺之氣。

不愧是長驍侯府,居然還有這樣一塊地方。陸蒔蘭不禁在心中想到,霍寧這到底是劃了多大的地方作府邸。

不料,校場的管事卻說:“七爺方才已從南門離開,似乎是外出了。”

陸蒔蘭便請藺深幫忙轉達她的來意。

藺深答好。他見陸蒔蘭的目光總往那邊的弓箭上掠,道:“陸御史想學射箭?”

陸蒔蘭想起那天霍寧的話,點了點頭:“以後有機會可以學。”

藺深卻笑道:“哪用以後找機會,我現在便教會你,你回去自己多練練就成。”王奚年紀大,性格沉穩。藺深則年輕,又善談愛笑,一來二去就與陸蒔蘭混熟了。

陸蒔蘭便點點頭:“好。”

藺深就先試了試陸蒔蘭的力道,給她挑了一張適合她的波斯短弓,先射了兩箭,作為演示。

又詳細分開來講,手指該如何抓握弓身,如何開弦,何時放箭,身體的站姿,手臂的角度等。

陸蒔蘭也不得不說,藺深是個好老師。

霍寧策馬回到校場的時候,便看到藺深在幫陸蒔蘭調整拉弓姿勢,道:“肘與肩,持平。”

霍寧遠遠可見陸蒔蘭拉弓的姿勢極美,腰肢柔韌,動作舒展,從腰到臀恰到好處地起伏,兩腿一前一後的站姿,令其修長的雙腿線條也展露無遺。

纖細的身影站在晴空下,衣襬被風鼓動,猶如會發光般的引人注視。

——可惜,一箭射出,準頭太差,遠遠夠不著靶子。與她漂亮的姿勢完全相反。

陸蒔蘭低低誒了一聲,藺深卻很給面子地叫道,“不錯啊陸大人,這才第一箭!繼續。”

陸蒔蘭受到鼓勵,似乎也找到射箭的樂趣,果然又抽了一支箭。

這兩人,一個教的用心,一個學的也用心。霍寧都下馬走進校場了,兩人還不曾發覺。

藺深到底是跟著霍寧南征北戰過的,直覺敏銳,他先陸蒔蘭轉過身,一愣,很快道:“七爺回來了?”

陸蒔蘭微怔,便也垂下弓,看了過來。

霍寧面無表情,看看兩人,藺深則道:“陸大人,快請七爺指點指點你。你這箭術,鐵定就提高得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