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後,何山便經常夜裡翻牆來找甄珠。
小院的院牆並不高,兩米多的樣子,牆邊還有棵棗樹,何山身高腿長,蹭蹭跨幾步就能翻過來,翻地多了,牆頭上都被他蹭出了痕跡。
阿朗年紀小,睡得熟,每次何山來時他都已經睡了,因此竟也沒發現什麼異常。
只是即便甄珠何山來往地再隱秘,白日裡兩人雖然只有幾次交集,那股親密的氣氛卻也騙不了眼尖的人,暗地裡便有些流言,只是還沒傳到當事人耳朵裡。
何山食髓知味,恨不得每日都翻牆偷香,甄珠樂得不出門便有人幫她解決生理需求,因此也就預設了他這樣爬牆的行為。
轉眼盛夏過去,秋氣襲來,小院的柿子和棗子都相繼熟了,結了紅通通黃澄澄的果子。何山爬牆時就能摘到棗樹低處的果子,他有時隨手摘了,第二日就被阿朗發現少了些,還以為是左右淘氣的小子幹的好事兒,納悶他們怎麼避過他眼睛的,把這事說給甄珠聽,甄珠捧著肚子想笑不敢笑,晚上何山再來,就狠狠擰他肚子。
她擰任她擰,何山皮糙肉厚沒事兒人似的,把那紅通通的棗子一口一個的往口裡扔,咬了一半,又要把另一半渡到甄珠嘴裡喂她吃。
甄珠有些嫌棄,可被他嘴堵著,只得把那半個棗子吃了,緋紅的櫻唇微微動著,臉頰一鼓一鼓,吃個棗子都顯得秀氣可愛地不得了。
何山看得愣了,攬進懷裡又是一頓猛親。
又是一番雲雨過去,何山摸著她雪白平坦的小腹,半晌沒有說話。
甄珠一臉饜足,全然沒在意他什麼表情。
冷不丁地,忽聽他低低地道:“……都那麼多次了,你怎麼沒懷上呢?”
甄珠掀開眼,就見他低著頭,大掌還放在她小腹上來回揉搓,動作溫柔又繾綣。
她懶懶地打個呵欠,聲音又綿又長:“怎麼沒懷上,你沒想到呀?”
何山看了她一眼。甄珠卻沒看他,反而翻了個身,腹部朝下,將他的大掌緊緊壓住。
何山的眼神便晦澀起來。
他自然是想到了。
雖然甄珠美地不像話,可他條件也不差,平日便很招女人的眼,甄珠並不是第一個主動勾引他的女人。按照他以往的經驗,會主動勾引男人的女人,就沒幾個是安分守己出身好的,要麼是守不住的寡婦,如趙寡婦那般,要麼……是從良後不甘寂寞的窯姐兒。
她梳著姑娘的髮式,自然不是寡婦,偏偏又二十來歲還未成婚,再加上她那般大膽的舉動,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而真相若真如他所猜的那般,她恐怕是生不了的。
何山心裡有些複雜。
大掌被她壓在身下,那綿軟的小腹還緊緊貼著他掌心,柔軟的觸感讓他絲毫不捨得撤離。再看她全身,即便翻過身看不到臉,只看一個背影,也能教人心神動搖,恨不得立時死在她身上。
他握住拳,心裡微微地嘆了一聲。
轉身又將她壓在身下。
且歡愉著吧,將來的事,現在想那麼多做什麼。
一場秋雨一場涼,秋菊相繼盛放時,悅心堂傳來了好消息:甄珠的一副春宮圖,被方朝清以五十兩一副的價格賣給一個京城的客商。
從十兩到五十兩,這幾乎是普通優秀畫匠到大師級畫師的跳躍。
最重要的是,這並不是偶爾的走狗屎運,碰上冤大頭宰一刀才賣出這樣的高價,事實上這是水到渠成的結果,因為在過去的這幾個月裡,在方朝清的一步步運作下,甄珠的畫作價格一直在逐步平穩上升。
在他的包裝下,甄珠是一個性格古怪,隱世不出的大畫師。“他”好畫春宮人物,用筆大膽奇崛,畫春宮是因為興趣使然,而非趨利的畫匠,是以“他”的畫作可遇而不可求,如今悅心堂畫作較多,是因為之前屯了許久,一旦世人認識到“他”畫作的價格,“他”的畫作必然會供不應求。
自然的,甄珠也有了個應景的筆名,叫做風月庵主人。
而每幅“風月庵主人”的春宮圖,都有一個像是印章,卻是手繪的奇特標記,等閒人模仿不來,也算是風月庵主人的一大特色了。
“這個標記究竟是什麼意思?”方朝清指著畫作右下角,那個用硃筆描畫出的標記,笑吟吟地問甄珠。
在畫作上加上個人的特殊標記,這還是方朝清的建議,但他原本想的是印章之類,還想著去哪裡給她找個好章子,誰知她自個兒畫了個標記,雖然只是個小標記,卻正是用她那獨特的繪畫手法,如此倒是更加獨一無二,吸引眼球,也難以模仿。
甄珠看著他手指的地方,不由捂了嘴笑。
其實沒什麼神秘的,不過是她姓名首字母“zz”的花體字,再加上一些小設計變形罷了。
穿越前她大多在外國藝術圈裡混,但她中文名字發音對外國人來說很困難,她又不願用外文名做正式的藝名,便折中用了“zz”,簡單好記,外國人也不會發音困難。這個花體的“zz”,便是她那時給自己設計的。
那時候這是很常見的,明星都找人給自己設計簽名呢,但是在這古代,流行的是各色印章,許多流傳已久的名畫上恨不得蓋上七八/九十個紅戳戳,這般經過設計後的簽名,尤其是如同鬼畫符的字母簽名,倒顯得別樹一幟了。
“意思就是我,我的名字,zhi-en-zhen,zhi-wu-zhu。總之,這個符號代表的就是甄珠啦。”
她把“甄珠”兩字用拼音的方式念出來,卻沒解釋拼音是什麼。
她也沒法解釋,那可是一整套知識體系,她才沒那耐心教古人拼音。
好在,方朝清點點頭,並沒有尋根問底,而是爽快地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這反應讓甄珠又笑眯了眼。
跟他相處就是愉快。有分寸,知進退,關鍵腦子還聰明,相處以來竟然還沒發生過因時代不同產生的代溝問題,偶有他不能理解的,他就會認真聽你解釋,跟你探討,理智冷靜,處事有方,簡直讓她對古人的整體評價都上升了一個大臺階,並且檢討自己之前是不是潛意識地對古人有偏見。
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對比,她也知道方朝清是特例。
古人未必沒現代人聰明,但時代造就的烙印卻足以讓古人的觀念乃至思考方式,與她這個現代人所習慣的一切產生無法跨越的鴻溝。
就比如何山,她從不試圖跟他講什麼現代理念,進行什麼思想和靈魂的交流。
過了簽名標記這個小插曲,方朝清又說起對甄珠畫作之後的規劃。
“……物以稀為貴,這段時間你的畫賣出去不少,按照你現在的名氣來說,這個賣出的數量已經接近飽和了,再賣下去,固然依舊能夠賣出,而且能夠賣出高價,卻不符合‘風月庵主人’孤僻不定、作畫乃興致使然的大家風範,是以我建議,這段時間暫停出售。你也不必急著畫新圖,靜心揣摩畫技和意蘊,相比較人物,你的寫意工筆水準還是稍遜一籌,若是兩者並駕齊驅,畫作水準定然能更上一層樓,到時經過一段時間的空缺,定然有許多客人等著你的畫,那時便是一幅賣出一百兩,也不是沒有可能。”
方朝清語調平穩,不疾不徐地侃侃而談,雖然只穿著簡單的素綢長衣,全身上下也無許多裝飾,卻莫名顯得神清骨秀,氣態盎然,任是誰見了,都得嘆一聲誰家公子翩翩。
明明與初見時是一樣的五官,一樣的穿戴,此時的方朝清卻明顯比初見時耀眼許多,彷彿蒙塵的明珠,一朝拂塵,光華滿室。
耀眼地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甄珠看著他這般模樣,聽著聽著眼便有些迷濛,看著他的面孔出了神。
她的目光從來坦蕩地不加掩飾,此時也顯得有些太過直白,方朝清又不是瞎子,自然不會感受不到。
他話聲落下,清咳了一聲。
甄珠立馬回過神來,只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笑嘻嘻地道:“好,就按你說的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這四個字一從她口中吐出,便讓方朝清有些激動地顫抖了身體。
他笑著點頭,身上明珠一般的光芒彷彿更盛了。
那光芒無關容貌,純粹是人心底散發的自信,給人以無形的氣場相加,因為自信的人總是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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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正事,方朝清又給甄珠分了銀子。
往常他們幾乎是一次交易一次結賬,但合作久了,如今便是一月一結了,甄珠信任方朝清,方朝清也不扭捏,何況他手裡銀錢不多,就一個不怎麼掙錢的悅心堂,想要給甄珠打響名聲也是需要銀錢週轉的,所以也暢快地跟甄珠定下結款的方式,有時手頭緊了,還會跟甄珠說拖後幾天,兩人也都沒發生過矛盾。
這一次,方朝清便一次性結給甄珠數百兩銀子。
在這個時代來說,甄珠已經可以說是個小富婆了。
甄珠登時笑眯了眼,覺得選擇跟方朝清合作真是再正確不過。
離開時,慣例是方朝清派了一個夥計送她,待送到柳樹衚衕,甄珠送走夥計,抱著沉甸甸的銀子回到家,將銀子隨意地往床底一塞,“嘭”地一聲就把自個兒整個摔床上了。
她用被子裹住臉,把臉憋地通紅,眼睛憋地水潤。
有婦之夫不可思,這是底線啊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