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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少女情懷

油霸來了, 油耗子們當然瞬時就給收編了。

然後, 他們的盜油方式更科學了, 不剪皮帶不傷磕頭機了,也不會把油給弄的,滿戈壁灘皆是了。

但是呢,蘇向東那個大油霸,給礦區公安們所有的眼睛盯著, 就愣是找不到他和犯罪分子們勾結的證據。

當然,蘇向東一天忙著建設新廠區,一天多少人跟著呢,你說他真去偷油嗎,那也不可能,他頂多只能是個幕後操控者,把先進的盜油技術教給那些油耗子就行了。

礦區是個只要一入秋天, 轉眼就會入冬的地方。

轉眼已經是79年啦。

服裝廠的衣服因為有鐵路運出去, 倒還好, 但是陳麗娜透過郭濱投在報紙上的廣告, 其威力正在慢慢的發散,新一季的春裝還沒做出來, 就已經給訂光了,因為婦女們迫切的想得到一件的確涼的, 腰身細細的, 跟外國電影上的女人穿的一樣的小洋裝, 幾乎要把各大百貨商店的門都給踏爛了。

胡素設計衣服, 幾乎全是照著電影上的款式來設計的。

而現在一年又總會有幾部電影上映,大大的幫她們服裝廠提高了宣傳。

銷量比預想中的好了太多太多,當然,這樣一來,領導們也就有信心,繼續往陳麗娜所負責的,輕工業注資了呀。

週末,大雪紛紛揚揚的,除了聶衛民,小的幾個全在家呢,大炕都要給他們跳塌了。

陳麗娜在火牆裡烤了半筐子的土豆,然後嗆了一鍋子的酸菜。

孩子太多了飯不好做,半筐沙地洋芋,烤出來焦黃焦黃的,幾個孩子都搶著吃。

“小陳阿姨,我爸爸又說什麼了呀?”鄧淳見陳麗娜坐在客廳裡直皺眉頭,就問說。

他現在跟二蛋和三蛋玩的可好呢,自稱衛星的四哥。

“不是你爸,是你乾爹,喊你回礦區,他想見見你。”陳麗娜收了信紙,故意逗這孩子。

鄧淳立刻就說:“不要,我不要見我乾爹。”

“你乾爹天天喊你,你為啥不見他?”陳麗娜就覺得奇了怪了,人蘇向東雖然私底下是油耗子們的祖宗,但表面上風趣和藹,人不錯的呀。

鄧淳賴皮賴皮的笑了:“我一見我乾爹就胃疼,胃疼了聶衛疆就生氣,因為他要給我熬藥吃。”

“我不生氣啊,我為什麼要生氣,而且,我很願意給你熬藥的。”三蛋聞著土豆的香氣,也來了,湊在鄧淳身邊笑眯眯的:“不過鄧淳,你就不好奇,那些藥材是啥嗎?”

蚯蚓雞屎湯,治胃病一流,鄧淳的頑固性胃病都好的差不多了。

但鄧淳不知道啊,雖然難喝,因為治胃病,每次都喝的痛快著呢。

“我只知道,家裡就聶衛疆對我最好。”鄧淳要嘴甜起來,三蛋都不是他的對手。

三蛋餓的等不住,拉開火牆的烤箱,不顧燙的從裡面刨了兩隻烤成金黃色的大土豆出來,拿牙輕輕咬著皮,咬開了,裡面的白煙冒出來,他邊吹邊吃著。

這幾個孩子現在都正是長骨子的時候,長起來,那叫一個肉眼可見的蹭蹭蹭。

“你爸問你過的怎麼樣,聽說你在礦區很乖,想讓你回家,你要回去嗎?”陳麗娜把信紙給了鄧淳,讓他自己看。

鄧淳咬著牙,把信看了一遍,說:“我爸爸還是沒有跟我說對不起。”

事實上,陳麗娜在從哈密回來之後,就專門給鄧東崖寫了封信,當然,信寫的比較婉轉,就問他,有沒有問過妻子小季,自己五百塊錢的手錶找回來了嗎,鄧淳挺在意這個的。

可鄧東崖回來的信上,並沒有提那只表。只說,要想回來也行,但一不能偷二不能離家出走,三不能動不動就跑到他媽的墓碑前哭,因為這樣做,後媽小...季會覺得很丟臉。

顯然,他們夫妻一直在乎的,還是自己的面子,並沒有把誤會孩子偷一的事,真正當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鄧淳堅定著呢:“小陳阿姨,我不想回家。”

孩子都是渴望有個家的,但是相比於幾兄弟整天在一張炕上想打就打想鬧就鬧的家,上海那個家,鄧淳已經不想回去了。

也是鑑於自己的壞德性嘛,鄧淳揚起一隻手,說:“我發誓聽你的話,要不聽話,天打雷劈。”

“至於嗎,你真把雷招來,要劈你,不也會把我給劈了,過去吃土豆吧,我會寫信給你爸,拒絕他的要求的。”

鄧淳吐了一下舌頭,轉頭就跑:“聶衛疆,枕頭大戰,趕緊報名啦。”

天將傍晚,聶工帶著一身的雪沫子進來了,一進門,先吻了吻坐在火爐旁唱歌,給小兔子喂菜的妹妹,再吻了吻妻子,聽見電話響,就轉身鑽書房裡去了。

過了會兒,他喊陳麗娜了:“陳小姐,趕緊進來一下。”

“怎麼了就把你高興成這樣?”陳麗娜說。

聶工開著錄音機,以及無線電接受器,突然壓了一下錄音機,裡面清晰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那就今晚吧,我是真的手癢了,想出去鬆鬆筋骨。”

“蘇向東?他終於又要偷油了?但是,你是怎麼聽到他的聲音的?”陳麗娜問說。

聶工說:“他房裡有竊聽器啊,蘇式的,不需要電池,超長待機,這都過去快半年了,我以為早給他搜出來了,沒想到到現在還能用。”

“就那次,咱們去拿鄧淳衣服的時候,你給裝的?”陳麗娜想起來了,蘇向東頭一回來,請他們夫妻倆吃飯,她和聶工去過蘇向東的房間。

聶工是說,去拿鄧淳的衣服,卻原來,他是去裝竊聽器的。

只能說,聶博釗,無愧於礦區第一流氓的稱號。

“對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做汽車廠的車輛效能評估員嗎,汽車廠剛打電話來,答應了。”聶工又在解釋剛才打來的那個電話。

“蘇向東還能等到我去汽車廠嗎?你不是要去抓他。”

聶工笑著搖了搖頭,從抽屜裡把槍拿了出來,習慣性的拆裝,然後把子彈一匣,提著就準備要出門了:“對了,那個蘇向南,記得嗎,一會兒你得跟她說說,沒有走後門一說,也不要拿某些地方的大領導來壓咱們,我的實驗室只招有素質的人材,而且,我很懷疑她是個商業間諜,我不想跟她講,你跟她講吧。”

“哪來的蘇向南?”陳麗娜聽的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

聶工說:“就和蘇向東吃飯的時候,他提起的那個,這都五六個月了,先是蘇向東給我推薦,緊接著又是礦區某些領導打電話,後來連北京都有人給我實驗室打電話,說她是個計算機方面的天材,叫我招進實驗室,這不搞笑嘛,我一看她的論文,就知道那是她爸寫的。”

好吧,陳麗娜想起來了,去年十月和蘇向東一起吃飯,蘇向東確實給聶工推薦過一個小女孩,說是現在全國都很少見的,計算機方面的天材。

看聶工要走,陳麗娜趕忙給他裝了一袋烤好的土豆:“到了公安局,給那些小夥子們吃,這些油耗子真跟天氣預報員似的,非得要挑著風大雪大,人都不能出門的時候盜油。“

“因為這種時候,公安也凍的不想出門啊。”聶工說著,把大圍巾一圍,就出門了。

好吧,穿了快十年的呢子大衣了,到現在穿在他身上,依舊沒有變過樣子。

圍巾一圍,高高帥帥的背影,還是像上輩子那樣,叫陳小姐一看就心頭雀躍呀。

她不聽說實驗室來了一女學生嘛,就跟著聶工出來了,問說:“那女學生什麼時候來的啊,你怎麼今天才告訴我?”

...“就今天啊,她說自己決心堅定著呢,我不招她她就不走,要在實驗室的門外站到死為止,凍成一座冰雕。”聶工是理科生的大腦,當年知青上山下鄉的時候,他都無法理解那種熱情,稱他們為腦子有問題。

而在他看來,一個資格不夠的女學生,強撐一股熱情就想要到他的實驗室工作,並且為此,不惜在大風雪中凍自己,那也屬於腦子有毛病。

“現在沒有上山下鄉了,我的實驗室要的是有能力的孩子,而不是一腔澎湃的崇拜之心,她覺得自己熱情多的不得了,那就給凍凍,說不定凍一凍腦子就能清醒了呢?”聶工說。

他的車在辦公大樓旁邊加防凍液,得到那兒去取車。

要經過實驗室,他停在鐵門外,遠遠的指給陳麗娜指說:“你看,那姑娘不還在那兒站著呢嘛。”

果然,一可漂亮的大姑娘,臉蛋不大,有幾點小雀斑,穿著的衣服,陳麗娜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她們今年十月份推出的最新款羊絨呢外套。

這外套,是陳麗娜極其嚴格的,根據她最愛的香奶奶的質量來生產的羊絨呢,裁剪卻是按照東方女性的身形來裁剪的,大衣長度接近腳踝,只有馱色一種顏色。

這件大衣的製作成本,就要將近兩百塊錢,而現在一個高級幹部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兩百塊。所以,這衣服她只生產了兩百件,還全都發上海去了。

小姑娘能穿得起零售價在四到五百塊一件的羊絨呢大衣,那家境應該很優越呀。她圍著一根厚厚的,大紅色的圍巾站在雪中,小臉蛋兒倔犟的揚著。

聶工開上車要走呢,又吩咐陳麗娜說:“勸勸那姑娘,叫她回上海去。”

本來手在方向盤上,聶工突然雙手合什就給陳麗娜拜了:“是,我知道我的相貌有點怪異,還有點兒招姑娘喜歡,但這真的妨礙了我的科研,所以,美麗迷人的陳小姐,幫我把她勸走吧,在男生面前可以兇一點,那是個小姑娘,跟咱們衛星是一樣的,我不想對她兇。”

因為,他也有個可愛,漂亮的女兒,也知道女兒有一天終要長大。

但願聶衛星萬一有一天頭腦發昏,整個世界,都能對她溫柔以待。

“趕緊去吧,記得小心一點,不要學衛民逞英雄,抓油耗子,那是公安的事,好嗎?”陳麗娜交待了兩句,就回家了。

上海來的小姑娘,快叫雪給淹沒了,但是吧,陳麗娜覺得自己沒必要也上趕著去勸她。

畢竟年青人有熱血,有衝動,確實如聶工所言,要不好好凍一凍,清醒一下腦子,她估計還聽不進去忠言良勸呢。

二蛋,三蛋和鄧淳三個已經把火牆裡的土豆全刨出來,造完了。

“媽媽,我還是肚子餓啊,怎麼辦?”二蛋揉著肚子,就問陳麗娜。

“我哪知道怎麼辦啊聶衛國,你們可以少運動一點啊,比如說,學你大哥安安靜靜讀點書,不運動就消耗的能量小,當然也就不餓肚子,你看你大哥,向來不都吃的很少?”

嘴裡雖然這麼說著,但陳麗娜還是開始準備晚餐了。

孩子們無肉不歡,而前兩天,陳麗麗給她送了一隻自家養的羯羊。

羯羊,又叫太監羊,說起來挺可憐的,因為人們對於公羊的需求並不多,所以大批的公羊,在出欄期就會被閹割掉,這樣長大的羊,不比母羊肥,而肉質呢,又因為它能跑,運動效能好而特別的鮮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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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羊適合用大鍋來燉,而且是見火就熟,吃手抓肉再好不過。

跟二蛋聊天的功夫,陳麗娜把小半只羯羊剁成塊子,往柴火灶的大鐵鍋上一燉,抽空再在蜂窩煤爐子上炒倆素菜,風雪呼呼的寒夜,一頓飯就出爐了。

她喊二蛋去叫那個蘇向南,讓她到家裡來吃飯。

而她自己...呢,拿上自己上班的衣服,化妝品包,以及燙髮卷,疾匆匆的出門,往隔壁王姐家去了。

二蛋跑了一圈兒,沒把那姑娘給叫來。

回來一看陳麗娜也不在家,於是就讓三蛋去喊。

三蛋跑了一圈兒也沒喊來,最後鄧淳自告奮勇,說自己原來見過蘇向南,以及,認識她,帶著妹妹,倆人風雪中跑了一趟,才把蘇向南給叫回來了。

客廳條桌上,幾個小的圍了桌子坐著呢,二蛋在端手抓肉,三蛋在擺調料和蒜泥。

他見進來個女的,當然就停在門口了:“阿姨好。”

蘇向晚才二十一歲,一看二蛋濃眉大眼四方方的臉,看起來至少有十七八的樣子,頓時就生氣了:“小同志,你該喊我一聲姐姐吧,請問,你媽媽不在嗎?”

鄧淳也左右看呢:“是啊,聶衛國,小陳阿姨呢,剛才不是還在嗎,這會去哪啦?”

二蛋也是一臉茫然,好像是哦,一直在灶頭旁邊做晚飯的媽媽,這半天好像一直沒見面呀,她去哪兒啦?

還是三蛋很有禮貌的就說:“阿姨,你先坐下吃飯吧,我媽應該是出去啦,很快就會回來的。”

蘇向南連三蛋也不放過:“我才二十一歲,請叫我姐姐。”

鄧淳人家嘴就很甜:“蘇姐姐今天化妝了吧,而且塗的還是鴨蛋粉,真漂亮,叫妹妹都沒問題。”

這蘇向南今天來了之後,當時還沒有下雪,還進家屬區來轉了一圈兒,見了幾個婦女,全都黑黑瘦瘦的。

而且,礦區人的臉色嘛,普遍都發黑。

她雖然在鄧東崖的同學照上見過陳麗娜,但那時候的陳麗娜剛生完妹妹,而且吧,沒有特地化過妝,素顏,又站在後面,照片上看起來並不顯眼,就看著一特溫柔的女性。

所以在蘇向南想來,陳麗娜生活在礦區,那怕稍微比礦區別的女人時尚一點,肯定也漂亮不到哪裡去。

而她呢,上海來的小姑娘,穿著的,是最時髦的羊絨呢,圍的,是最鮮豔的圍巾,當然,特地化的妝,看起來就跟沒化妝一樣。

她認識聶工,還是在去年元旦播出的,全國先進工作者的電視講話中認識的。

聶工家沒有電視,所以聶工也不知道自己在電視上是個什麼樣子。只不過是電視臺的人來採訪,他在實驗室裡,對著鏡錄了一段而已。

但是,他那雙深邃而又銳利的眼睛,叫邊疆的風雕琢過的,楞角分明的臉龐,眉宇間的皺紋一道道,都彷彿深藏著故事一樣。

而他也不像別的學者一樣,面對鏡頭會忐忑,講話會很生硬,肢體會很不協調,他全程都在微笑,介紹自己的實驗室時,拍著自己的大型計算機說:“說實話,家屬就很難對付,但它,比家屬更難對付。”

頓時,看電視的蘇向南就笑了。

所以,經過多方努力,蘇向南來了。

她有熱忱,有信心,她願意把青春和她少女的情懷,全都貢獻給這片基地,貢獻給石油業。

當然,看到聶博釗住的院子這樣簡樸,她心中不由就生起一股憐憫和崇敬來,啊,真不敢想象,這就是一個全國先進工作者的家啊。

而就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與她的羊絨呢大衣差不多,但是顏色要更有質感一點,也圍著一條圍巾,圍巾卻是墨綠色的女人來。

她走進來的那一刻,蘇向南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來:林青霞?

但同時,她又覺得那不是林青霞,因為這個女人的五官比林青霞要柔美得多。而且,她的皮膚雖然不算特別白皙,但是健康,有光澤,擦的應該也是鴨蛋粉,粉非常伏貼,襯著她的臉是一種,非常有質感的白。

女人還戴著一雙純白色的軟羊皮手套,進門就一根根抽了手指:...“小蘇吧,老聶說你今天要來吃飯,怎麼還不進去吃飯啊?”

手上還有一塊表,是今年上海最流行的鳳凰機械錶。

這麼一個漂亮,時髦到無可挑剔的女人,蘇向南心中頓時浮起千萬個問號來:啊,她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