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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兄弟

圍觀眾人已是一片譁然。

雖然都是湊熱鬧的, 但誰也沒料到竟能湊到這樣的熱鬧。

那唇紅齒白,看著就像仙人童子一樣的錦衣公子, 嘴巴一張便刀子一樣,雪亮鋒利, 還淬了毒, 一字一句, 字字句句,全都化作刀子, 片片割著方朝清和崔珍娘的肉, 割地圍觀眾人雖然八卦心大起,但僅僅是看著那兩人,卻也彷彿感受到那刀割般的痛楚。

有人不忍心地轉過了頭。

有人嘀咕著那錦衣公子嘴巴也太毒太不給哥哥嫂嫂留情面。

然而方朝元絲毫沒注意周邊人變化似的, 依舊笑地諷刺,尤其又嫌惡之極地瞄了崔珍娘一眼。

“不過,哥哥你應該慶幸才對吧, 幸好嫂嫂生不了, 不然萬一真給你生個孩子——”

“再萬一孩子長得像嫂嫂一樣。”他眉眼盈盈地笑著,卻伸手做了個捂嘴欲嘔的動作, “嘻嘻——會把人家接生婆嚇死的吧!”

他的聲音又清又脆,還帶著些少年的清朗,帶著笑說話時, 便如珠落玉盤一般,幹淨利落又爽脆,聽聲音便叫人覺得是個好人。

然而, 這會兒誰都不會把他當做一個好人。

好人不會說出這樣惡毒的話。

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更多的人,卻是看著崔珍娘。

她蒙著面紗,形銷骨立,不看臉也是骨頭架子一樣,而看臉——面紗上露出的部分,皮膚黑黃,眼如綠豆,再配上那焦黃稀疏的發,便是不看面紗下的部分,也看不出半分美貌。

而此刻,那露出的一雙綠豆眼已經睜到了最大,眼珠顫抖一樣左右瘋狂轉動,稀疏短淺的眉毛劇烈抖動著,像一隻褪了色、身體還殘缺不全的毛蟲,被按住了死穴,瘋狂地掙扎著,想要求得活命,然而誰會在意一條毛蟲的生死呢?

它越掙扎,便越叫加害它的人興奮。

就比如此時,看著她這模樣,方朝元竟然拍手笑了起來。

“哈哈哈!”

他指著崔珍娘,好似看到一隻可笑逗趣的猴子。

然而那笑聲戛然而止。

“啪!”這是響亮的耳光聲。

“砰!”這是清脆的倒地聲。

方朝清的手心很麻,很痛,用盡全力的一掌,不僅被打的人疼,打人的人也疼。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下手心,還未來得及對那張被他瞬間打地發紅發腫,嘴角都流出血的臉說什麼,便聽身後“砰”的一聲。

圍觀的人發出一聲驚呼。

崔珍娘的丫鬟婆子們更是驚叫起來。

眾人灼熱的目光注視中,那瘋狂掙扎的毛蟲終於停息下來,綠豆眼也不再轉動,而是突然直愣愣地,再然後上下眼皮一翻,那骨頭架子一樣的身子,便“砰”地一聲,直直地向後倒去,倒在堅硬的石板路上。

石板與人肉相撞,本應該是悶悶的聲音,但眾人聽在耳裡,卻詫然發覺那聲音又硬又脆。

分明是一具骨頭撞上石板。

“小姐!”

“我可憐的小姐呀!”

侍立的婆子丫鬟們愣了一下,才忽然回魂似的尖叫起來,一下子刺入方朝清的耳朵,刺醒他因為打人而生出的片刻茫然。

“珍娘……”他看著那倒下的人影,喃喃了下,忽然又轉頭看方朝元。

方朝元捂著臉,身子都被打歪了半邊,一縷鮮血從嘴角流下來,流到弧度圓潤,甚至還帶著些嬰兒肥的下頷,然後分成斷線的珠子,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

他抬起頭,眼裡同樣有些茫然,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打了。

他看著方朝清。

方朝清也看著他。

方朝清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很輕:

“你不是我弟弟。”

“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

說罷,他轉身,腳步踉蹌,卻飛一般地向前跑,一直跑到崔珍娘身前,蹲下身,小心地抱起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摔倒時面紗歪斜,露出一張鬼怪般面孔的崔珍娘。

崔珍娘眼皮緊緊合著,鼻息微弱,看著簡直就像死了一般。

“珍娘。”他又叫了一聲,忽然眼淚落下來。

“對不起。”他說。

***

方朝清抱著崔珍娘進了方宅。

方宅的下人,除了飛奔著去找大夫的,也一股腦兒地進了宅子,然後將大門緊閉。

許是看沒有熱鬧瞧了,圍觀的人群也漸漸地散了,散去時,各個搖頭晃腦,心有戚戚焉。

門口便只剩下了方朝元一行人。

“公子。”缺七少八齊齊叫了出來,缺七飛快地拿出傷藥和乾淨的手帕,上前要給方朝元處理嘴角的傷和被打腫的臉頰。

方朝元愣愣地,任由缺七動作。

“嘶!”

缺七隻輕輕按了下他嘴角,便叫他一下子痛出聲來。

少八握緊拳頭,咬牙道:“大公子這一下也太狠了。”

方朝元似乎終於從愣愣的狀態醒轉過來,他看了少八一眼。

“小八。”他叫道,因為半邊臉腫著,聲音便有些含糊,不復之前的清朗,“你還叫他大公子?”

少八“啊”了一聲。

方朝元忽然仰起頭,叫缺七正給他上藥的手猛地撒了個空,藥粉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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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認我這個弟弟了。”

“早就不認了吧。”

“今兒更是說地清楚明白了。”

“你還叫他大公子?”

“我還叫他哥哥?”

“哈哈……”

他小聲笑著,旋即又變成大聲,笑地嘴巴咧到最大,圓圓的貓兒眼彎成了月牙。

然而那半邊腫著的臉,以及流著血的唇角,卻叫人怎麼都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一絲的快樂。

***

方宅請的大夫很快便到了。

把過脈看過相,大夫鬆口氣:“無妨,只是情緒過激,刺激太重,一時閉了竅,這才昏了過去,扎兩針,再喝些鎮定安神的藥便無妨了。”說罷便令學徒準備銀針等物。

又扭頭看向方朝清:“比起這個——恕老朽直言,方老爺,令夫人身子原來的問題才是最糟糕的。”

“本來就有胎裡帶來的病,一年年地損耗著身子,偏又吃不下東西,進不得補……”大夫一臉無奈,搖了搖頭,看著方朝清,有些不忍心地道,“再這麼下去,要不了多久,夫人恐怕……”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然而不必說下去方朝清也懂。

他緊緊咬著唇,幾乎將它咬破。

扎過針不久,崔珍娘便醒過來了。

大夫又看了看她情形,開了些鎮定安神的藥,又從隨身的藥箱裡撿了藥材,交給方家下人,便搖著頭告辭了。

方朝清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守著崔珍娘。

藥熬好了,他端著碗,用瓷勺小心地攪著,吹去熱氣,用手貼著碗壁試過,溫度正好時,才一口一口地餵給崔珍娘。

藥太苦,崔珍娘的臉皺成一團。

他便將一旁備好的蜜餞塞進她嘴裡。

“多少吃一些,壓壓嘴裡的苦。”他輕聲勸著。

崔珍娘梗著脖子將蜜餞咽了,模樣與吃藥並沒什麼不同,但眼裡卻泛出柔情與感動來。

“清郎……”她眼角含淚,凝噎地喊著他,沒有半分反抗,乖乖地一勺勺地吃著那苦苦的藥汁,和雖甜卻因為厭食而更難以下嚥的蜜餞。

方朝清朝她笑笑:“好好吃藥,待會兒再用些粥,然後便睡覺,明日一早起來就都好了。”

半點沒提方才在門前發生的不堪。

崔珍娘點頭,淚水落入藥碗,又混著藥汁,飛濺著濺到方朝清乾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一個個褐色的小點。

方朝清手腕微頓。

旋即便又舀起一勺藥汁,小心地送入崔珍娘口中。

終於吃完藥,方朝清又陪著她坐了一會兒,直到看到她臉上露出笑容,才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剛起身,崔珍娘忽又拉住他的衣角:“清郎……”

她聲音哀婉地叫他。

方朝清頓住動作:“怎麼了,珍娘?”

崔珍娘神色悽楚:“今晚……留下陪我好不好。”

方朝清一愣,旋即溫柔笑道:“當然可以。”

***

丫鬟又去抱了一床棉被,鋪在崔珍娘重金陪嫁的千工拔步床上。

這床是當初崔珍娘母親還未去世時便給她備下的嫁妝,用的是百年的老沉檀木,有定心安神之效,平日做個擺件兒便能輕易賣上幾十兩,更何況那麼大一整塊兒木頭,全剖了做床,只木材這一項,便價值上千兩。

更不用提上面的裝飾和雕工,這一個床,便抵得上一個小富之家的全部家資。

便是富貴如相府這樣的人家,也少有陪嫁這麼大方的。

丫鬟把被子抱來,方朝清接過來:“我自己來吧。”

他瞄了一眼,見崔珍娘睡在外面,他便將被子整整齊齊地鋪在床的裡側,距離崔珍娘的被褥有半條手臂的距離。

床太大,這樣的距離不算近,卻也不遠。

待丫鬟退出去,方朝清吹熄了燈,上了床,將被子拉直胸前腋下的位置,雙手在胸前合攏,正要閉眼,忽又扭頭對崔珍娘道:“珍娘,睡吧。”

說罷,他便閉上眼睛,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照出他模糊卻又輪廓分明的側影,從側面看,每一道線條都像是天工之筆。

崔珍娘痴痴地看著他。

忽然輕聲道:“清郎,你——恨我麼?”

方朝清張開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不管發生什麼,別著急,看下去。