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寅莊說以後會和秦政過每一個秦政該和他一起過的節日, 說話很算數，一路從平安夜到元旦，兩人一直保持著聯絡。
元旦前面的節日在假期裡, 秦政記得主動給爺爺打電話，但元旦後重新開學後，每天看陽曆日期, 秦政記不清農曆節日，除了還記得有個農曆新年, 其餘的都記不清, 只在某一天一覺睡起來，躺屍被窩懷疑今天上學還是翹課的時候, 看見手機螢幕上, 有兩個未讀橫條。
一個是備註爺爺的未接來電，只有三秒鐘, 在23:58。
另一條是備註爺爺的簡訊，很簡潔的只有四個字，小年快樂，在23:59。
不趕deadline的時候，秦政一般十二點前能睡覺, 魏寅莊知道他的作息尿性，這兩個時間讓秦政猜, 爺爺小年那天可能一直在等他聯絡他，結果等到半夜都沒等到。
但他那時候確實睡了，所以爺爺很快就掛了電話, 換髮簡訊祝他節日快樂。
秦政一想，很為爺爺淒涼，他在外讀書，留爺爺一人在家如孤寡老人。
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個呼籲公眾關愛長輩的公益廣告，兒子孫子不在家，一位空巢老太太寂寞地看著壞掉了的電視，電視裡雪花沙啦啦。
秦政枯了。
他對不起魏寅莊。
於是這天早上秦政躺在床上打電話給魏寅莊，提議今天翹課和爺爺打一天電話把昨天的小年補回來。
然後魏寅莊掛了電話。
秦政揪緊被子，又打了一遍。
魏寅莊關機了。
關機前，發了條簡訊——
“去上課。”
塑膠男朋友。
秦政氣得遲到了半個小時。
不過小年翹掉了，還有大年，大年三十的除夕夜。
重新開學開始上課後，時間以半天、天、周為單位，像紙質書翻頁一樣一頁一頁翻過去，秦政把農曆日期加到了桌面，很快就到了農曆十二月的末尾。
十二月三十這天，秦政上課上到上午，下午晚上都沒安排，早半個月有國內的同學朋友約他這天晚上去同鄉新年聚會，但秦政意志堅定的拒絕了。
約他的同學問秦政，他要一個人過年嗎，秦政很正直地回答他，他要陪家裡老人過年。
每天想著派對泡吧的同學被秦政昭如日月的孝心嚇得不敢大聲說話，只能祝秦政和家裡老人福如東海，新年快樂。
中午，秦政給魏寅莊發了條簡訊，問，如果他要和魏寅莊一起過年，今晚需要準備什麼嗎？
魏寅莊讓他給自己做飯。
秦政又問，他要包水餃嗎？
魏寅莊回答他可以。
長這麼大，除了以前的煮泡麵、煎雞蛋，後期惡補上的炒青菜三個廚房技能點，秦政其他沒一個會的。
包水餃這是在為難他。
倘若在國內，水餃皮能買，水餃餡能買，買全了回家湊合湊合秦政倒還能手工創作出形似水餃的麵食，可在國外，面要自己和，餡要自己調，秦政對此很無所適從。
但爺爺讓他把調水餃餡的蔬菜肉類買回家，其他的他可以教秦政。
秦政很聽話，讓魏寅莊給他發了包水餃的基本調料的備忘錄截圖，中午吃完飯就去了超市。
秦政問過魏寅莊要包什麼餡的水餃，魏寅莊跟他說隨意。
回想起水餃，秦政想起以前他常常在家吃韭菜餡的水餃，但他在超市裡逛了一圈，沒有找到韭菜，秦政又想起以前家裡還包三鮮餡的水餃，雖然秦政根本不知道三鮮是哪三鮮，但他記得裡面有木耳。然而秦政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木耳。
秦政很慌，又給魏寅莊發短信，問什麼餡都可以嗎？
魏寅莊很穩，說可以。
於是秦政從超市這頭逛到那頭，看見什麼好看拿什麼，又把魏寅莊給他的備忘錄截圖裡的精製鹽、醬油、薑末、料酒、植物油等等買了一遍。
有的調料好像國外超市沒有，秦政就撿著長得像的拿了一遍。
提著一大兜食材，秦政興沖沖地回了公寓，把東西一樣樣擺好，開啟筆記本的影片通話，洗乾淨手，請求爺爺教學。
攝像頭把秦政坐在桌子前的半個身子都照了進去。
魏寅莊看見他的傻子拿出了一盒蛋撻皮。
他預感不好，問：“你拿蛋撻幹什麼？”
秦政端詳著手裡的蛋撻皮，回答：“我不會揉麵，我想用這個包水餃。”
“……”
“……”魏寅莊沉默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秦政不會揉麵他也沒辦法，他只能從事實上說，“入水會散。”
秦政抬眼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那我蒸熟行嗎？”
“……隨你。”魏寅莊有點頭疼，“你先準備水餃餡，你準備了什麼餡？”
秦政聞言精神一振，眼睛可見的亮晶晶起來，從旁邊的購物袋摳摳索索出好幾個小塑料袋：“我準備包兩種餡的水餃，一樣是雞胸牛油果餡，一樣是酸黃瓜鱈魚餡……容易熟嗎？”
魏寅莊：“……”
秦政看魏寅莊不說話，失落得腦袋毛耷拉了下來，誠實道：“我想找韭菜的，沒找到，想找木耳也沒找到，豬肉買回來剁碎太麻煩了。”
“……隨你。”
秦政偷偷瞄了他一眼，小聲問：“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魏寅莊不知道怎麼回答他，這兩種餡想想都知道什麼味道，但他強迫自己在他的傻子面前耐心一點：“你可以先蒸熟雞胸，鱈魚和蛋撻皮後再加牛油果和酸黃瓜。”
秦政很乖地點點頭，又把調料拉過來，指指這些小玻璃瓶：“那這些油鹽蔥姜怎麼加進去？”
“……”
魏寅莊無法回答他這個問題。
因為他想不出任何一個把生抽料酒和牛油果、酸黃瓜生混在一起讓人能下嚥的處理方法。
爺爺不回答，秦政只能運轉起自己的腦袋瓜，思考如何把餡塞進蛋撻皮蒸熟後還可以吃。他猶豫了一下：“要不我先處理肉類，牛油果搗成醬，酸黃瓜切片，蒸熟後再加進來？”
“可以。”
肉類怎麼處理？
不知道。
瞎他媽切就行了。
然後撒鹽。
秦政從五點半忙到七點半，才蒸熟第一籠水餃，一半雞胸牛油果餡，一半酸黃瓜鱈魚餡，一共八個。蛋撻皮粘不太上，秦政融了點芝士澆在了裂縫上。
他喜歡吃甜的，在筆記本裡的爺爺沒注意的時候，秦政還偷偷在蛋撻皮底下塗了一層蜂蜜。
蒸出來，長得有點醜。
蛋撻皮的屁股裂了，腦袋也裂了，撅出一白條肉，芝士軟塌塌地淌到白肉上，聞上去又甜又嗆，還有點奶味和魚腥味，錫箔殼裡積著疑似死亡雞、死亡魚的組織液的不明液體。
秦政從未如此強烈地認知到，他不應該包水餃。
他今晚不想吃飯了。
秦政端著一盤八個水餃回到餐桌上，囁嚅道：“爺爺，我們找個網站看春晚吧，別吃飯了。”
魏寅莊看見了盤子裡新出鍋的水餃，很久沒說話。
秦政當即認定魏寅莊已經預設，噠噠噠跑回房間翻出平板，開啟了國內網站，春晚還沒開始，在放一些春晚前的預備節目。
剛想捧著筆記本回房間和魏寅莊一起看會兒春晚，魏寅莊道：“你今晚自己動手做的東西，總要吃一口。”
秦政：“……”
魏寅莊安撫他，但秦政聽在耳朵裡像在謀殺他：“吃一點。”
秦政梗著脖子：“我不餓。”
“吃一口。”
“不。”
“乖。”
“……爺爺，我盡力了，我不適合廚房。”
“你可以不吃這個，但你不能不吃飯。去吃點別的。”
麵包吃完沒買。
培根雞蛋香腸需要現煎。
秦政癱在椅子裡思考了幾秒，抓起一個盛滿鱈魚組織液的錫箔殼，一口悶了那個芝士塗層蛋撻皮酸黃瓜鱈魚餡蜂蜜水餃。
下一秒。
眼淚刷地下來了，秦政哭得眼都睜不開，去廁所吐了。
魏寅莊愣了一下，秦政眼睛通紅，揪了兩張紙巾擦眼淚，他問：“怎麼了？很難吃？”
秦政哭著回答：“我他媽把日本芥末當薑末放進去了。”
魏寅莊：“……”
秦政喝了一整瓶礦泉水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抱著筆記本和平板回了房間。
重新躺倒在床，把筆記本放在頭頂，用枕頭墊高，攝像頭螢幕下傾，他躺在床上捧著平板，開啟了春晚網站：“我們看會兒春晚嗎？”
“嗯。”
秦政聽著魏寅莊聲音，心裡癢癢的，翻過身趴在床上，把平板放在臉旁邊，螢幕對著筆記本，一邊聽著外放的春節聯歡晚會開場曲，一邊跟魏寅莊說話：“我以前不太看春晚。”
魏寅莊一直望著他：“我沒看過這個。”
秦政看著他的眼睛鼻子、下頜弧度，心裡更癢了，忍不住道：“我想抱你，在你身邊看。”
“等你回來，我會一直陪你，做什麼都好。”
秦政趴在床上看他，好一會兒沒動。
魏寅莊對他好，以前他認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會很惶恐還不上他對自己的好。
後來又總覺這種好很短暫很短暫，其實沒必要存在，白白消耗兩個人的耐心。
但時間久了，可能也不算很久，幾個月時間，魏寅莊一直陪他，對他很耐心，他知道魏寅莊絕不可能是個溫和的人，但魏寅莊在他面前哪怕話裡帶點刺他的意思，也已經很溫柔了，像待小學裡的小朋友一樣對待他。
久了，秦政想起魏寅莊對他好還會心裡不安，但已經不常常會花心思去思考這個問題了。
像更契合，所以沒有那麼多懷疑、猶疑、不確信。
秦政心裡越來越癢，抬手碰了碰電腦屏幕，像在摸魏寅莊的臉頰。
“新年快樂。”
魏寅莊隔著螢幕，俯身過來很輕地吻了一下秦政落在螢幕上的手，道：“新年快樂，秦政。”
秦政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倏地一個鹹魚翻身，轉過平板，迅速調出另一個視窗，後臺還在播放春節聯歡晚會的現場直播。秦政很惡劣地笑了笑：“新年我們一起看點別的行嗎？”
魏寅莊蹙眉：“你要看什麼？”
秦政調大了音量，後臺播放的春晚主持人演講聲音瞬間放大：“……此時此刻，距離新年的到來只有不到四個小時的時間了，相信全國各地一定是家家戶戶過除夕……”
平板全屏播放的影片聲音也更大了：“啊……嗯，啊啊……”
秦政朝魏寅莊晃了晃平板，道：“我那天翻出來的資源，你不覺得上面那個，長得特別像你嗎？”
“……秦政。”
隔著螢幕，不找事是狗。
秦政找事不嫌事大，睜眼胡說：“雖然他倆都帶著面具，但我覺得他喉結下巴都長得跟你很像……也跟你一樣高，腰和你一樣窄……”
正好，上面那個稽核躺床去世。
秦政立馬道：“看，喘起來都和你一個樣子。”
魏寅莊深呼吸了一口氣，警告：“秦政，關掉。”
“關什麼？”秦政湊到前面看了好幾眼，“上面那個長得和你真的像，你不會瞞著我下海了吧？”
“……”
秦政挪回去，盯著魏寅莊，舔了舔嘴角：“真挺像的。”秦政翻過平板皺起眉毛打量了好一會兒，又道，“不過你體力比他好點，不會做一會兒休息半天。”
魏寅莊眉頭越來越緊，冷冷道：“現在把這東西關掉。”
秦政忽然想起什麼來，好奇問：“你活了這麼多年，不會沒看過這種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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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政！”魏寅莊語調多出怒意。
大抵惱羞成怒。
秦政笑出了聲：“真沒看過？”
以魏寅莊第一次搞他的過程來看，魏寅莊以前對這種事一無所知不可能，但作為一個道士，沒看過這種暗中傳播的資源片也不是沒可能。
秦政莫名其妙興奮起來，從床上翻起身，一會兒看看平板，一會兒看看魏寅莊，魏寅莊咬牙切齒地盯著他。
“嗯……其實也有不像的地方，”秦政決定當一個善良的人，說實話，“你比他高，身材比他好，線條比他好看……技術不知道，其他目測的話……”
魏寅莊忍耐不住，驟然打斷：“閉嘴！”
“我不，是兄弟就過來砍我，我在貪玩床上等你。”
and nothing 'gainst time's scythe can make defence，
save breed，brave him whentakes thee hence.
作者有話要說： 文末摘自莎士比亞十四行詩
為什麼呢？因為被莫名其妙鎖章了呀。透過的章節為什麼又會被鎖呢？猜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