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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期待

一隻纖細白皙的手臂緊緊勒著一截枯黃消瘦的脖頸, 另一只手則牢牢捂住了脖頸上面的嘴巴。

“別動, 別叫,不然, 在護衛來之前,我就會要了你的命。”

清冷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崔珍娘呆呆地眨了眨眼,似乎還未反應過來這一瞬間顛倒的局面。

然而禁錮住她的甄珠已經不再等她回應。

確認崔珍娘無力反抗後,她小心地騰出一隻手,撿起地上自己剛剛掙脫的繩子, 麻利地反將崔珍娘的雙手捆了起來。崔珍娘終於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張開口,似乎想要說話, 但甄珠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快速從崔珍娘腰間扯下一條帕子, 綁住了她的嘴。

行雲流水般地做完這一切,她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上。

崔珍娘被帕子綁住的嘴發出輕微的嗚嗚聲,仍舊沒有放棄說話的意圖——但看眼神,她似乎並沒有慌亂的意思, 反而神情很是平靜。

的確, 她沒必要慌亂。

就算被反制住, 只要還在這相府,局面就仍然對她有利,雖然剛才說得斬釘截鐵, 但兩人都明白,為了自救,甄珠絕不會輕易要了她的命,而只憑甄珠一個人,想要挾持一個人質就安然走出這相府,還是太困難了——計都就是前車之鑑。

所以崔珍娘有恃無恐。

嘆了口氣,甄珠目光瞥向嗚嗚著想要說話的崔珍娘,按了按眉頭:“不管你想說什麼都不用說了。”

她說的已經夠多了,說她的痛苦,說她的可憐,說她的求而不得……然而,說得再多,又與甄珠有什麼關係呢?她是很痛苦很可憐很值得人同情,然而,與人何干,再多的痛苦也都是她自己的,誰也不能,也沒有義務代她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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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聲說罷,甄珠便不再看崔珍娘,目光投向仍舊緊閉著的房門。

外面很安靜,然而她知道,只要一出去,面對著的必然是相府密密麻麻的守衛。

還真是個無解的死局啊。

除非——

甄珠又嘆了一口氣,雙手不由抓住衣角。

局勢並非完全沒有轉機,被抓來之前,她還是留下了一絲線索的,而現在,只看有沒有人能發現那個線索了。

方朝清啊……

可以,對他抱有期待嗎?

***

方朝清面沉如水,目光打量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房間是普通的客棧客房,只是多了些女兒家常用的什物,床前的梳妝檯還被騰出來一半用來看書寫字,上面擺放著紙筆和書卷,筆上的墨還潤溼著,書卷也是攤開的,顯然,人是匆匆離去——或者說,是匆匆被擄去的。

“客、客人,要、要不再等等?興許……甄姑娘只是出去玩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呢?”小二在一旁擦了擦冷汗,有些戰戰兢兢地說著。雖然他沒看見那姑娘出門,但……興許是他沒注意到呢?不然的話,人好好一個大姑娘在他們客棧裡沒了,眼前這個貴族公子哥模樣的男人,還不知道會怎樣發難。

說罷,小二忐忑地等待對方回應,卻見對方沒聽見似的,目光死死盯著梳妝檯上攤開的那卷書和寫了一半的白紙。

小二伸頭看了一眼,一個字也不認得,倒是看出最後一個字只寫了半拉,簡直是完美地戳破了他“只是出去玩”的說辭——再怎麼也不會字寫一半就出去吧,登時心虛地縮回了腦袋。

方朝清卻還在看,目光從攤開的那卷書到攤開的白紙,最後死死地落在最後那個才剛剛起筆的字上。

那攤開的書是一本書法帖集子,收錄了歷代多位書法大家的著名字帖,翻開的那一頁是東晉王珣的《伯遠帖》,而桌上攤開的白紙上,赫然也是在臨這一帖,《伯遠帖》不過寥寥幾十字,紙上正臨到“自以羸患,志在優遊”這句,而接下來“始獲此出意不克申”這句則只寫了“始獲此”三字,“出”字則只起了一筆,也就是第一筆豎折。

方朝清緊緊盯著這筆豎折。

相比前面輕鬆隨意的筆跡,這筆豎折從落筆時就明顯重而沉,墨跡甚至滲透了紙背,尾端劃出長長的尾巴,顯然是倉促之際寫就,更加佐證了她是被擄走的猜想。

可是……為什麼被擄走之際還要繼續寫下這一筆?

方朝清看著那筆豎折,目光忽然落到起筆處。

他的瞳孔猛地緊縮。

這個豎折要寫的字——不是“出”,而是“崔”!

崔相的崔!

***

甄珠的書法底子並不好。

小時候基礎沒打好,養成了許多壞習慣,就比如筆畫順序經常不按正確的順序寫,而是按著她習慣的路子來,就比如“山”字,正確的筆畫順序應該是先寫“山”字中間那一豎,而甄珠,卻是習慣先寫豎折,這個習慣也同樣適用於帶有“山”的字,比如“崔”。

後來跟著方朝清習字,方朝清發現了她這習慣,糾正了好幾次。

“反正寫出來都是一樣的嘛。”第一次被糾正時,她還信誓旦旦地狡辯。

“怎麼會一樣呢?”方朝清不為所動,指著她寫的“山”字,“文字亦有骨,寫字便需先找出字的‘骨’,把骨架立起來,再新增血肉使其豐滿。而這一豎就是‘山’字的骨。就好比你作畫——是先勾勒出主體輪廓,還是先畫些細枝末節呢?”

糾正了好幾次,甄珠表面上是改了,然而,人著急的時候,卻往往還是會按最初的習慣來。

“客、客人——”見眼前的貴公子久久盯著桌上的白紙不發一言,夥計心裡愈發忐忑,剛一開口,就見那貴公子突然拿筆在紙上寫了什麼,隨即身邊掠過一陣風,手裡被塞進了什麼,伴隨著的是那貴公子已經遠去的聲音。

“把東西送到城南十里巷方府,找方二少爺,送到後問他要一百兩!”

夥計聞言大喜,匆匆低頭一瞥,便見手裡被塞了一張紙條,展開紙條——自然還是一個字都不認得。不由跑到窗邊,低頭衝著已經跑下了樓,正解馬欲離去的貴公子喊道:“公子,您去哪兒啊?”

貴公子沒有絲毫猶豫地翻身上馬,沒開口回答,只是揚起鞭子,朝前方遙遙一指。

夥計朝著馬鞭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看到京城鱗次櫛比的建築中最最巍峨高大的那一處。

——皇宮。

***

“少爺,確定是大少爺的手信嗎?”少八好奇地瞟了瞟紙條,余光中看到前面幾個字——“甄珠在相府”,便不由把頭往後縮了縮。

錦衣燦燦的少年點頭,“當然,大哥的字,別人想模仿也模仿不出來。”

說罷,隨手解了腰間的荷包扔給下面忐忑等待回覆的夥計。

夥計雙手接過,迫不及待地解開一看,便滿面笑容地告辭離開了。

少年站起身。

“少爺——”少八有些緊張地喚道。

話聲未落,便見他家少爺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頑劣又邪惡,彷彿昔日紈絝似的笑容,“小八,最近整天待在宅子裡憋屈地慌吧?今天,就跟著少爺大鬧一場吧!”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甄珠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仍舊沒有下人護衛進來檢視崔珍娘的情況,但甄珠知道,拖不了多久了,總會有人發現不對勁,到時候,如果還是沒有想出辦法,她將會成為甕中捉鱉的那只鱉。

她咬咬牙,起身將崔珍娘拉了起來。

崔珍娘十分配合地站了起來,小小的眼睛瞟了她一眼,目光仍舊是有恃無恐的。

甄珠用簪子對準了崔珍娘的脖子,拉著她,一點點走向門前。

門外一片平靜,當然這並不代表外面沒有人。

甄珠握緊簪子,深吸一口氣,抬腳想要踹開門——

紛亂而巨大嘈雜的聲音突然在此刻響起,伴隨而來的,還有不知何處傳來的東西焚燒的味道。

甄珠雙眼陡然一亮,就聽門外近處響起亂糟糟的說話聲:

“怎麼回事?”

“有人來相府搗亂!”

“救火,快去救火!”

甄珠立刻將崔珍娘放到一邊,用簪子戳開窗戶紙往外看。

相府上空冒出幾道滾滾濃煙,且是來自東南西北好幾個不同方向,門外的守衛們正匆忙往煙霧起來的方向跑去,院子裡只剩下——崔媽媽和一個守門的丫頭。

甄珠看了看煙霧的規模,果斷轉身,逡巡房間一週,最後撿起書桌上一個銅製的紙鎮,掂了掂分量,便小心翼翼地開啟了門。

開門前,她又看了倒在地上的崔珍娘一眼,嘴角一勾,露出一個反派意味十足的笑容,手裡的紙鎮慢慢舉起。

這一紙鎮砸下去,崔珍娘估計就沒命了。

既然要趁亂逃出去,人質自然也就沒用了。

隨著甄珠的動作,崔珍娘小小的眼睛逐漸睜大,一直保持平靜的眼眸裡終於顯出一絲慌亂和恐懼。

待到甄珠的手舉到頭的位置,崔珍娘眼裡的恐懼也越發濃重。

甄珠倏地咧嘴一笑。

拿著紙鎮的手落回腰間的位置,站定轉身,再沒看崔珍娘一眼。

她扒著門,小心翼翼地開啟了一條縫往外看。

崔珍娘眼裡的恐懼變為呆愣。

甄珠卻已經悄悄溜出了門,隨即,崔珍娘聽到“噗通”一聲輕響,門外守著的崔媽媽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便倒下了。

又一聲輕響,守門的丫頭也隨之倒下。

崔珍娘躺在地上,遠遠地看見那女子利落地扒了丫鬟的衣服,頭髮也快速地挽成丫鬟的髮式,雙手往地上一擦,再往臉上一抹,乍一看便是個十分不起眼的小丫鬟,旋即,伴著四處響起的慌亂人聲,“小丫鬟”跑出院子,混入人群,像一尾魚兒一樣不見了。

崔珍娘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