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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小白臉

甄珠走後,方朝清仔細地將她新送來的畫稿收拾好,一張張小心地捲起,用鮮紅的綢帶紮起,再用綢布蓋上,卻不再放到櫃檯旁的書架上,而是放入了內室,他的私人書櫃裡。

這些圖要押後一些時間再售出,奇貨可居,待價而沽。

收拾到還剩最後一張時,他的目光並未香豔旖旎的圖上停留片刻,反而久久地注視著右下角“zz”,那個代表了她名字的標記。

甄珠的春宮圖無疑十分吸引人眼球,尤其讓男人熱血上湧,乃至愛不釋手,方朝清也是正常男人,是以他也不例外,初次見時便有些失態,然而如今見多了,適應力強了,便能夠面不改色地平靜觀看這撩人的畫面,彷彿看一幅普通山水花鳥圖一般。

但那個特殊的標記,他卻總忍不住,每見一次,都要在心裡描摹一遍。

明明不過是個很簡單的符號,卻帶著她強烈的個人風格,旁人學不來,勉力描摹也不過是拙劣的模仿。

就像她的人一樣,都是那般的獨一無二。

只可惜,這樣一個風格獨特特色明顯的標記旁,落款的“風月庵主人”五個字卻顯得有些粗劣,顯然書寫之人功底太淺,像是才學了幾年寫字,也從未苦練過書法的少年人一般,雖隱隱有些瀟灑飄逸的氣韻,到底未經雕琢打磨,璞玉一般讓人總覺美中不足。

這樣的字,不過跟方朝清七八歲時的水平相當。

猶記得初見她寫出這樣的字,他很有些驚訝,問她緣故,她只道沉迷畫道,無心書法。

說是這般說,臉上卻還嘻嘻笑著,他便知道她開玩笑的成分居多。

嘆著氣跟她講見字如見人的道理,落款的字也會影響圖的價格,讓她練練書法,她點點頭,答應地特別痛快,然而這次來,新交來的畫稿上,字兒卻還是沒多大長進。

他搖搖頭,心想她下次再來,非得好好唸叨唸叨,讓她把這手醜字給練好了。

其實,若他還能寫的話,她的畫配上他的字,才是最好的吧。

他定定地看著,忽然拿了一支筆,研墨,鋪紙,攏起衣袖,懸起手腕,小心又小心地在紙上落墨。

卻只寫了一個字,便再也寫不下去。

紙上只寫了一個“風”字,方方正正,倒是規整,然而細看便能看出筆意並不連貫,執筆之人腕力不足,使得筆鋒綿軟無力,氣勢時斷時續,最後寫出的字,便只能稱得上工整罷了。

甚至還不如甄珠的字。

方朝清撫著握筆的手腕,苦笑嘆氣。

往日不可追啊。

他將寫了字的紙卷了,扔進紙簍,再不看一眼。

往日固然不可追,然來日卻猶可待,他沒了至親,沒了身份,沒了功名,甚至連曾經驚豔士林的一手好字都沒了,然而那又如何呢,日子總要過下去。他已經沉溺在過去太久,陷入泥沼般遲遲無法掙脫,然而現在,他又看到了希望。

他做過許多嘗試,結果卻次次都以失敗告終,這將他本就所剩無幾的信心一次又一次摧塌。但這次,他相信自己不會再失敗。

暮色又起時,告別剩下的一個夥計,方朝清鎖上悅心堂的門,沿著洛水左岸,信步朝上林坊的方宅走去。

暮色中的洛水煙波渺渺,河上船燈次第亮起,方朝清袖手信步,頭顱不再如往日一般總是低垂著,而是微微揚起,露出皎月般白淨的面龐。

他臉上帶著安詳適意的笑容,朦朧船燈照耀下,竟恍如神仙公子一般。

一艘靠近河岸的花船上,伶伎舒展著身姿和音喉招徠客人,一個正扭動著身姿的舞女忽見方朝清笑容,舞步為之一頓,旋即揪了發上珠花,用帕子包裹了,輕巧地扔到岸上。

卻是正正扔在了方朝清懷中。

方朝清接了帕子,抬頭就見舞女捂著嘴吃吃而笑,見他望過來,大膽地將身子往外伸,揮舞著雪白的玉臂:“公子,奴心悅您,願自薦枕蓆,可否賞奴一宿歡好?”

頓了下,又加了句:“奴不要銀錢!”

她這話一出,左右花船和岸上的人瞬時都望過來。

誰不知道花船上的伶伎都是見錢眼開的主,能說出這般自薦枕蓆要人不要錢的話,想必那公子定是耀眼非常。

方朝清也不侷促,坦坦蕩蕩地任人打量。

他生就的鳳眼修眉,白淨麵皮,五官算不得濃豔,卻清淡雋永,兼之此時氣度從容,坦蕩自信,便是只著素袍,渾身沒什麼飾物,也如詩裡畫間走出的翩翩公子般,見之則傾心。

岸邊船上的男人便投來嫉羨的目光,左近花船上的歌妓舞女們卻紛紛亮了雙目,鶯聲燕語嘰嘰喳喳,有幾個也不知是湊趣兒還是真心,竟也紛紛解了貼身的手帕、汗巾、香囊等物朝他投擲而來。

“公子,奴家也願自薦枕蓆!”

“公子可有娶妻?公子看看奴家可好?”

……

伴隨著讓男人們嫉妒的聲聲嬌語,手帕等物如雨般落到方朝清身上。這般景象,引得周遭登時鬨然熱鬧起來,許多人向此處圍攏,有些良家女子,年輕的便大膽地打量著人群中心的翩翩公子,有些年老的老婦人,則也取了鮮花拋將他身上。

河岸邊一時熱鬧紛紛。

洛城人民最是顏控,《世說新語》記載,潘岳出行時被老婦擲果盈車,被女孩子們手拉著手圍觀,而寫出《三都賦》,引得洛陽紙貴的大才子左思效仿潘岳乘車出遊,卻被老婦嫌棄地扔石頭吐唾沫,待遇之差不由叫人捧腹。雖是小說家言不足為信,卻也反應了洛城民眾對美男子的喜愛。

被這群顏控的群眾這樣關注著,方朝清搖頭笑笑,卻也從容不迫,抱拳對花船上眾女子笑道:“多謝抬愛,某已娶妻。”

船上女子頓時又嘰嘰喳喳起來,方才那問他可曾娶妻的女子又脆生生道:“為妾也使得,奴家鶯哥兒,甘為公子妾室!”

方朝清依舊搖頭,笑容清澈:“某無意納妾。”

說罷,便不再看那花船上妖嬈多姿的女子們,也不管周遭看熱鬧的行人,按照原來的步伐,一步步走出重圍。

只是,還未走出去,便看到岸邊垂柳絲下,有人打了紅通通的燈籠,燈籠上寫著大大的“方”字很是顯眼,而燈籠旁邊,則站著一個瘦骨伶仃,蒙著面紗的身影。

方朝清有些訝異,立時大踏步地上前。

“珍娘,你怎麼來了?”

崔珍娘眼色複雜難辨,見他開口,便立即將眼中複雜的思緒拋掉,柔柔地道:“我想你,等不及你回來,便先來找你了。”旋即又低了頭,聲音低低弱弱:“你放心,我蒙好了面紗了……你……若不想我出來……下次我便不來了,免得……給你丟人。”

她低了頭,又把面紗往上拉了一些,局促不安地盡力遮掩著不堪的容貌。

方朝清扶額,有些心疼地斥責道:“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是我的妻子,怎麼會丟人?”

說罷頓了頓,卻牽起她的手:“……別多想,大夫都說了,你就是要多出來走走。你來接我,我……很高興。”

崔珍娘愣愣地看著兩人牽著的手,顫抖著幾乎不敢呼吸,手心更是微微顫抖,彷彿牽她手的是無價珍寶一般,讓她小心翼翼,戰戰慄慄。

她抿了唇,眼裡有感動的淚幾乎要落下。

見她這模樣,方朝清心裡又是一陣嘆息。

“好了珍娘,我們回家吧。”

說罷,他牽著她的手,彷彿渾然沒在意周遭人群看到這幕後,宛如石雕泥塑般的驚呆模樣。

直到他們相攜著走遠了,人群才登時炸鍋一般議論紛紛。

崔珍娘雖蒙了面紗,但只憑那雙綠豆般的眼睛,便足以看出其長相定然十分醜陋。然而這樣一個醜女,卻被那潘安衛d一般的翩翩公子珍重愛之,實在是奇哉怪哉。無數人搖頭頓足,惋惜嘆息,萬般不解那美男子怎麼就瞎了眼,把個嫫母當西子。

忽有人洋洋得意地道:

“悖忝欽廡┤艘策羥常恢湟徊恢潿

“我認識那美男子,他姓方,家住在上林坊,在銅駝大街上開了個叫悅心堂的書畫鋪子,不是咱們洛城人,五年前從京城來的,你們以為他為何對那醜娘子百依百順?”

說到這,他停住話頭,引得周圍人紛紛催促。

半晌,他才拉長了聲調:“因為呀——這位就是白長了個好皮囊,內裡卻是個草包,還是個靠妻子養的小白臉!”

人群頓時譁然。

那人又道:“這人說來也是奇了,我之前見他做過許多生意,什麼布莊酒樓,雜貨油坊,卻沒一次掙錢,每次總得出點兒岔子,遇點倒黴事,最後關門大吉,你們說奇怪不奇怪?最後一次,我聽說他跑到江南販絲綢,那年恰好絲綢價高,眼看著他終於要大賺一筆,卻又倒黴地倉庫走了水,幾千匹的綢緞全燒光,賠的那叫一個血本無歸呀。”

他這一說,頓時有幾人想起:“這事兒我記得,是有過這麼個事兒!”

又有人說起他之前那幾樁生意,布莊酒樓之類,雖然事情過去了幾年,但許多長居洛城的人們卻都還有記憶。

“布莊可是那個方氏布莊?我記得關門時處理了許多受潮的布匹,本來好幾十兩一匹的好料子,最後只賣幾兩銀子甚至幾百文錢,怪不得關門大吉了!”

“那個酒樓我記得,當年差點吃死人!”

“他那雜貨鋪子以次充好,被人發現了打上門,鬧了好些天,據說是夥計偷了好貨拿次的頂上,可誰知道真假呀。”

“油坊我記得!當時是說有人定了上萬斤的棉籽油,那方老闆趕緊地收購了許多棉籽又趕工趕力地磨了出來,結果臨了臨了,那定了油的客人卻找不著了,農戶催著他要錢,上萬斤的油堆在倉庫裡賣不出去,銀錢週轉不過來,最後只得低價把油坊給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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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