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末, 盛夏已近,柏油路上空氣燙得彷彿產生了細微的扭曲,來回車輛的金屬外殼反射出明亮的眼光, 熱得發悶,像只要將眼睛睜大,眼淚便會在這樣刺眼的高溫下不自覺地流下來。
北方的a市路邊栽種的梧桐伸開了一片片傘蓋似的廕庇, 但不會帶來太多的清涼。
t大。
校園內。
兩個青年並排走,一個挺高, 身形削瘦, 髮梢帶點卷的短頭髮,細細的金框眼鏡, 印黑橫條白t短袖, 長運動褲。頭身比很好,五官清俊, 膚色很白,自然垂在身側的手臂上凸出了好幾根青色的靜脈血管。
他就背了個書包,書包也癟癟的,裡面應該沒多少東西,跟旁邊揹著書包, 拉著拉杆箱,拉杆箱上還疊著書包的青年對比鮮明。
另一個青年不算矮, 但在他身邊顯得矮矮壯壯的,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地帶著大包小包往學校裡走,抱怨道:“早知道我多寄點東西回國了……秦政, 你東西都寄回來了嗎?”
秦政看著他笑:“沒,都扔了,就帶了手機電腦相機回來的。”
“都扔了???”
秦政很以為有理:“生活用品沒必要帶了,衣服沒必要帶了,教材檔案我都用的電子版,沒電子版的臨走前也都買了電子版。我幫你拿個書包?”
“不用了,”青年搖搖頭,由衷道,“你是真厲害。暑假差不多要放了,你這幾天在學校還是回家?”
秦政想了想:“我家裡人出去旅遊了,我應該最近回不了家,”秦政說著說著又笑了,“但我準備今天離校,準備一下去深入瞭解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修養身性。”
同學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你要出家?”
秦政一拍他肩膀:“喲你怎麼這麼聰明?”
“真出家?”同學表情變得不可描述,“你的意思是你要剃頭當和尚嗎?”
秦政斷然道:“不剃頭,我準備找個老道士學作法,等我暑假結束學成歸來給你表演降雨。”
“……去你的吧。”
哪天回國這事秦政沒和魏寅莊說。
因為他和魏寅莊不天天聯絡,沒有節假日一個星期頂多打倆電話,他回沒回來魏寅莊也察覺不了。
秦政沒和魏寅莊說他今天回國,不是因為他想突然給他一個驚喜,只是因為類似於“近鄉情怯”這種情緒,原本很想見魏寅莊,但真回來了,秦政倒不太敢去見他了。
不。
換個說法。
在國外的大半年,秦政一直很自覺魏寅莊就算和他影片也看得著他摸不著他,他幹什麼魏寅莊都拿他沒辦法,還捨不得不搭理他太長時間,所以秦政基本把能作的死全作完了。
現在回來,萬一魏寅莊和他算總賬,秦政承受不住壓力。
太羞恥了。
好多事現在秦政回想起來都不很願意承認那些事真的是他幹出來的。
他沒法面對魏寅莊了。
秦政慌得一批。
秦政揹著書包,流離失所,公寓就和學校隔了一條街,秦政硬生生把大學區全部逛了一圈,從奶茶店逛到甜品店,從點心店逛到冰激凌店。
最後逛到傍晚,秦政蔫巴巴地坐在咖啡店裡,猶猶豫豫地給魏寅莊打了個電話。
電話通了。
秦政舔了一口咖啡表層的奶油蓋,中氣不足地叫了他一聲:“爺爺。”
“嗯,”魏寅莊低低地應了他一聲,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秦政說話,便問,“這幾天還好嗎?”
秦政吸進了一塊碎冰,咔吧咔吧咬碎,硬著頭皮坦誠:“我回來了。”
手機那端沉默很久。
很久後,問:“你現在在哪?”
“我們大學區的那個購物廣場,一樓的咖啡店。我待會兒就打車回家,可能二十分鍾吧。”
“我去接你。”
秦政愣了一下:“不用了我打車回去就行,你現在站不起來,來接我還要費別的麻煩,我現在就去打車……”
“等我。”不容置喙的語氣。
秦政吸了吸鼻子,趴在桌子上:“不,你等等……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秦政揣度了一下魏寅莊現在的情緒,首先總的聽起來比較平靜,其次聽起來還是比較平靜,最次聽起來也比較平靜。
相對於秦政在國外和他影片打電話時肆無忌憚搞事的時候那種咬牙切齒、難以忍耐的怒火,現在很平靜。
秦政原本想問“我回來你會和我算賬嗎”,但說之前又想了想:這個問題顯然哪壺不開提哪壺,萬一魏寅莊根本沒想起來,他倒恨不得魏寅莊沒想起來似的,特意提醒他一次。
不行。
於是秦政問:“你見到我,有什麼想做的嗎?”
但話一出,秦政太陽穴一跳。
暗示和明示有區別嗎?
秦政後悔了:“等等,不用回答了,當我沒說,我在咖啡店等你。”
然後秦政想掛電話,但他等了一等。
等魏寅莊結束通話。
魏寅莊沒結束通話,他安靜了一會兒,聲音有點啞,含著笑音,像磨礪在秦政神經裡的某根弦上一樣:“你認為呢?”
秦政不自覺喉結動了一下,沒敢問他認為自己想做的事是什麼,只說:“那我在這裡等你。”
等了十五分鍾不太到。
秦政趴在桌子上慢吞吞地把第一杯焦糖瑪奇朵喝完了,又點了一杯,還沒喝完。
像喝咖啡一樣慢,秦政慢吞吞地想,見到魏寅莊後他該說什麼。
該說什麼,能成功轉移魏寅莊全部注意力,不和他提起在國外的時候作的死。
從宇直變成不要臉gay,秦政也說不懂他什麼時候走到這一步了。
一定是魏寅莊硬不起來的現狀給予了他強烈精神刺激,總覺逗魏寅莊很好玩,也出不了事。
他是,真的,忍不住把魏寅莊逗到一副像要咬死他的樣子。
秦政一看魏寅莊那副樣子就上頭到忘乎所以了。
真的可愛。
秦政默默捂住了眼睛。
突然——
“秦政。”
嗓音熟悉的聲音。
秦政一僵,心虛的情緒瞬間放到最大,不敢回頭。
一隻很冷的手搭在秦政頭頂,秦政背對著他坐在店裡的椅子上,那只手撫過他頭頂,到他下頜,摩挲著秦政脖頸側邊。
他好像等秦政回答等了一會兒,但秦政沒敢動,就道:“先跟我回家。”
秦政不得不回頭,從椅子上艱難地挪下來,偷偷瞄了來接他的人一眼。
比大半年裡的影片裡瘦一點,還和從前一樣很凌厲的樣子,神色慣常的冷冽,被他一盯就彷彿被命運拎住了後頸肉一樣慌。
他盯著秦政,將秦政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抬手牽住了秦政的手。
語調有一絲很難察覺的溫和:“走吧。”
秦政回頭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悶了,暗想魏寅莊看上去心情還不錯,只要他乖乖聽話,不瞎他媽搞事,回來的這幾天危險期應該能安全度過。
這麼一想,秦政豁然開朗,開開心心地握住爺爺的手,跟他上了車。
但一上車就變了。
秦政剛繫上安全帶,臉上還洋溢著天真爛漫的笑,正想和爺爺問個好,猝不及防被摁在座椅上,急促、兇猛的吻壓過來,同樣發冷的舌尖頂進他口腔,手指攥在秦政下巴上,他偏著頭動彈不得,猶豫了一下,抬手勾住魏寅莊後頸去回應他。
到秦政上氣不接下氣,有點難受了,魏寅莊才鬆開他。
上車前好好的,一上車都變了。
魏寅莊盯著他,目光有種刀刃一樣鋒利、顯而易見的侵佔性,像有形一樣,細細舐過秦政從臉頰到身軀的每一處地方,聲音很低:“為什麼回來不告訴我?”
秦政忍不了他這麼看自己,目光飄忽:“我是怕你……”
說到一半,猛地剎車。
秦政尷尬起來,打哈哈道:“沒什麼……我想突然回來,你會不會開心一點?”問完,秦政沒有勇氣等魏寅莊回答,湊過去親了親魏寅莊因為親吻而帶著水澤的嘴唇,“我們先回家吧,反正我都回來了……你會嫌棄我嗎?”
秦政巴巴地看著魏寅莊。
魏寅莊勾起一點笑,幫秦政扶正眼鏡,道:“我當然不會嫌棄你,只是你該給我一個交待。”秦政一聽,心驚膽戰,安靜如雞,魏寅莊像早看透他了一樣,繼續,“很多事,你回國,還有別的事,你該給我交待清楚了。”
要完。
秦政一秒閉眼,說:“我倒時差,先睡一覺,到家我要沒醒,你開啟車窗讓我在車裡睡一晚上就行。”
然後秦政聽見了魏寅莊的嗤笑聲。
一路秦政沒敢睜眼。
到家,車停了,秦政也沒敢睜眼。
破罐子破摔吧。
反正他不醒,不睜眼,魏寅莊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但到家了。
秦政被爺爺抱了上去,丟在床上,鞋脫了,襪子,t恤脫了,運動褲脫了。
最後內褲也沒了。
秦政不敢睜眼,魏寅莊俯在他耳畔很輕的笑聲讓他從頭到腳開始發燙。
魏寅莊把他向上推了推,屈膝別進去,撐在他身上,從他眼角眉梢細緻地親吻到鎖骨,秦政不自覺的戰慄,死死壓抑住到了嗓子眼的喘息,生怕吸進一口氣胸膛起伏太大。
秦政第一次躺屍躺得像躺在針氈上一樣。
他忍不住不動,但他必須得忍住。
哪怕魏寅莊知道他是裝的,他也不能睜眼。
睜眼當場去世。
魏寅莊很清楚怎麼讓秦政舒服,秦政一會兒就整個人都忍得顫抖,他咬著秦政耳朵,舔舐過他外耳廓,語調慢條斯理:“我看見你的紋身了,我在摸它……親它,很漂亮。”
秦政差點脫口而出“你他媽上來”。
“是兄弟就來砍你?”
“在床上等我?”
“是男人來上你?”
“別人像我?你想和誰做?”
“想在上面?想教我技術?”
……
男人的嗓音很啞,溫吞得磨人,含了點怒意和挑弄。
秦政終於忍不住了,驟地睜開眼,抓住魏寅莊的手向旁邊發抖著弓起身,想開口說話卻沒忍住發出忍耐了半天的幾個無意義字音和喘息。
“我錯了……我他媽真錯了,你別說了,別這麼弄我,我受不了……”
魏寅莊把他撈進懷裡,讓他在自己懷裡蜷著,親吻過他的耳朵,問:“難道不舒服嗎?”
秦政沒法回答,紅著臉轉過頭去親他,讓他閉嘴。
魏寅莊好久沒再說話,只有秦政喘息的聲音。
直到某個點——
魏寅莊驟地松了手,站起身,站在床邊,冷酷地看著沒有他支撐半躺在床上的青年,青年露出一絲茫然,硬而韌的後脊上還有一層薄汗,沒什麼氣力地叫他:“爺爺?”
魏寅莊露出一絲笑:“穿上衣服,和我去吃晚飯。”
秦政:“……”
當場自閉。
血仇難報。
秦政不想去吃晚飯,想自己解決,然而魏寅莊按著他給他把衣服重新穿上了,秦政抓著被子不肯走,魏寅莊就把他抱出了臥室,放在沙發上:“我去做飯,你可以繼續看新聞聯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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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
電視一開——
“共同維護多邊貿易體制,堅持開放、透明、包容、非歧視等基本原則,堅持貿易自由化方向;進一步擴大貿易規模。中方願進口更多中東歐特色優質農產品,為中東歐優質農產品輸華提供便利。”
秦政徹底軟了。
作者有話要說: 霸道爺爺的傻b小嬌孫(?)
部分內容截自新聞聯播文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